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昱悠闲的很。曹孟德也不跟他问计,也不跟他商谈军略,不是饮酒观舞,就是鸡毛蒜皮扯淡,相处很是融洽。
曹孟德年轻的时候,斗鸡走狗,鲜衣怒马,还做过游侠儿,要扯起淡来,不输于赵昱。各地见闻,传说,也是信手拈来。至于赵昱,则说些仙魔妖鬼,或者地理奇闻,说泰西之地,说金发碧眼,也让曹孟德颇为感兴趣。
“想当初有一回,洛阳城里有一户人家结亲。袁本初和袁公路说,新娘子是个美人。说一起去看看。果然是个美人。袁公路起了心思,竟要趁人夜宴的时候,把新房里的美人掳走。赵先生你大概不知,袁公路这混蛋,最是没品。人称路中悍鬼袁长水,什么缺德的事都干。”
“我当时一看,这不行啊。我曹孟德虽然有寡人之疾,可还做不出这等缺德的事。趁着袁公路掳人的时候,我搞出些动静,把袁公路的好事给搅黄了。我三人被追的满街飞奔,袁公路气的,要跟我绝交。”
赵昱一头黑线:“你们就是这么玩儿的?跌份!”
“谁说不是。”曹孟德叹息连连:“那一回,袁本初和袁公路被禁足三个月,我也一个月没能出门。”
“袁家四世三公,名传天下。子弟做出这等丢脸的事,差点没把袁隗袁公气个半死。听淳于琼说,袁公路被执行家法,打了几十板子。袁本初也挨了十板子。啧啧,打的是皮开肉绽啊。这两兄弟,差点反目。”
赵昱不禁大笑:“袁公路起心思,你把他搅黄,袁本初就是个打酱油的,却遭了灾,要是我,我也得跟袁公路翻脸。”
“哈哈,打酱油,对对对,打酱油的。”曹孟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道:“他两兄弟,嫡庶矛盾已久,没这事,也得闹翻。不信你看着,袁公路如今据南阳,袁本初据渤海,一南一北。若能兄弟齐心,我就为难了。可我料定,他兄弟二人必定反目,甚至互相攻伐。”
赵昱不禁抚掌:“你看的倒是透彻。”
历史上袁绍和袁术的嫡庶之争,直到以袁术彻底失败服软而告终。
以袁家四世三公的名望,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族,根系盘固之深,门人子弟遍布,若拧成一股绳,这天下还真没别人的份。
不过现在,就算袁家兄弟齐心合力,又能怎样呢?赵昱还是有信心的,他好歹是个修士。
两人在城中边走边说,就有侍者追来:“曹公,曹仁将军到了。”
“哦?”
曹孟德站住脚,惊喜道:“子孝到了?好。”
然后对赵昱道:“赵先生可愿一道?”
“正要见一见曹子孝。”赵昱悠然一笑,与曹孟德联袂往县衙方向走去。
到了县衙,陈宫、曹洪还有另外一个神色稳重的中年汉子正等着曹孟德。
陈宫见曹孟德和赵昱进来,先是作揖叫了一声‘曹公’,然后横眉冷目的看了赵昱一眼,撇过头去。
赵昱睥睨他一眼,只当他不存在。
曹孟德跟曹仁把臂大笑一阵,才为曹仁介绍:“这位是赵先生,子孝,快快见过。”
曹仁勉强拱手一拜,语气不是很好:“曹子孝见过赵先生。”
“子孝,你...”曹孟德见状,眉头微微一拧,就要呵斥。
赵昱伸手拦住,笑道:“曹子孝莫非是听了长舌妇的闲言碎语,对我有些意见不成?”
“你说谁是长舌妇?!”
曹仁还没回话,旁边陈宫就叫出声来。
“你看,不打自招了。”赵昱笑眯眯的:“公台兄啊,你是误会我啦。你看我整天跟孟德兄商量国家大事,可没闲着呀。”
“你这个蛊惑人心的道人,曹公何等英明人物,竟被你蛊惑的不务正业。曹公,我陈公台请斩贼道,以正视听!”
一时间竟剑拔弩张了。
曹孟德有些头疼,道:“公台兄,你的确误会了,我...”
“曹公,请斩贼道!”
陈宫梗着脖子。
赵昱哈哈哈大笑:“公台兄,你要斩我,总要个合理的理由。先不说孟德兄是不是因为我不务正业,就算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斩我?何况还不是。孟德兄有伤在身,休息几天你都不让?”
陈宫结舌。
赵昱又道:“再者,我可不单只陪孟德兄闲聊啊。你且看着,等孟德兄做了东郡太守,我自有好东西拿出来,让你无话可说。”
“你你你,强词夺理!佞贼!”陈宫面目通红:“好,我陈公台就看着,你要是拿不出来,必请曹公斩你!”
