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老爷不管,张姨娘更管不了。楚怀德胆子渐大,三天里有一天不回来。楚怀贤是不会在楚怀德身上无时无刻盯着,家里别人更是只问自己。
这样来去没有几次,楼大官人知道了。楼大官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先去把楼五官人骂了:“我们家的姑娘不值钱吗?一定要偷偷摸摸跟着楚家的人。”
五官人忙陪笑:“大哥,给谁不是给,怀德生得样子多好,现在哥哥文才能耐摆在那里。要人有人,要貌有貌……”大官人狠狠打断:“你是相中楚少傅,不是相中他哥哥!”
“嗐!大哥说对了,街上的传言固然不真,我花了大价钱从宫中买出来的消息,皇上的遗诏是给了楚少傅。”
街头谣言已经相当厉害,皇帝久不露面,都说他病重不起,难理朝事。这还不是布衣的说法,而是不少见不到皇帝的官员们传出来的谣言。
楼大官人拿弟弟没有办法,只能指着他鼻子骂别的:“当然你年纪小,不应该让人带着你外洋走一趟,学回来一脑门子的伤风败俗。现在姑娘们亲事上,你也这么不自重。”
“大哥,人家西洋人,做到伯爵大公,老婆情人出门,都是可以亲嘴儿亲脸的,”五官人还在笑,他幼年时爱游玩,家里有这便利条件,到西洋玩了几年回来,他的脑袋瓜子里,风气是不一样的。
大官人说不出来话的时候,五官人谈兴正浓:“这家里都是大哥在上心,原本我是想着姑娘和怀德是真的一对儿,不想楚家不讲意思,亲事定给了人家。再看到大哥对楚大公子推祟备至,给他居然不要。大哥,我是真的心疼你一个人成天操劳,有个当官的靠一靠,兄弟也是为疼你,再想着怀德生得不错不是吗?”
楼大官人拿自己自从出洋回来就不着调的弟弟没有办法,他是觉得面上无光的:“你可知道,这事儿让楚大公子看不起我,你呀你,要是这样偷着给,不如把楚大公子弄上床。”
五官人一想:“咦,对呀,大哥,果然是这样的。现在生米做成了熟饭,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找楚家让他认帐!”最后出马的还是得楼大官人。他气呼呼出门,来到楚怀贤书房里把这事儿一说。楚怀贤一听也恼火得不行,眼前他还得先赔礼:“是怀德的错,”进人家闺房,上人家的床,总不能那么大的人说绑着去的吧。
两个生气的人对坐着生气,楼大官人气得脸色僵如花岗岩,已经不是人脸颜色。楚怀贤是铁青了脸,要是让小初见到,一准儿跑得快快的离开。
楚怀贤自觉是家里人理亏,先劝着楼大官人别生气:“这事儿把它办了吧。你我交好,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论理呢,成亲前房里先放人没什么,不过我去找二叔说,只怕他又要怕陈家怪。我尽力地去说,如果二叔不答应,还是先下定,你放心,这定礼是规规矩矩的。你看如何?”
自觉恳切地话听在楼大官人耳朵里,他是阴沉沉来了一句:“房里先放人没什么?大公子,你房里有几个?”楼大官人一腔的怒火全对着楚怀贤。自己房里一个没有,凭什么去说动你二叔同意。
生意人要是做生意的心,楼姑娘的处子之身也应该给个值的人。楼大官人越想越恼火,五弟在后面捣乱已经不是一次,生意上出些小乱子也罢了,这是件侄女儿的大事情,他就这么草草地办了。
楼大官人要生气,只气拒绝过的楚怀贤。
楚怀贤被知己相识们早就这样说过,所以他是笑容满面,回答得不卑不亢:“我呀,与别人不同。”楼大官人被噎了一下,只觉得气都堵在胸膛上,堵得他眼睛死鱼一样瞪着,只是看着楚怀贤。
“别生气了,我也气呢,再气得把这事儿解决了才行。你冲着我撒气,是不是怪我不该管这事儿?”楚怀贤微笑循循说着,楼大官人心中的气好似皮球戳了一个口子,不由他不放出来。再气有何用?
楼大官人强打起精神:“定礼不能错,你们家非比别人。你们家给房里人下的定礼,在我们看来,也就是民间定亲事的礼了。”
又商谈了诸多条件,楚怀贤能答应的都一口答应下来。不能答应的对着楼大官人实说:“这些要问二叔才行。”
楼大官人也能体谅。两个人说着说着都不生气了,楚怀贤又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丢面子,我也觉得很丢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公子请说就是。”楼大官人说过,楚怀贤微笑道:“我二叔呢,有时候不吃敬酒。我现在去找他,怕他拿乔,反而说你们家姑娘不好,”
这句话正说到楼大官人心里去,他哎呀一声拍了一下大腿,起身来对着楚怀贤就是一礼:“我怕的就是这个。”
楚怀贤拦住他的话头,自己接下来道:“二叔要先有这样的心思,以后你侄女儿进来,也受冷遇。不过这样,且等上几天。怀德夜不归宿,二叔一定清楚。再等上几天我找个机会,让他来找我说,或者是等他着了急,那时候再说,和现在我去找他不一样。”
“行,”楼大官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越是听得清楚,心里越后悔侄女儿应该拉的人是楚怀贤。他长叹一声:“你的话,句句说到我心里。既然能想到给我们家留一点儿脸面,我没有别的话说,一切全托给公子,请你给我们作主。”
楚怀贤好笑,要作主也给怀德作主,不过是大家有来往,不得不为你着想一些。见他说得凄然,楚怀贤油然生出同情之心:“你放心,这事儿我努力去办。”
楼大官人从书房中出来,对着身后这院门看看,更是伤心。五弟从小就娇纵,到大了有长兄在前面奔波,更是见事不明。楼大官人伤心而去。
楚怀贤和楚二老爷是血缘亲,对他是不无了解。过了几天,楚怀德有两夜一天都没有回来,楚二老爷着了急。
他是真的着急了。
楚大公子说要找机会去说,楼大官人不是吃素的,回家交待五官人:“好酒好菜招待他,留他两夜看二老爷急不急,要是再不急,就留三夜,”五官人笑嘻嘻:“大哥,不然索性留他半年,看亲家老爷急不急?”
