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贤回来,管家的楚二老爷出门来接,叔侄来见楚太夫人。楚二太太和楚三老爷夫妻都在这里,都很是热情地道:“怀贤回来了。”
“怀贤,过来祖母这边。”楚怀贤是楚太夫人第一个心爱的孙子,楚太夫人一看到楚怀贤就笑逐颜开,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说话:“回来得太晚了,过几天就要过年你才回来,让祖母担心,你老子有信来,过了年他就回来。等他回来让他打你一顿,看你以后还乱跑。”
说过又问陈先生:“他陪着你去,我才让你出门儿,他如今哪里去了?”陈先生是楚怀贤遇刺后打发到父亲那里去,楚怀贤拿话遮挡:“想到一件事情要回父亲,别人去怕回不好话,请陈先生跑了一趟。”
楚二老爷听过担心,这个侄子以前年纪小,还可以把他握在手心里由着自己意思来。吃用当然是不亏待,不过有些地方楚二老爷很当家。比如跟楚怀贤的小厮,家里人送的东西多,楚二老爷就对楚怀贤说这小子如何好。
以前楚怀贤还听,不想他年纪渐大,渐有主见,和自己渐渐离得远。就是贴身小厮进喜儿进财儿都是自己挑的,让楚二老爷时常心中不安。他还想左右这个侄子的亲事呢,件件小事上受挫,楚二老爷心中不快。
“是说什么事情,不怕你笑话,二叔年纪长些,吃过的饭比你吃的盐要多,虽然中不得举,世事上可以教你一些。”楚二老爷就来打听话儿。楚太夫人总是要被楚二老爷这样小意儿给蒙蔽,也对楚怀贤笑着道:“是啊,有事儿二叔离得近,可以对你二叔先说说拿个主意。你三叔年纪小昵,比你大不了几岁,倒是不用问他。”
楚三老爷是妾生的,从来在家里矮一等,这时更是不说话只陪笑。他的确也只比楚怀贤大上几岁,刚成亲才一年多。
楚怀贤就知道二叔要有这些罗嗦话,人家父子之间他也要掌握动向来打听。有这聪明劲儿,自己立一份家业不行吗?楚怀贤最看不起二叔就在这里,家里该他的一份儿当然不会少给他。他功名不成,心灰意冷后帮着太夫人管家,楚少傅夫妻常年不在,楚二老爷渐尝到在家里掌权的甜头。奴婢们在巴结,打着长兄楚长傅的名头出门官场上都好会人做事,楚二老爷迷恋管这个家,不想丢下就心生不少歪想法。
“为明年应试,有一个试题我写了送给父亲批去。”楚怀贤回答过,楚二老爷面色寒了寒,这功名上他一举不成备受打击,提起这个他最不喜欢,楚二老爷这就闭上嘴。
楚太夫人喜欢的不行,拉着楚怀贤的手夸他:“我的乖孙子,你读书最行,你父亲是个严厉方正的人,他也要夸你读书好。喏喏,你还会打架。前儿你没回来,黄太夫人来看我,说她孙子出门呢,被人挤了和人动手,人家人多这就吃了亏。要是你呀,人家人多,你也不吃亏。”
楚二太太低头冷笑,太夫人偏心得没了边,大家里拿着孙子会打架也炫耀的,只有我们家这位太夫人。话又说回来,也不能怨她太偏心,这个家全仗着长兄楚太傅,这是楚太夫人的亲生。楚二老爷也不是嫡出,是丫头收房生的。
“怀贤回来了,母亲可以安心了。你出门在外,太夫人一天三餐都想着你。”楚三老爷才二十岁出头,他向来是个没心思的人。
房中说说笑笑,太夫人说上几句,让人拿个东西给楚怀贤看:“我新找出来的,以前想给你,只是不记得放在哪个箱子里。这可找到了,给你留到今天。”让人送到楚怀贤房中去,再拉着他说几句话,楚太夫人又想起来:“让厨房上的人添菜,贤哥儿爱吃的菜都做了来。”
丫头妈妈们连声答应着,让人看着不能不眼红。楚二老爷又开了口,这是他不安的另一件事情:“怀贤在别院里收了丫头,听说是三个?你还年青,还是身子骨儿要紧。”侄子现在和自己事事生分,任何一件事,楚二老爷都不舒服。
楚太夫人一听也想起来:“你二叔告诉我,我气得不行。乡里屯里的狐媚子勾搭你是不是?喊她们来,我来骂她们。”
“祖母和二叔都弄错了,”要不是祖母在,楚怀贤真是懒得理楚二老爷。他笑容满面回祖母的话:“孙子离开祖母,原是散散心的。后来去到才发现祖母说的不错,果然还是祖母身边好。可是孙子也去了,这就回来怕祖母笑我。”楚太夫人笑起来:“胡说,我不笑你,只笑话你。”
“别院里我久不去,觉得人还是少。这就买了两个丫头,有一个丫头家中没有别人,只得个小妹妹丢不下,我想着祖母平时最怜老惜贫,我为买个丫头让她们姐妹分离就不好,就一起买了来。”楚怀贤踌躇一下:“不过是为别院里嫌人少,想着添几个人吧。她们服侍上来了,我路上要人服侍,就带着上路。祖母要是觉得不好,这就让她们走了也行。”
楚太夫人听过就释然:“这有什么打紧,服侍人不够只管添,既然带来京里,服侍得好我赏她们。”这事情就这样过去,楚二老爷又落了下风,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丫头还是收用过。
晚饭用过,楚怀贤回房去,院子里白雪如镜,丫头们从两边游廊上来迎。楚怀贤问春红:“我带来的三个丫头你如何安置的?”
