161
周文和苏琪在汕尾站下了火车,又坐上汽车,汽车沿着省道242走了半个小时,入目所及不再是高楼大厦,满山的树木之间有几个水塘点缀其中。经过了一片甘蔗林,车停在县城歇点吃了个饭。周文和苏琪一路无话,周文本来开了几个玩笑之后发现苏琪屁也没有回应一个,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好作罢。
这时苏琪突然道:“这里就是海丰县城了,小时候我总羡慕县城里的人。每到过年,阿爸会到县城来买新衣服新鞋,那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苏琪回望这周文,见他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两人眼神一碰撞,凝视了两秒,苏琪觉得那是一双眼睛充满故事的眼睛,那么忧郁、那么深邃!
“你算不错了,还有新衣服、新鞋穿,我从小不知道过年是什么东西。”
“你……是孤儿?你见过他们吗?”
周文没有说话,不用说,苏琪也知道答案。
“我以前总是向我母亲埋怨甚至哭闹,我说:为什么别人一天换一双花鞋子,我为什么总穿那双红鞋子,又破又难看。
直到有一天两个乞丐经过我们门前,母亲给她们送上了热饭,那是一对母女俩,衣衫褴褛,小女孩一直盯着我脚上的红鞋子看,我很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不过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红鞋子,直到她们离开我才惊觉原来那可怜的小女孩没有了脚,难怪她一直要靠她母亲背着。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才知道我有那双红鞋子是多么的幸福!”
汽车走到海陆丰交界的地方,天已经暗下来,两人下来汽车又坐上三轮车,三轮车通通通走了二十分钟的上坡路,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来。
周文心中暗想:接下来应该做驴车了吧!
让周文失望了,接下来要靠11路车——双腿。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一路上坡,终于走到一块小空地,一条臭水沟从旁边流过,几棵竹子在夜风中要来晃去,像一个发疯的女人在甩着她的头发。
“这里原来是一大片竹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竹子都砍伐掉了,小溪本来也是清澈的,如今却变成了臭水沟,空地变成了垃圾堆。”
“见怪不怪,全国到处都是这种景象,美丽动人、令人流连忘返。”
苏琪瞥了他一眼,“翻过前面的小坡就是我家了。”
“你们住的真够幽深的!”
走到了垃圾堆和臭水沟,两边的景物变得正常,气味也变得正常,隐隐有花香飘来。
苏琪兴奋的道:“快到了。”
周文突然停下脚步道:“慢着!”
苏琪不解的道:“怎么了?”
突然从竹林中窜出来四个人,头目猥琐、居心叵测,为首一人道:“把钱财交出来,我就饶了……还有把女人,嘻嘻!”
尽管他们的土话晦涩难懂,但是周文还是听懂了意思。周文虎躯一凛,这是什么世道,他和苏琪身上可还都穿着迷彩服,尽管是休闲服,不过也算是霸气侧漏,这些人就明目张胆,不知死活的明枪,难道这月黑风高,他们丝毫看不清楚吗?
只听苏琪怒道:“你们是哪个村子的?赶来这里撒野!”、
匪徒们一声哄笑,“哎呦!这个小娘们好彪悍!”
谁知苏琪一个箭步上去三下五除二,把四个匪徒们撂倒,怒道一声“滚!”
四个匪徒像被苏琪的彪悍震住了,唯唯诺诺、连滚带爬的跑了,突然一声一响,周文机警连忙扔出一枚硬币,到底迟了半步,只听砰的一声响,苏琪大喊一声,周文啪啪又打出三枚硬币,天色尽管昏暗,但周文看得真切,几名歹徒头破血流的跑了。
苏琪倒在地上娇喘着,周文连忙扶她起来,只见她后背右肩之下一个好大的伤疤,鲜血往外迸流!
想不到这几个山贼竟然还有土喷子,但愿不要伤到要害!
周文点了苏琪后背三处穴位,不过血流虽然小了些,却没有止住。
周文连忙背着苏琪往前跑着,绕过一道弯终于看见一片亮光,原来是一片村舍。周文问道:“哪一个是你的家?”
苏琪虚弱的朝前一指,也不知道指哪,周文道:“是这里吗?是吗?”
周文用力踹开一个木门,只见一个女子正在给怀里的小襁褓哺乳,女子惊讶的望过来,恋她怀里的小家伙也不禁松开要在嘴里的奶头,同样朝着周文望来。
周文打了个招呼:“嗨,小家伙,打扰你了。”周文觉得这样或许能够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小家伙咔咔笑了一声,嘴巴找到奶头继续吮吸。那女子却被吓得脸色煞白。
“你是哪个?要……要干吗?”手偷偷摸了摸旁边一把小竹椅,貌似要当武器。周文心中暗想:真是民风彪悍啊!
