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下说话。”微笑着的花姑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慈祥”的神色,指着张芜荻背后的惊鸿剑,言道:“你带着的那口惊鸿剑,不就是明证么?好妹妹,你可要记住了,以后闯荡江湖的时候,要是想要不招摇,一些容易泄露自己身份的东西可就不好轻易现诸人前。”
张芜荻拱手致谢,同时恰到好处的表露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却又听那原本只是微笑,却还未说过一句话的童云开口道:“我夫妻二人人称童氏双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回头别见了徐道友,说起你来却不知怎么称呼,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好嘛,两口子一唱一和,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已经把原来的一些漏洞都给弥补了。换个人来,若真的是徐妙真的晚辈,此时就应该完全信了对方,纳头便拜了!张芜荻此时若是还不说出自己和徐妙真的关系,然后见过长辈什么的,怕是就要引起者两头老狐狸的怀疑了。
好在这个时候,张芜荻已经接近他们二人方寸之间,已经不需要伪装下去,暴起发难,至少可以斩杀一人,然后从容收拾另一位!
于是,张芜荻笑靥浅浅,猛然间却是寒光掠影,惊鸿出鞘,匹练也似的剑光划破黄昏,向着咫尺之间的花姑斩杀过去;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掌,却是卷浪翻波,好似海涛无尽,汹涌着直击童云胸前!
张芜荻本就蓄势良久,骤然发动,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势!猝不及防的童氏夫妇,便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依着张芜荻的盘算,这突然袭击自当建功,倾注了她八成功力的绝杀剑势,足以斩杀花姑,而另一只手看似威能无穷,劲力澎湃,本质上却是一记虚招,旨在迫退童云,使之不能呼应花姑,给自己先斩杀一个劲敌的良机。
张芜荻算计的虽然好,奈何人力终有穷尽,哪能算尽一切?至少,张芜荻就忽略了童氏夫妇之间的感情。虽说这两口子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但那一份对于彼此的情谊却是做不得假。当张芜荻暴起发难,剑光掌力分袭二人的时候,花姑猝当之下,难免心慌,被吓得花容失色!
危急之中,唯见得花姑一个铁板桥,身子倒仰,意图在张芜荻长剑临身之前倒下去,错开长剑。只是毕竟张芜荻有心算无心,功力境界又胜她一筹,哪里能够躲得开?眼见得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玉陨香消,奈何却有人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她一救。
这个人,自然是与花姑伉俪情深的童云了。在张芜荻掌力过来的时候,这位兄弟第一时间的应对不是出掌相迎,亦或者侧身闪避,而是立刻就掀翻了几案。那石板被他掀翻之后,带着沛然力道,隐含风雷之势,撞上了张芜荻的长剑!
至于童云自己,则是在掀翻几案之后,才抬起了手掌,总算是在张芜荻的纤纤素手印上童云的胸膛之前,贴了上去。
下一刻,劲气鼓荡,碎石与酒水菜肴齐飞,三条人影,像是风车一般滴溜溜的打转,须臾间就分了开来,遥遥对立。
这一停下来,几人就不复之前的意态飒然了。花姑因为丈夫童云不顾自身安危的奋力相救,在张芜荻长剑被击偏了之后煞是凶险的保住一条性命。剑刃虽未及体,但那锋锐的剑气却是正好划破了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也得亏张芜荻并没有刻意催动剑气,再加上脸上伤口处并没有什么要紧的经脉,虽然破了相,好歹不会受剑气侵袭的折磨……
话说这花姑虽然因为丈夫童云侥幸逃了一命,到底脸上破了相,对于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来说,却又是何其残忍难堪之事?此时的花姑可在没有之前那终笑靥风流的姿态,反倒是因为躲避张芜荻的剑势,匆促间头发散乱,脸上渗着鲜血,眉眼狰狞,颇为骇人。
再说那童云,救妻心切,固然算得上是有几分担当,只是如此一来,迎接张芜荻的掌力可就吃力了。本就是被偷袭,再加上动作迟了一拍,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也万幸张芜荻的主要目标是花姑,对于童云这边只是两成功力“照顾”一下,虽然也免不了受了点内伤,终究并无大碍。
若说花姑破相,失了风姿,童云也是受了内伤,唇角溢血,那么张芜荻可就该说是狼狈极了!虽然方才是她主动出击,而且干净利落,自身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童云掀翻了几案,那上面的汤汤水水,有一算一,全都往张芜荻这边儿招呼了过来!
