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坐在椅子上,倚着椅背,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这个一路上跟自己也算是同甘共苦的女子。
“在那个山洞里,你昏过去了,他让我去找吃的,我发现山上有‘青杆子’,那东西一般人都不认识。
就是认识,也大都不知道那个可以吃,而且更不会有人知道,这青杆子人可以吃,‘懒蛾子’却最喜欢在里面产子了。”
“懒蛾子?”百媚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讶异道。
“是一种比较罕见的野娥,但是它的体液提取出来进入人的身体,会让人浑身没劲儿,量重的话还会失去劳动力。
而它的幼虫更是集这种精华于一身,江湖上邪医制出来的‘化力散’里头就有这样这成分。
当日我将那东西带回来,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他便不再怀疑,但是他没有看到,我早就偷偷将藏在青杆子里不容易辨认的懒蛾子子给剔除了。
他吃下去之后,那东西根本就消化不了,而且会因为他的体温而被孵化出来,在体内又窜。
后来我借着买药的机会,趁机掺入了些东西,我们熬药,他总要在旁边看着,唯恐我们使什么手段,却不知道,这样的谨慎,却让他因为那药味催发了体内的东西。”
百媚顿时明白过来了:“我说小姐怎么熬药的时候都与我们平日里不同呢!原来是算好了药发的时间!”
端木青点头,却也摇头:“可惜时间还是算得不对,不然可以让他一进城就死于非命,我们也好逃走。却不想那两个骁骑尉迎了出城。”
提到这一点,百媚也有些泄气:“我们还会得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任由他们摆布了。”
端木青道:“这也没有办法,说到底还是我……”
说了一半便又说不下去了,喉咙哽咽得厉害。
若不是她,莫忘怎么会在这里死于非命!
百媚连忙转过话题:“只怕后面的路上,看护会更加严密。”
端木青点头,不置可否,反道:“明日自有明日的活法,现在好好睡一觉,看情形再说。”
她自然知道经过今晚的事情,那两个骁骑尉定然会十分忌惮自己。
这件事情也会反映上去,只是对卜士仁那一边只说是他逃走了。
但是若是她今晚不杀卜士仁,被这个老贼逃走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替莫忘报仇。
所以,就算是面对后面越发难以打开的局面,她还是会这样做。
耿耿长夜,这边端木青满怀心事,另一边的屋子里,韩凌肆也没有睡。
面色阴沉如水,韩凌肆看着这些天罕见的朦胧月色。
还没有找到,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却还是没有找端木青!
暗影刚才来回报,当时跟着端木青的两名死士没有任何的情报传来,是因为早就死于非命了。
而且还不是被同样的武学高手所杀,而是被人围困致死。
从两名死士身上的伤痕来看,围杀两名死士的人武功都不弱,而且大概有将近十人!
究竟是什么人,要对端木青不利?!
手,紧紧地握成拳,这一刻,他突然十分害怕起来。
脑海里莫名的想起当初在西岐的时候,端木青被那李为抓走,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她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全身的支撑就只剩下了一口气。
那么这一次呢?!
韩凌肆盯着天上那朦胧不清的月亮,好像看着它便能够找到一丝一毫希望。
或许她也在哪个角落里看着这浑浊不堪的月色。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拢在袖子里的拳头,不自觉的微微发抖着。
回到东离,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自己对她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当初那一次,背伤得太深。
或许是因为如今他在东离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他对她有太多的感情。
可是这一次,他害怕了,也因为这害怕,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她,端木青,只怕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弱点了。
而且,就算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也舍不得舍弃。
“王爷,我们已经逗留了两夜了,若是被举报上去,只怕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韩雅芝忧心忡忡。
她不是不知道韩凌肆此时心里的担忧,但是她不是他。
他担忧的是端木青,而她的心里,却只在乎他一个。
“我知道。”韩凌肆握紧的拳头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骤然松开,放到窗沿上。
“王爷!”喊出这两个字的韩雅芝都有些无奈了。
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因为那个女子而如此喋喋不休的劝说?
可是,劝说有用吗?