“半年?呸,休想!”楼大官人气得又要拍桌子:“过年前这定礼要是不下,我把他赤条条送到楚家去。”
五官人张口结舌:“这,这样行吗?”
大官人道:“哼!你别管!”
不用再留三夜,楚二老爷来找楚怀贤来了。
这事儿只能找楚怀贤说,别的再没有第二个人。找大哥楚少傅说去,少傅大人日理万机,不会管这样的小事情;和三老爷说,二老爷心想更算了吧。
三老爷刚酒醉在这女色上犯过糊涂才跪了一夜回来,找他肯定没有好主意。而且三老爷和二老爷一样,在这个家里是不会当家。
再加上楚怀贤成亲后这两年,比以前成熟得多。光平时关心楚怀德这一件事情上,就让二老爷遇到怀德的事情,先要想的是和楚怀贤商议商议。
楚二老爷满腹心事的来了,楚怀贤一见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他不觉得自己料事如神,因为他也能看出来,二叔不和自己商议,还能去找谁?再说当初去楼家帮楚怀德收拾这事的人,也是楚怀贤。
二老爷坐下来就唉声叹气:“这话只能同你说,再没有别人能管。”楚怀贤明知故问:“什么事儿,让二叔忧愁。”
“怀德大了,外面不知道哪里钻着不回来,二叔老了,以后你兄弟只靠着你管教,你看看这怎么办?”楚二老爷说过,楚怀贤故作沉吟:“喊他来问问吧,”再对二老爷问道:“二叔在这里,未必方便吧?”
楚大公子是想到楼大官人给他挣了不少钱,多少想给楼家留点儿面子。二老爷把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也看得如眼珠子,以他猜,肯定是猜别人缠着楚怀德。但是要让他亲耳听到被人纠缠是事实,楚二老爷也不会客气。
听到这话的楚二老爷反正喜欢了,站起来道:“你们兄弟说话最好,有什么话他不方便对我说,对你一定是能说的。”为着给儿子留点儿面子,楚二老爷也不想听他哪里去。他怕自己亲耳听到要生气,肯定找那一家子事情去。
楚二老爷回避,楚怀贤让人喊楚怀德过来。楚大公子做事干脆,见面先三巴掌两脚,楚怀德把什么都说了。楚怀贤叹气,这和自己想的一样。这楼家的姑娘,是没有教导好。
怎么办,眼下还得为楼大官人找点儿颜面回来,见他一个人情,也让他以后出力跑腿。
“你也长成了,前儿黄小侯爷见了你,对我说你生得俊秀。你说的话我信,只是你是个男人,这实话可不能对着外面说,不然楼家恼恨你,别人看着你也不是个丈夫。出了事儿往女人身上推,她反正是你的人了,她不好,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怀贤这样对楚怀德说,楚怀德听过咧开嘴是喜欢:“大哥,我是对你才这么说,这事儿我情愿的,我要是不情愿,一个女人是按不倒我的。”
这话粗得楚怀贤皱眉,喝骂了一句:“你还是大家公子出身!”楚怀德缩头老实一下,再道:“大哥,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楚怀贤气得起来又踹了他一脚:“你早怎么不问我。”
楚怀德摸着痛处,反而嘿嘿陪笑:“不然,这定礼有劳大嫂备下来,帮我下了。”楚怀贤又好气又好笑,把楚怀德骂了一顿,让他以后长长出息再喝命他走,自己在房里也生了一会儿气。
当晚同二老爷说好,二老爷也答应把定礼下了,再央求楚怀贤:“你寻个大哥喜欢的时候,把这事儿同大哥说过,再寻个你祖母喜欢的时候,把这事儿对你祖母说一说。”楚怀贤据实道:“父亲那里可以先说,把定礼下了。祖母那里,再等一等吧,三叔才这样惹祖母生气,怀德再来上一出子,祖母不是更添气。”
楚二老爷对着侄子笑嘻嘻,没口子地道:“你说得很是,全听你的。”这一对父子全表示听楚怀贤的,楚怀贤再道:“定礼从我房里出,先不必告诉二婶儿,等回过祖母,再让二婶儿知道。”
“有劳你,”二老爷太感动,一时之间泪水也流下几滴,举袖子拭泪道:“你放心,这钱还你,不会让你担着。”楚怀贤也有些沮丧:“算了,二叔,我没有看住他,我也心里难过呢。这定礼我出了吧。”
叔侄两个推让一番,楚怀贤出门没有几步,楚二老爷又追出来,见四周无人,小声对楚怀贤道:“怀德大了,又读书比我强,我怕说多了羞到他。你切记交待他,这孩子可先不能有。要是有了,我怕陈家这亲事要吹。”
这是楚二老爷最担心的一件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