就算张芜荻再怎么武艺高强,猝然当之,两只手应敌在外,无暇回顾自身。于是乎,汤汤水水,可就在身上沾了不少,就是额头,也有一片青菜叶子,分外招摇……
“好个心怀鬼蜮的丫头!你不是徐妙真的后辈,你是谁,惊鸿剑又怎么会落在你手里!”花姑尖叫着,把一对儿峨眉刺持在手中,与童云互为犄角,气机交映,逼向张芜荻。自打张芜荻出手之后,就已经分了立场,若不分高下生死,怎能消“毁容”之恨?当然了,死的,只能是敌人,绝不会是自己夫妻两个……
童云也冷笑一声:“终日打雁,居然栽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里!哼,哼哼!看样子,徐妙真也是折在你手里了?也对,惊鸿剑都在你手里了,徐妙真自然也是凶多吉少……朋友,相好的,就报个万儿吧。光棍不打加一,我夫妻二人盛情相待,你却暴起发难,不当人子……”
这就是嘴炮了。不同于花姑一心想要报这毁容之仇,童云确实要冷静许多。之前的突然袭击,就证明了张芜荻的能耐。再加上徐妙真这个厉害角色都折在了对方手里,他和花姑两口子联手虽未必就打不过对方,但终究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想法子暂退一步,来日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这个理由当然很是牵强。更为准确一点儿的说法,应是童云自己有些畏惧了。不同于妻子花姑平日里笑靥如花,骨子里却是个极度疯狂的女人;他童云虽然爱妻子花姑爱到了骨子里,能够为她不惜生命,但就性格来说,不到绝境,终究还是有些柔弱……
张芜荻看着对方两口子气机相映,分明有搏杀之意。那花姑眼中的怨毒更是清晰可辨,却没料到作为丈夫的童云,居然会说出这么番看似强硬,实则是给双方找台阶的一段话。张芜荻心中好笑,又略感不屑。都已经出手了,哪里还有善了的可能?不说远的徐妙真的仇恨,只说花姑的毁容之恨,就万难揭过……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肯善罢甘休,吞下了这个亏,张芜荻也不愿意!毕竟已经判断出了对方分数袄教,对于这一帮子“卖国贼”,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杀而已!
张芜荻还没答话,那边儿花姑先自暴怒了!只听她尖叫道:“姓童的,老娘看……”
后面的话自然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强敌在侧,不是吵架的时候。童云只是低声传音回了一句:“夫人莫恼,这个场子当然要找回来,相信为夫,自有计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差点儿进化成为“河东狮”的花姑安抚下来。
“也是,夫君素来足智多谋,他必然有着其他考量……且信他一回,反正夫君也从没让自己失望……”性情中人就是这样,也不是傻,只是……唉,不说也罢。
两口子在那里互动,张芜荻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果真不愿意惹上麻烦,她也就不会出手偷袭了!只可惜棋差一招,没能够先斩一人,如今面对两个宗师高手的围殴,只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至于说别的,还是那句话:卖国贼,都该死。
冷冷一笑,张芜荻言道:“巧言令色!真以为本姑娘看不出来你们夫妇一开始就在打这口惊鸿剑的主意么?事已至此,何用多言,不过做过一场,生死自有天命!哼哼,袄教妖人,本姑娘必杀之而后快,你们还是认命吧!嘿嘿,你们袄教好大的胆子,居然勾结西夷人,人神共愤,不死何为?”