春红走在身后回话:“这天寒地冻的赶路地来,让她们休息去了。等公子吩咐过,再派她们差使。”
院中梅花香沁好闻,楚怀贤进到房中才对春红道:“荷花让她跟着秋白,你带着小初,小意还小呢,大家都别难为她。”丫头们答应一声,冬染悄声对秋白道:“这就上去了,我听二老爷身边的人说,那个小初是公子……”
秋白和冬染出来拿巾栉,听冬染这样说,秋白忍笑道:“你眼红?”然后跑开。冬染在后面叉腰冷笑,低声自语道:“真有眼红的人,独不是我。”
重新回到房中去,楚怀贤已经睡下。春红披着起夜的小袄,又出来检查一遍火烛。冬染又要说一句了:“姐姐从来是第一个妥当人。”春红含笑,用手指在冬染额头上轻点一下,低声道:“有罗嗦话明儿你再说,别吵得公子睡不着,这就趁了你的心。”
冬染撇一撇嘴,但还是依着这话转过身子往外面去。小丫头佳儿不解,她是跟着春红的人。殷勤把春红送到楚怀贤房中去睡,佳儿给春红掖好被角,低声道:“姐姐为何总是让着她?”春红姐姐的爹娘是家里的二管家,而冬染姐姐的爹妈只是府中的管事人。以佳儿的年纪来看,何必让着她?
“姐姐越是让着,冬染姐姐越是嘴尖呢。”佳儿说过,微笑大度的春红“嘘”上一声,看过睡着的楚怀贤,才小声道:“这话不可以说,你去睡吧。夜里我喊你,不要睡得太死。”
丫头们的低语,楚怀贤不是七老八十,他都能听得到。闭眸睡着的楚怀贤一动也不动,为什么不收房里丫头,就是这一点儿讨人厌,个个都巴着。楚大公子自幼生长在富贵氛围内,被人惯得习以为常。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不是尚飘,而是有加大的趋势。林小初早早叫醒小意和荷花,临出门前再压低嗓音交待一回:“安排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冷的很,小意,要是让你出门扫长廊什么的,你也忍着,有人说话不中听,你也忍着。”
林小意用力点头,以示自己会忍着。小初再告诉荷花:“初来不会让咱们房里呆着,要是让你跟着粗使丫头做活,你也忍着。”突然想起来,小初又严肃认真告诉荷花:“要是让你跟着粗使丫头,让我房中去,你别对我不舒服,不是我想这样就能这样的。”
打开门外面就是一堆丫头妈妈,再走出院门,就是一大堆家人管事的仆妇,个个都不会好惹。还有留春留夏结的有仇,虽然尽力弥补。回到京里是她们熟悉的地方,她们解不解心结还不一定。真是处处要小心,攘外先安内,先要把荷花给理好了。
荷花这一次明白许多:“让你当管事奶奶,我都是喜欢,可以带契我不是。”玩笑开过,荷花笑盈盈道:“我有事儿和你说,你有事儿和我说,小意有事儿和咱们两个人说。”
三个人商议已定,外面已经有人在拍门,是春痕过来:“起来了,明儿可不能再等我来喊,”北风呼啸也压不住她的嗓门儿。门一下子开了,三张笑靥出现:“早就起来了,劳你来喊我们,辛苦你才是。”
春痕把她们上下打量过,忽然扑哧一笑:“冬染姐姐嘴虽然尖刻,心却是好的,她怕你们起来晚了惹人家说,才让我跑这一趟。看来,我是白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