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想着,今上夙兴夜寐,勤政异常而直追太祖,但四宇频频告急,八方烽烟连天,涌入北京城内的难民不减反增,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那初升的太阳光照之下,哭喊哀嚎不断,在卢象升听来,好不心痛,不知不觉间已是潸然泪下。
按照历史原来的轨道,卢象升早已为国捐躯,而如今由于汪三江等人的突然闯入,这流贼口中的“卢阎王”却好端端地出现在了紫禁城平台之内。
卢象升来到平台,经小黄门去报,崇祯传旨,他在跟着小黄门走了进去,见杨嗣昌,洪承畴已然在坐,行过了大礼,就听皇上说道:“自兵部大案发生以来,爱卿受委屈了。”
“臣为兵部尚书,驭下无方,此乃渎职之罪,而吾皇隆恩,只将臣监禁于府内,而今又官复原职,令臣感激涕零,臣何屈之有。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圣恩于万一。”
“朕素知爱卿忠义,将爱卿圈禁于府上,也是为堵悠悠之口,以安长安人心。卿初任本兵,而一众硕鼠乃是久任之僚,此非爱卿驭下不严之罪。爱卿不必过于自责,赐坐!”
卢象升听后三呼万岁,在东侧的太师椅上坐了下去,就见坐在他上手的的洪承畴双眼微微闭着,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卢象升向对面望去,只见杨嗣昌听了皇上刚才之言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身子微微发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上前跪下奏到:“臣乃是前任兵部尚书,这驭下无方之罪实乃臣下之罪,请吾皇降罪于臣,以正朝纲。”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此皆群蠹误国,而非阁老之罪,阁老为国操劳,还是快快请起,说一说这剿贼大计。”
杨嗣昌听后没有立即起身,他大声地奏道:“四隅六正十面张网之剿贼方略乃是臣所首倡,而今功亏一篑,先有逆贼八大王张献忠复反于汉滨,后有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策应于中原,而陕西闯贼李自成又闻风而动。而今行势已于崇祯七年间仿佛。此皆臣书生之见,靡费数百万国帑而使天下疲惫,流贼气焰日炽,请陛下赐罪!”
朱由检当然清楚,这是杨嗣昌在心口不一的申诉而已,自张献忠复反以来,多有清流官员上书中伤杨嗣昌,所以这首辅大人也是焦头烂额。
朱由检见杨嗣昌略有矫揉造作之意,便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说道:“先生妙计安天下,只是这实施之人,东南五省总理熊文灿误国,他竟然也收下了罗汝才,老回回,张献忠等人的贿赂,以封疆大吏之重任而谋一己私利,致使国策终成梦幻泡影,靡费天下,其罪当诛,方能正朝纲而固本纪。”
杨嗣昌听朱由检之言后,黑色的脸终于有了几分神色,看着皇上重新坐到了御塌之上,他才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卢象升听着崇祯要诛杀熊文灿便奏到:“吾皇明鉴,熊文灿身居要职,目下正在处置东南兵事,如若派锦衣卫前去捉拿,则于目下形势不利。还是待朝廷派往总理剿贼事大臣之后,再去捉拿为好。”
朱由检见卢象升一言奏来,杨嗣昌与洪承畴频频点头,便说道:“爱卿此乃谋国之言。然这逆贼声势浩大,不知派何人前往,一者擒拿熊文灿,二者处置剿贼事宜。”
洪承畴当然清楚这“四隅六正十面张网”之策乃是杨嗣昌的大手笔,功成则杨嗣昌名垂天下,简在帝心;功败则杨嗣昌必须承担靡费天下之后果。
老奸巨猾的洪承畴想着,以目下形势而论,朱由检对他曾主持的西北剿贼事宜还算满意,就算逃脱了李自成等一十八骑,但数十万流寇悉数被斩杀,不说赫赫战功,但也是放眼天下,少有人能匹敌。而熊文灿主持的东南剿寇事宜,可谓满盘皆输。
这“四隅六正十面张网”之策总体来看算是功过相抵,成于西北而失之于东南,便心生一计而奏道:“吾皇明鉴,这剿贼事宜,一者要惩处畏敌不前的总兵参将,二者要许以高官厚禄与能用之将帅,非是人臣之极不能担此重任。”
杨嗣昌听后知道这是洪承畴在含沙射影地举荐他去剿贼,也知道洪承畴的心思。无非就是当自己南下平贼而功败垂成之时,这内阁首辅之位便轮到了他洪承畴而已。
杨嗣昌见洪承畴此言奏来,便又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又见皇上听洪承畴之言后,一双龙目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目光是那么的热烈,充满了期盼,便再也坐不住了,一直勇于任事的他急忙走到御案之前,跪下奏道:“臣请督师中原,剿灭流寇,还郎朗之乾坤,使大明复归于太平年岁。”
朱由检听后好不兴奋,他又走上前去,将杨嗣昌再次搀扶了起来,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先生父子皆为大明忠臣,朕深知之。先生毛遂自荐,大有令尊之遗风,令朕心甚慰,就赐先生以内阁首辅之身而督师于东南,西北,中原各地,赐尚方剑而选贤举能,督师平寇!”
听朱由检之言,杨嗣昌很是兴奋,因为如此任命,就相当于湖广,四川,河南,陕西,山西等半数地方文武官员全归自己节制,如此以来这平寇之事岂不是又多了几分胜算。
洪承畴听朱由检给杨嗣昌这么大的权利,想着杨嗣昌此次南下,必有大功而很是后悔,就听杨嗣昌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平身,赐坐!”
卢象升听后,上前奏道:“新军未成,依臣之见,不若还以湖广,河南,陕西,四川之兵马前去剿贼。”
“以卢爱卿所奏。”
杨嗣昌听这君臣奏对,想道东夏军队十分犀利,又奏道:“城请陛下传旨与宁德长公主,使东夏派来大军襄助剿贼事宜。”
杨嗣昌此言一出,朱由检三人皆沉默了下来。朱由检想道:“据高阳伯孙承宗禀报,皇妹已然成为了东夏国主,然则不似大权在握,而受制于东夏两院。这诏书是该发呢,还是不该发呢。
假若诏书一到,则东夏大军便前来襄助剿贼,便是幸事,也说明东夏诚乃大明藩属;而若诏书一下,则如石沉大海,或是东夏两院虚与委蛇,岂不是致皇妹于两难之境,而说明东夏早蓄有不臣之心,有那问鼎中原之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