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所向，陈希深深的看了王思雨一眼，不慌不忙说道：“刚才我说这把扇子扇面扇骨都是新货做旧，这一点李兄没疑问吧？”古玩这么风雅的事情，称呼李小雨“李兄”好像一点都不突兀。
李小雨点点头，并无异议，事实上，若非如此，估计也蒙忽不过那个摊主。
“那现在咱们再说题诗的这一面纸，”陈希从赵晓丽手里拿过扇子，刷的一下展开，指点着扇子背面说道：“大家看，这纸张颜色发黄，残破不堪，还有虫蛀过的痕迹……”
“为什么不是故意做旧呢，好多初入收藏界的人都有一个误区，那就是虫蛀鼠咬过的东西才是有年头的东西，造假者往往根据这个心理，故意将字画一类的东西放到长了虫子的米缸里边让虫子咬。”李小雨说道，好像有点故意的成分：“颜色也很好解释，跟扇面儿一样，浓茶刷洗，栗子壳点燃了熏都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他出身于收藏世家，本身也喜欢这一行，说到这些作假的法门自然是信手拈来十分轻松，不过对于融合了四绝书生神识的陈希来说，他的这点造假知识显然不够看。
这是一个不但有钱有势有颜值，肚子里也有货的富二代。曹毅和赵晓丽如是想道。
陈希对此却并不奇怪，没点真本事，光凭家世的话，王思雨那种眼高于顶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甘心情愿的嫁给他？
“你说的都对，不过，这张纸却肯定不是做旧的，它脆脆的，好像稍微一碰就酥了似的感觉，加上淡淡的霉腐味道，只有经过漫长的岁月沉淀才会产生这种效果。”
陈希说的这些其实已经涉及到比较深奥的层面，李小雨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铁保作品的特征了，铁保和成亲王永煋，刘墉，翁方纲并称满清书法四大家，此人以楷书为工，取法颜真卿楷书之厚重，长于行草，师法怀素张旭孙过庭等晋唐名家，用笔顿挫使转，刚柔相济，千变万化，神彩飘逸。你看这题诗，写的是苏东坡的《定风波》，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隐隐有些愤懑之意，我甚至能够想象到他写这些时候的情景，定是他官场遭贬之后，某日醉酒自娱，在自己的扇子上题了这首诗。这恐怕也是这幅作品有印无款的原因……”
“啪*啪*啪……”
众人尚来不及说话，旁边忽然有鼓掌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却见王海新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笑吟吟的望着这边。
“爷爷，李爷爷，你们怎么也来了？”王思雨吓了一跳，笑着上前给大家做介绍，介绍到陈希时，王海新却打断了她：“这个不用介绍，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陈希吧？”说着歪头望向旁边那个老者：“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赵德贤，这是他外孙。”
老者恍然大悟，笑眯眯的伸手和陈希握了握：“老王跟我提过你外公，对他的书法十分推崇，说的我都有点吃醋了……认识一下吧，我叫李国良，听说上次你送了你外公一副贺联，仿怀素几乎能以假乱真，有空得领着我见识见识去。”
原来他就是李小雨的爷爷，韵古斋的老板，想不到这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因为李小雨的缘故，陈希不怎么喜欢这个李国良，不过仍旧点点头说道：“没问题，您是书法大家，要是能去见我外公，他不定怎么高兴呢。”
“你还不到二十吧，小小年纪，鉴定方面就有如此造诣，肯定是受你外公熏陶，能认识他，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李国良说道，语气十分真诚。
这个赞扬听的陈希赫然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赵德贤当然名副其实，至于他，若无四绝书生的神识，别说让两位大家听的鼓掌了，便是王思雨或曹毅也比他强。
“赵德贤是谁？”眼见王海新和李国良好像都对陈希颇为看重，李小雨忍不住偷偷问王思雨。
“我们这边的一个名人，字写的好，喜欢收藏，是秦远县收藏家协会的主席，难得的是玄学方面造诣也挺深，我虽然没见过，不过却挺佩服他。”王思雨说的是心里话，她虽然不喜欢陈希，对于能够让爷爷另眼相看的赵德贤却并无偏见。
“哦？难道比你爷爷或者我爷爷还厉害？玄门中有名的人我都知道，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听爷爷说，他是麻衣派的，不过麻衣派招摇撞骗的居多，庞正那样厉害的你以前不也没听说过嘛，没听说过他很正常。”
麻衣派以看相算命为主，间杂着测个字看个风水什么的，有本事的自然也有，不过多的还是大街上摆摊儿的那些骗子，名声不佳，在玄学界中，其实是摆不上台面的。