随后话音一转:“你说东郡太守,哪里来的消息?”
“慢着,这事不忙。”赵昱道:“我拿不出来,你就请孟德斩我,我要是拿出来了,你怎么办?”
陈宫咬牙,瞪着赵昱:“你这贼道,若能拿出于天下有益之物,我陈宫负荆请罪,任凭发落!”
“奸诈。”赵昱嘿嘿直笑,指着陈宫道:“于天下有益之物,这名头够大。不过我大人大量,你说怎的就怎的。到时看你怎么说。”
陈宫闷哼一声,别过头去,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速速道来,东郡太守你哪儿来的消息?”
曹孟德和曹洪、曹仁两人,也打起精神,望着赵昱。
赵昱悠悠一笑:“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吧?”
曹孟德反应过来:“书房叙话。”
于是一行人,进了书房。屏退左右,各自落座。
赵昱才道:“方今天下大乱,诸侯各起心思,致使支离破碎。于那蝇营狗苟之辈,就是机会。我已料定,黑山贼于毒、白饶、眭固等部,必定联合南匈奴於扶罗的兵马,南下劫掠东郡。是时孟德只需击破贼兵,交好袁绍,捞一个东郡太守,还不轻而易举?”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陈宫当即道:“一派胡言!於扶罗如今依附河内张杨,受命于大将军袁绍,怎会结连黑山贼劫掠东郡?”
连曹仁和曹洪,也是同样看法,不认同赵昱的话。
只有曹孟德,若有所思。
赵昱微微一笑:“於扶罗,何许人也?匈奴王子,蛮夷之辈。匈奴,率兽食人,披发左衽的恶兽。我听说,当初匈奴内乱,须卜骨都候取了单于之位,这位於扶罗王子丧家之犬,只好领着万余兵马南下,求于汉庭。然而匈奴内乱,却是我汉人喜闻乐见之事,汉庭当然不会帮他,还把他束缚于河内,不让他回去,是否?”
此事曹孟德和陈宫都知道,闻言齐齐点头。
赵昱又道:“这蛮夷恶兽,从不服教化。你强盛时,他便如猪狗。你衰弱时,他便是恶兽,会扑上来咬你几口。黄巾乱起,这於扶罗便趁火打劫,四处劫掠。汉庭曾命董卓讨伐,然及至于灵帝崩,董卓据朝政,於扶罗逃过一劫。这等恶兽,连朝廷都敢反叛,区区张杨、袁绍,他怎么又不敢?如今诸侯内乱,联盟溃散,正是一盘散沙,于他等来说,岂非是大好的机会?!”
“赵先生之言,振聋发聩也!”曹孟德一拍手掌,振奋道:“如此说来,於扶罗必反。而勾连黑山贼,便也不甚奇怪了。那当下而言,该如何备战?”
赵昱笑道:“我方外之人,备战的事我可不管。曹子孝、曹子廉在此,俱是大将之才,陈公台智谋深远,你不要只看着我好不好?”
曹孟德指着他,苦笑连连。
而此时,陈宫思索过后,虽面上还有不忿之色,却已经不再多说,还给赵昱做了个揖。
至于曹洪、曹仁,神色之中已多为敬也。
实际上赵昱所说的,可不是他算出来的。三国志还历历在目,其间发生的事,以赵昱的记忆,十年八年也不会消退。他当然知道,曹孟德于东郡大败於扶罗等贼兵,并为袁绍举为东郡太守的记载。
至于掐算,赵昱现在,还有心无力。
神魂还不及壮大到那般程度,要把天下大势算的一清二楚,还办不到。
曹仁起身出列,到赵昱面前一拜:“曹子孝先前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责罚!公台先生也非有意,赵先生也不要怪他。”
赵昱闻言,不禁赞赏的点头,拂袖暗流,把曹仁扶起来,对曹孟德道:“曹子孝稳重,有大将之才,孟德兄,你曹家人才辈出,这是天意呀。”
曹孟德哈哈大笑,甚是高兴。
陈宫一旁嘀咕:“马屁精。”
曹仁更是震动,他早听曹洪说过赵昱仙人身份,本来不太相信。但现在,经历这一二事,再不怀疑。
此前先见,到也不说。精通谋划算计的,也能推算出来。但这暗流把人扶起,可就前所未闻了。
于是一拜,坐会位置。
赵昱道:“孟德兄如今要做的,自然是备战。钱粮兵马,当然要备齐。否则是时,贼兵来袭,即破不得,那一切皆休。”
曹孟德深以为然:“赵先生说的是。我已命子廉传讯元让和妙才,前往扬州募兵。最多年底,就能回来。只是这时间,未免有些紧迫,万一贼兵此前打来,先生可有教我?”
赵昱失笑:“贼兵要打,不在今年。联盟刚刚溃散,威名却还在。那有贼心之人,还要观望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