说着,张芜荻就已经动了。像是杨柳一片,又如春风一卷,飘忽间已然欺身向前,掌中剑天坤倒卷,泼洒剑气如雨,兜头盖脸的向着童氏夫妇杀了过来!
那童云本是想要施展缓兵之计,奈何张芜荻根本不吃这一套。言辞间更是大义凛然,口吻分明和那中土守护者一般无二。童氏夫妇到了此时那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合着因为自己二人不知怎么被对方看破了袄教出身,才招致了这场厮杀,当真也是无语得很!
只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张芜荻言辞间并无缓和余地,童氏夫妇自然也犯不着几次三番的忍气吞声。生死搏杀,自己夫妻二人心有灵犀,默契无间,绝非寻常宗师可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小丫头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张芜荻剑势如虹,已经杀了过来。再不应招,等死不成?
厉叱声中,花姑蓦地拔身而起,逆着张芜荻的剑气,其势之快,有如奔雷疾电,居然穿过了张芜荻的如雨一般的剑气,随后闪得一闪,让开了那道匹练般的剑光,欺近了张芜荻的跟前。随着她前进的身,两只手霍地向前一抖,峨眉刺好似游蛇一般,直认着张芜荻两边肩窝扎了下来!
花姑施展的这一手身法当真称得上是奇妙莫测,事实上,施展这一手功夫,花姑自己也算是用尽了全力。而在花姑出手的时候,童云可也没有闲着。一口青钢长剑,不知何时也舞出一条银龙,纠缠着张芜荻的三尺青锋而去。
“稀里哗啦”的一连串金铁交鸣声中,张芜荻掌中长剑算是被童云拖住,无暇回顾自身,应付花姑袭来的峨眉刺了。不过能人无所不能,猛可里,张芜荻一声急叱,左掌往身后一抹,又是一口三尺青锋,正是萨满教大祭司所赠的宝剑,被她持在手中。
紧接着,张芜荻左手剑如封似闭,几乎是横放在了自己两处肩窝之前。花姑刺来的峨眉刺,无巧不巧,正好点在剑刃之上。紧接着,张芜荻票审后退,浮光掠影,须臾间好似惊鸿鹤影,后退三丈有余。
这一退当然也是无可奈何。张芜荻实在没能想到花姑的身法居然如此玄妙,冲破了剑气织成的落网,欺近身来。这个时候,张芜荻右手掌中长剑正好被童云拖住,无可奈何之下,唯有把原本准备的杀招用在回护自身上面。当下左手持另一口长剑,挡下了峨眉刺。
然而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这个时候,使用峨眉刺的花姑几乎就是与张芜荻贴身搏斗,三尺青锋自然施展不开。有鉴于此,张芜荻才在挡下了花姑第一记杀招之后,猛然间抽身后退。饶是这样,也因为和花姑相距太近,后退之时,虽然摆脱困境,也未受伤,但一身衣裳,却是免不了多了几个小孔……若是动作慢了点儿,恐怕就是血窟窿了……
总算是花姑的那种神秘身法施展起来似乎限制蛮大的,在张芜荻后退的时候,花姑却并没有立刻紧追上来,如影随形……不然的话,张芜荻事起匆忙,能否全身而退,当真是未知之数。
然而,花姑慢了一下,童云却不会慢!只听得“嗡”的一声长剑震颤之声,一道流光,似白虹贯日,快若电闪般袭杀过来!
这就是童氏夫妇配合默契的必杀绝招了!花姑先是以一种神奇的身法欺身近前,逼得敌人不得不退。而童云则是乘着良机一线,施展这种近乎人剑合一的秘术。两相结合之下,等闲的宗师人物一杀一个准儿……不然的话,这两口子在宗师这一境界并没有走多远,如何能够和那徐妙真比肩,同为袄教最为顶尖的几人之一?
这就说偏了。好个张芜荻,这个时候犹自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只见她霍地把身向后一仰,身子一个疾转,一双手,两口剑,在扇形的合拢姿态里,像是两只蝶蝴蝶,又如长白山的大雪,要将童云整个人都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