她们从小一处长大,她自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但是越长大,越明白,那也是自认为而已。
从小一颗心便在这个男子的身上,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展露过什么感情。
只是相对来说,对她比对其他人好上了一些而已,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她知道他的狠戾,知道他的恨意。
却不知道其实他也可以温柔,可以打从心底的温柔。
是那个女子出现,她才发现的。
其实,也并非不能容忍。
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着他因为那个女子而陷入困境。
这一点,她真的不能忍。
“再等一天,等一天我们就继续上路!”
韩雅芝张了张嘴,很想说,早一点到达江西,便可以多一点收服人心。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韩凌肆不等她多想,便问道:“你看这个淮南王怎么样?”
收起满腹的心事,韩雅芝道:“淮南王为人奸猾,最善于掩藏自己的野心。
与别人打交道也是三分真七分假,只是奸猾未免太过了,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可是没有太大的出息,他也当上了淮南王,整个东离一共也就三位异性王而已,更何况镇西王式微,也就只有他和河间王贾政玉势大,由此可见,奸猾未免不是一种掩饰。”
韩雅芝没了言语,韩凌肆说的是实话。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的本性,我看得出来,韩渊也看得出来,所以淮南王也就是他这辈子最高的成就了,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不可能了。”
他称呼东离当今皇帝是直接称呼名字,却不是父皇。
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韩雅芝却是丝毫没有异样,只因为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嘉嫔如今在后宫很受宠呢!”韩雅芝想了想,轻声道。
“无妨!”韩凌肆摇了摇头,“淮南王这一枝不会再有出息,而他与萧党互相照应,韩渊也是心知肚明的。
郭嘉书的得宠是在韩凌翔上次被训斥之后的事情,不过是给他们一分颜面罢了。”
“我是怕我们停在这里……他们会冒险。”
韩凌肆的手指轻轻地敲着窗台,这一点,他是跟端木青在一起的时候不小心形成的习惯,竟有些改不掉了。
好一会儿,韩凌肆的手指陡然间停了下来:“明日一大早你和暗影带着大部队先行,我隔一天再去追你们。”
韩雅芝一惊:“我?”
韩凌肆终于转过身,看着她:“你!”
“这……事关重大,我……”
“放心吧!你先去就是了。”韩凌肆露出淡淡的笑容来:“跟随去的人原本就大部分都随行,你本身武功也不弱,加上暗影,不会有问题的。”
韩雅芝还想要推辞,韩凌肆却摆了摆手:“去吧!我相信你。”
不过是四个字,韩雅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
“早点休息。”
不再停留,韩雅芝紧紧握着拳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紧绷感。
韩凌肆再一次转身看着那已经没有了月亮的夜空,喃喃道:“郭东林!韩凌翔!”
一夜好睡,端木青和百媚才用过王府下人送过来的晚膳,便被唤到院子里。
跟着两名骁骑尉走到外面正院,才发现今天竟然来了百来个身穿劲装的汉子。
这分明算得上是一支小军队了,难道“押送”她,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但是这些人并不理会端木青的疑问,直接将她们丢上车。
这车可不是马车,而是货车!
院子里也并非只有一辆,而是首尾相接停了十多辆。
感情这是押送东西,顺便将她放在里面一起带走?
这些人,端木青横扫了一眼,就发现都非一般的练家子,身上来自军人的气息掩盖不住。
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好在这些货车上的箱子都很大,两个人坐在这箱子里,也不觉得拥挤。
端木青和百媚坐得这一个箱子里面竟然镶了一层玄铁,只是在底座特地留了几个手指宽的洞口,用来透气,想要从里面偷偷打破缺口,几乎不可能。
还真是瞧得起她们!
按照脚程算,韩凌肆应该已经快要离开淮州城了,只需要两天的功夫就可以离开淮南王的领地。
难道跟淮南王无关?那么接下来是谁呢?
再过不远可就要进入江西境地了,莫不是萧党所为?
念头才一起,就被否决了,萧党以文人出身,断然没有这么的大的手笔。
这百来号军士,不是他们能够动得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