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自宋建都以来,不到数年时间就成为政治、军事、经济、文化集一体的大都市,当时城内的住户达到十万户,人口达到上百万,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都会。东都的繁华远远超过了旧城长安与洛阳;但到了北宋末年,朝政败坏,贼盗蜂起,开封的夜市也是禁了又开,开了又禁,到了如今,又把夜市禁了。到了晚间的十一二点,街上已经冷冷清清,除了打更的更夫外,少有行人来往。
只见一条黑影忽然从信国府内蹿了出来,转眼间就从后花园消失不见。信国府后花园的隔壁,乃是当朝礼部侍郎黄树仁的后花园,此时黄侍郎的后花园也是一片静悄悄。
这个黑影不是别的小偷,正是倪明;他听得黄树仁家中藏着一本晋朝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历来被视为奇宝。唐代的时候曾被唐太宗收藏了很长一段时间。自安史之乱后,《兰亭序》就不知流落到何方。倪明也是偶然从倪信的口中听得黄树仁将之收藏,作为传家之宝。他不由就动了心思,他心想,这种东西,怎么能保存在这种人的手中?不一定哪天就被强盗偷了,让别人偷还不如让自己偷来得好,也可以保护文物与国粹。他此时并不知道黄树仁的幼子即为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的黄庭坚,此时还只有十岁。
可是那幅《兰亭序》究竟放在哪儿呢,黄侍郎家的房子虽然没有信国府的多,但要真正找起来还相当的麻烦,尤其是黑灯瞎火的夜晚。当然如果真想确切地知道东西在哪儿,只有进行逼供与问讯才能得到,当然这些都不是一个神偷所应有的行径,真正的神偷就要偷得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该是判断《兰亭序》会放在哪儿的时候了,依据一般的常理,《兰亭序》放在书房是最合理的,毕竟书法真迹也属于书画一类。但是《兰亭序》又不是一般的宝贝,恐怕知道他拥有的人还不少;但大家都是熟人,当然不好强取豪夺;是以《兰亭序》收在他家才能平安无事。但君子易防,盗贼难防;如果有人去偷盗的话,《兰亭序》又挂在书房,那岂不是有一千能被盗去一万?所以《兰亭序》绝不会整天挂着,而是被秘密收藏着,即使贼想偷,也因为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而弄得空手而归。
像这样的宝贝,黄树仁一定会藏在隐秘的地方,这地方可能连他的老婆,儿女都不会知道。别人说不要打草惊蛇,他却偏偏要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虽然找字很难,但找人却相对容易,依据一般的判断,倪明很快就找到了黄树仁的卧室,那也是所有房间中最特殊的房间,因为黄树仁的卧室最大。此时的黄树仁/夫妇早已安然入睡,房间内静悄悄的。倪明轻轻地跃入房顶,揭开了瓦面,从身上掏出了一只三爪铁钩,然后又把一张摹临的《兰亭序》挂在上面,轻轻地吊了下去,安放在离床不远的一张小几上面。
等这一切做好之后,他把瓦面又慢慢地合上,只留下一条可以观看的细缝,然后学着夜猫子连叫了几声。这声音在寒夜中听起来格外凄厉,倪明不一会就听到了屋内人开始说话的声音。只听一个妇人说道,“孩子他爹,刚才你听到夜猫子叫吗?那声音听起来很恐怖啊。”
黄树仁嗡声嗡气地回道,“管它叫呢,我们只管睡觉就行了。”
这时妇人又说道,“这种季节,夜猫子又不是叫春,一般不会叫,会不会是遇上夜行的贼呢?”倪明一听,心中暗是惊奇,这妇人的话虽然没什么道理,但偏偏却让她猜了个正着。
听到这话后,黄树仁不由坐了起来说道,“我们家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那几幅字画值几个小钱,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还看得上那几幅破字画。”
妇人却说道,“但我们家的传家之宝可不能丢了,我看小坚这孩子的画功了得,将来说不定也能当个大书法家呢。”
黄树仁叹道,“书法家有个屁用,不饿死就算好的了,我看啦,还不如做个贪官的好,你看隔壁倪家,现在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哪像咱家,要什么没什么,还挂了个侍郎的名呢。”
妇人又说道,“谁让你在清水衙门当官了?如果是在吏部,兵部也比你的礼部要强了十倍、百倍;你又不肯巴结倪家,如果肯的话,我们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再说了,我们跟倪家怎么都是邻居,总有三分薄面;再不然我们家的婷婷,也快成年了,倪家的四公子还未结亲,不如我们托人去向倪家提亲?”
黄树仁大怒道,“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想把我们家婷婷往火坑里推啊,想那倪四公子是一个盲人,虽然现在下人成群,一旦倪家风光不在,那我们婷婷就全完了,难道你认为我们家婷婷嫁不出去,要嫁给一个残疾?”说完,他也不再睡觉。在黑暗中穿起衣来,不一会儿,屋内就有了灯光。
黄树仁一下就望到了茶几上的字卷,不由打开看了一下,然后惊声说道,“这是谁写的,怎么那么像?”
妇人在床上探出头来答道,“什么东西?”
“是黄羲之的《兰亭序》,怎么会到卧室来呢?我明明记得真字锁在储物室的秘橱里面,就是坚儿想写,也找不到范本。”莫非有人已经拿了真迹,却把摹本拿来告诉我们真迹拿走了?”想到这儿,他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他对妇人急道,“我过去看看,真迹还在不在。”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卧室,走出了房门。
倪明心想,如果你不去察看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哪间是储物室,也不知道秘橱会藏在哪面墙壁,那时搜寻又会花一番力气,有人带路,那是再好不过。
顺着弯弯曲曲子回廊,走了两分钟左右;黄树仁在一间上了锁的房间前停了下来,然后用一根长长的钥匙把门打开。点上灯之后,他从秘橱内拿出了一卷字来,一看真迹还在,他这才放心下来。他心中暗道,“真是奇怪,谁跟自己开玩笑?难道是女儿吗?他知道女儿也从小爱好字画。看样子应该是女儿留下来的,一想到此他又小心地把真迹卷好,重新放回秘橱内,上了大门的锁后才安然离去。这一切全被藏在暗处的倪明看在眼中,他知道只要等到黄树仁睡觉之后,王羲之的《兰亭序》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手到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