李小雨微微额首，没有说话。
王思雨一直十分佩服李小雨这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大哥哥，见他好像有些不怎么开心，悄声对他说道：“你别瞎想，那个陈希跟他外公可没法比，你瞧瞧他，论长相，普通到天天见面，闭上眼都想不起来他长啥样。论学问，同学一年多了，我就几乎没见他好好上过课。”她没说家世，感觉太俗，反而说道：“泡吧，撩妹，喝酒，打架，问题少年指的就是他种人，听说还吸毒，因为这事儿，连他表姐，嗯赵晓丽就是他表姐，还当着好多人的面在大食堂跟他断绝过关系……”
“现在这不是看着挺好嘛。”
王思雨丝毫没有被李小雨打断的不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不喜欢这个人。”
李小雨明显松了口气，又怕被王思雨看出来，遮掩道：“你说的有点夸张吧，我觉得这小子还是挺有才华的，毕竟那扇子我也是看了好久才猜测那题诗是铁保的真迹，他却一眼就看破了，就凭这一点，我不如他。”
“肯定是蒙的。”王思雨说道，只是这话说出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合，她不得不承认，陈希这小子虽然令人讨厌，不过还是有些本事的。
陈希打了个喷嚏，边走边聊，他已经搞清楚王海新和李国良出现在总督府的原因了，居然是给那个搅的他一宿没睡好的庞正来贺喜，庞正合伙跟人开了家“鉴古堂”，今天正好开张。
他有些想不通，说道：“你们说的是我们秦远县的庞正吗？要是他的话我还真认识，前些日子刚刚跟人合伙坑了我爸好几十万。”这种人，怎么可能跟你们扯上关系呢？
“哦？”王海新与李国良对视一眼，显然都很惊讶。他说道：“你们县不会有好几个庞正吧？我们说的那个是你们县收藏家协会的理事，对了，他还是玄门麻衣派的嫡系传人……”
“麻衣派？”
“对，你外公就是麻衣派的，应该是长老吧，怎么，他没告诉过你？”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陈希傻眼了，他一直以为外公对于玄学只是爱好，从未想到外公居然还有门派，这下他更迷糊了，既然那庞正跟外公还有这一层关系，怎么会害父亲呢？
“咱们不会说的不是一个人吧？”李国良还惦记着陈希说的庞正坑他爸的事情。陈希摇了摇头：“不会，咱们肯定说的就是一个人。”
“不应该啊，他是麻衣派中的佼佼者，去年和他师兄竞争，差一点就当上掌门了，再说他也不差钱，怎么会……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觉得奇怪。”
李国良的话陈希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李老客气了，这里边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两个老人都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赵晓丽想起陈希不止一次说过要让骗他父亲的人付出代价，不禁有些担心的说道：“想不到那个庞正这么厉害，陈希，你最好还是将报仇的事儿先放一放，回头找爷爷问清楚再说。”
陈希点头不语，曹毅却在旁边插口说道：“姐你别劝他，他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刚住到宿舍的时候，就因为有一次我不小心踩了他的脚一下，就被他追着满楼道跑了好几圈儿，到底还是被他踩了回来……他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要是叔叔真的被那个什么庞正骗了那么多钱，能忍到现在不动手已经很难为他了，我甚至怀疑，他没准儿早去砸过人家玻璃堵过汽车排气筒了。”
“君子报仇，越早越好，”陈希理直气壮的说道，说着一挑眼眉：“好像你比我强似的，刚上学时候的那么点儿破事你小子居然还记得，咱们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你小肚鸡肠还是我小肚鸡肠。”
“停，当着王老和李老的面儿，你俩别给我丢人了行不行？”赵晓丽不满的瞪了曹毅和陈希一眼，感觉脸颊发烫，有点不好意思面对王海新和李国良。
“互损而不生气才是好朋友嘛。”王海新看了笑眯眯的李国良一眼，显然比赵晓丽了解陈希与曹毅之间的关系，只是说完这句之后，他很快收敛起笑意，话锋一转，神色严肃了起来：“不过我得劝你一句，庞正不是好惹的，在没有征得你外公的首肯之前，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谢谢王老提醒，只是人生匆匆，若总是瞻前顾后，怕也没有什么意思。”陈希的眼神突然深邃了起来，只是别人好像并不理解，二老愕然，王思雨则冷哼一声，说了句狗咬吕洞宾什么什么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