周文微微转过身道:“受伤!苏琪,你认识吗?”
女子见到周文背着个人好像受伤了,她立刻联想到了刚刚听到了的一声炮响,原来还以为是开山炸石的声音。她站起来一看,周文两人穿着军服,倒不像坏人,再仔细看苏琪,咿啊哦啊说了一大窜,周文愣是一句没听懂。
“你跟我来!”女子突然冒出一句蹩脚的普通话,周文这句听懂了。
女子抱起小襁褓在前面引路,硕大的ru房一直露在外面,走起路了一颤一颤,周文总觉得怪怪的,不过也没有多想。
这里房子盖的挺密集,三绕四绕走向一座楼房,山里的楼房很稀有,周文心里暗想:苏琪难道住这里吗?
原来周文想多了,女子跑进去跑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大娘,戴着围裙,一望见苏琪便泪眼朦胧,不用想就知道是苏琪的妈妈,周文打了声招呼道:“大娘,你好!”
苏妈摸了摸苏琪的头,苏琪虚弱的叫了一声“妈妈”便昏了过去。苏妈妈呜咽的哭了起来,周文道:“大娘,您先别哭啊,先给小琪治伤要紧啊!这里哪里有诊所?”苏妈咿咿呀呀说了几句话,周文还是没听明白,汕尾的话
跟潮汕话真是土豆不笑地瓜,都是“神仙语”。只有神仙才能听得懂的语言。
周文只好问那喂奶的女子,女子告诉他诊所在镇上才有,离这里不远不近,但是这时候没车没路怎么去呢?
怎么办呢?
“先回家再说。”这是苏妈说了句周文大概能听懂的话。
苏琪的家离那个楼房不远,女子告诉他,那楼房是村干部的房子,苏妈给他们当保姆,做饭干家务,挣点家用。
来到苏琪家门口,一副破败的景象,连竹门都是歪的。推门进去,周文听见内屋不时传来咳嗽声,一听便知是苏琪的爸爸,一个小弟弟在一张小椅子上做作业,看着妈妈后来来的两个不速之客,诧异万分。
周文听苏琪说过的,生病的爸爸,上学的弟弟,苦命的妈妈,坚强的自己。听到的远远没有看到的震撼,周文突然觉得自己尽管是孤儿,却比苏琪的境况好多了。
而今这个屋子里又一个人躺下了,这对这个家简直是晴天霹雳。苏妈妈不忙照料苏琪,反先给天神上了注香,周文颇有些无奈,不过周文心里也暗暗祈祷了一句。
苏妈妈终于肯引周文进入了内屋,巴掌大的小房子,周文一进屋便问道一个潮湿气和烧香混合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股中药味,周文问得真切。
周文这时终于才放下了苏琪,从墙上一些泛黄的贴花和摆设来看这里应该是苏琪的闺房,不过如今摆着一些教科书,估计苏小弟目前住着。
周文也不顾什么男女之谦了,将苏琪被血浸透的体恤脱掉,文胸的带子早已被喷子打断了,只见背后一片血肉模糊,看样子土喷子威力不大,看位置子弹可能夹在肩胛骨上了……
苏妈妈又是一阵抽泣,叨叨着苏琪命苦啊!
周文一头的黑线,跟苏妈妈说了几句发现语言丝毫沟通不了,实在无奈至极。
“小弟弟!”周文突然灵光一现。果然不出周文所料,四年级的苏小弟普通话倒是说得挺溜的,“你是解放军叔叔!”周文呵呵一笑道:“你姐姐也是!”
周文让他过来当翻译,这下工作就好做了。
周文先让打来一盆清水,苏妈妈从天井的井里打来了,不过乘水的木盆污渍比墙还厚,里面放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周文差点给跪了,无奈之下之后拿出一百元给苏小弟,让他去小卖部买五瓶矿泉水、五条毛巾、小铁盆、打
火机、白酒,这么多东西苏小弟肯定拿不回来,苏妈妈陪着一起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周文和苏琪,伤口这时不再往外流血了。周文扒开嫣红的肉~洞,手探了进去,鲜血突然往外喷涌出来。苏琪趴在小床上,浑身一颤,此时手突然动了一下,嘴巴竟然呢喃的说了几个什么字,听不真切,不用想肯定是疼醒了。
周文道:“你别动,子弹还在骨头上,我要把它拔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