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面色凝重,瞥了眼云兮才继续道:"除了南方水灾的拨款,白宰相说...他已手握沈天笑通敌背国的证据,已将人关押,此刻,特意来向王爷——报——喜!"
云兮身体僵硬,"报喜"那两个字简直如同巨石狠狠捶在她有胸口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清澈透亮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拓跋,下一刻,竟是硬生生的挪开,眼底泛过一抹羞愧与尴尬...
原来,是她错怪他了。
并不是他下令抄的沈家,而是——白宰相!
可就是刚才,她才因为这件事,无端指责,咒骂他!
"好!很好!先斩后奏,果然好!"拓跋宁烨嘴角勾起一抹狠戾冷笑,薄唇微抿,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倏然收拢,眼底泛过一抹犀利寒光。
"通敌背国!看来...白宰相也是用心良苦啊!"曲明也是笑得诡异。
云兮顿时紧张起来,受伤的右手动弹不得,左手紧紧的攥住衣裳一角,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虎狼之师北上,他想要和手握镐京重兵的白宰相抗衡,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与白宰相作对,他不会这么傻。
难道...她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家一门被斩首流放吗?
"到现在,有紫衣的行踪吗?"拓跋宁烨抚额,眼底泛过一抹浮光掠影。
曲明轻轻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紫衣?
云兮微愣,莫非就是之前在宴会上伺候宁烨的那句曼妙女子?
此时,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却心心念念着那名女子,看得出,他对那个女子,是很特别的,估计是特别喜欢吧!
不知道为什么,云兮心底泛过一抹怅然若失,喉头微酸,舌尖涩涩的。
拓跋宁烨似有似无的扫了云兮一眼,随即对曲明交待说:"告诉白宰相,本王已就寝,不见客。如果他执意要谈公务,请他去找君翊!"
"属下遵命!"曲明说完,抱拳行礼,便转身离开,轻轻阖上门。
未过片刻,曲明便旋身而入,面色越发沉重:"白宰相一定要见王爷,并声称,倘若王爷在此时避而不见,那便是包庇沈家,有通敌背国之嫌..."
曲明低头,语气忐忑不安,异常恼怒。
拓跋宁烨眉头微佻,曲明叹息一声,"只怕前夜六王爷闯府,却无功而返,被白宰相知晓,便断定王爷已毒性,故来一探虚实。"
云兮眉头微拧,拓跋铮之前走得这么急,就是来找宁王府要人?
很快,云兮倒梳理清楚了,只怕当时小荷情况紧急,拓跋铮想到宁王府借那个从未冒泡的吴神医一用,却扑了空。
可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清楚,拓跋铮竟真的放心将小荷母子性命交到她手上!
难道说...他早就知晓她是雪琉璃的嫡系弟子?眉头微皱,云兮倏然发现,心湖静无波澜。
拓跋宁烨冷哼一声,这一点,他自然也是想到了,面容微僵,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就去会一会!"
暖玉殿内设计精巧,因为宁烨平日政务繁忙,书房与卧房相通,并有一层特殊材质的薄布,卧房里可以看到书房的情景。
一不会儿,宁烨已被曲明推进书房。
曲棋曲妙,黑白吴常四婢均是紧张的守在卧房,反倒是云兮,一脸紧张的坐在木椅上,不敢靠近薄布一分。
古木沉香的书房内,拓跋宁烨端坐在书桌后,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研,疏远政事,书桌上,反倒是多了些字帖,少了以前堆积如山的折子。
"白相,这边请!"
白宰相应声而入,下人拨开珠帘一位瘦削儒雅,八字须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步入书房,抬眸一看,那双小眼睛无时无刻都闪烁着阴谋与算计。
"参见宁王!"
拓跋宁烨一脸悠闲淡然,随意而慵懒的躺卧着,可那隐在面具之后的面容,却泛过一抹寒光,"白相请起,此时夜深,白相乃为国家栋梁,切记不可因公务而怠慢了日常休息啊!"
白宰相立刻谦恭有礼的变身,语气极其恳切,"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此乃臣子本分,又何来怠慢之说,就算是为了洛周千秋社稷,哪怕是赔上臣的这条老命,臣也万死不辞啊!"
"白相的忠心,父皇一定看在心底,才会委以重任,可是今日到底所为何事?"宁烨挑眉。
白相立刻眯眼,随即面容泛过一抹凝色,徐徐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双腿跪地,举过头顶,头低埋,一脸惶恐道:"有人秘报沈天笑通敌背国,所以臣斗胆先斩后奏,果不其然,从沈天笑那老狐狸书房里搜出这个锦盒。锦盒里装的是一卷蜡封的文书,这卷文书,臣并未过目,兹事体大,臣不敢一人决断,故而还请宁王亲自过目——"
宁烨淡淡扫了眼那个镶金嵌玉的锦盒,倏然眸光黯沉,放置在轮椅扶手上的十指倏然握紧,冷而薄的唇瓣倏然抿紧——
曲明亦是面露忧色,他刚准备上前接过锦盒,却被白相偏手躲过,厉声道:"沈家不似寻常百姓家,此乃重要物证,还望王爷当机立断!!"
那双狭长的眼缝斜瞥着拓跋宁烨。
宁烨眉心靠拢,曲明亦只能后退一步,悬在半空的手,讪讪收回。
白相依旧跪在地上,阴沉眸光间,泛过一抹打量与探究,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莫非王爷真的要包庇翁家背国之重罪?"
此时,白相猛然起身,上前一步,隔着书桌,以单手相抵,锦盒亦是由另一只手十分自然的递到宁烨眼前,宁烨薄唇紧抿,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却没有丝毫痛觉。
他明白,摄政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白相对这个位置一起虎视眈眈,更何况,虎狼之师北上,已有胜利的秘信传回朝中,局势倏然变得明朗起来,白相当初的立场,便有些站不住脚了,只怕,他为了保证自己的既得利益,不会坐以待毙。
宁烨眉头紧锁,尽管表面上没有流露出半分,可是心底却是异常紧张,白相挑的时机不对!
可他若是提前知晓他毒发的消息呢?
现在递上这个锦盒,就是为了试探他吗?
倘若,他不接...岂不是坐实了他包庇翁家的罪名,可他要真的接了——
书房内,一片静寂,窗外圆月被一阵阵乌云遮挡在后,院子里,看不到一点月光,就连平日夜里的夜虫,似乎也觉察到今夜诡异的气氛,不敢吱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不大不小的锦盒吸引,气氛极度压抑,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闷人与郁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