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此次进京,不过有两件大事要办——其一便是受封福禄伯;其二便是尝试保救袁崇焕一命。
这第一件事同自己有关,又同自己无关。只因这件事情是由崇祯皇帝专断独裁而定,轮不到姬庆文多插嘴。而一切的礼仪事务,又都由礼部、宗人府、司礼监等衙门统一办理,轮不着自己操心。因此这件事情上,本来是主角的姬庆文反而变成了无所事事的配角。
但是姬庆文并没有因此而空闲下来,因为他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了袁崇焕一案的审理上来了。
凭借这崇祯皇帝关于姬庆文可以旁听审问袁崇焕一案的指示,姬庆文自出宫第二天,就赶往刑部报道,要充分履行皇帝赐予他的权力和责任。
这可就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部门原本的审理计划给搅了个稀巴烂。人人都知道姬庆文与袁崇焕同拜在孙承宗门下,而同门之谊则是大明官场之上天然的政治同门关系,有姬庆文这么个七窍玲珑,又深受皇恩的家伙在一旁旁听,那原本的审问策略必然是要被彻底打乱的,最起码,原定的那些刑具恐怕就很难用得上了。
于是牵头负责审理此案的内阁次辅温体仁——他还兼任了刑部尚书的实差——虽然一心一意想要置袁崇焕于死地,却也不能不有所收敛。
因此,开堂审案之时,温体仁将袁崇焕传了上来,一句话都没有审问,便说自己头晕目眩,必须回家休息。没了主审官,这案子自然是审不下去了,几堂人马只能悻悻而回。
虽然没说半个字,不过姬庆文却见到了袁崇焕本人。
只见袁崇焕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身上手铐、脚镣等刑具一个没少,可气色还算好,人也不是特别的瘦,最重要的是性命保住了,那就有了最基本的挽救的基础。
于是姬庆文虽不便同袁崇焕答话,却叫李元胤打听好了狱卒的来历,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威逼利诱地好好做了一番工作,又扔下一千两银子,要他好生照顾好袁崇焕,否则就让他尝尝明武军的厉害。
明武军的去年一对一正面对抗满洲八旗精锐的英姿,京师官员百姓是没有不知道的。
经过这样又打又揉的“交流”,那狱卒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承诺只要没有崇祯皇帝的明旨,就能保证袁崇焕性命绝对没有危险。
其后两天,温体仁并没有开堂审问袁崇
焕,姬庆文当然也就没有到刑部大堂去旁听,而崇祯皇帝也并没有传旨召见,这让姬庆文一下子闲了下来。
趁着这点空闲时间,姬庆文先花了半天去拜访一下他在京师里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包括徐光启、刘若宰等人。之后,便领着自己从义乌带进京城的七十二个矿工,在京城里游玩起来。
这些矿工年纪不大,正是走狗跑马、上蹿下跳的年纪,难得从义乌这种苦劳之地跑到天下核心的京师来,自然是兴高采烈,求着姬庆文花钱带他们游玩。
姬庆文原本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可他现在还有心事,就是玩也玩不痛快,便将钱给了多九公和小多子父子,让他们带着这些矿工在京城里玩耍,并且放下话来——只要不闯祸,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而姬庆文自己,则让李元胤亲自到东边跑一趟,去山海关打探一下老督师孙承宗的情况。
李元胤之前果然同上司骆养性见面过一次。
骆养性为人阴险刻薄,却对姬庆文的近况表现出了格外的兴趣,这让李元胤很不舒服,要不是看在骆养性还是锦衣卫最高领导的份上,李元胤真不愿意同他多说半句话。因此,面见骆养性时候,李元胤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事情,一提到重点和细节,就推说姬庆文对自己并不信任,许多事情并没有同自己提起。
骆养性城府深厚,虽然听出李元胤似乎对自己敷衍应付,却也没有当众表现出来,一句话没说,便放李元胤回去了。
却说京师距离山海关约有六百里路,李元胤骑快马往返正好是五天时间,待他回答姬庆文身边时候,姬庆文正穿着伯爵的衣冠袍服,准备去太庙参加封爵仪式。
封爵仪式是崇祯皇帝要亲自观礼的,半刻也延误不得,可孙承宗的情况也同样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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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姬庆文便先坐上宗人府派来的十六抬的大轿子,在无数说得清和说不清的仪仗的簇拥护卫之下,缓缓往太庙而去,又让李元胤骑马陪在轿子旁边,跟自己谈谈孙承宗的情况。
原来李元胤一路奔驰到了山海关,却没遇到孙承宗本人,只碰到了驻守在此的吴三桂。
去年京师之战前夕,原山海关总兵赵率教仓促应战,战死在满洲皇太极的兵锋之下。战事结束之后,朝廷便任
命了原来的辽东团练总兵吴襄为新的山海关总兵,而吴襄的儿子吴三桂自然也就跟着父亲在山海关帮办军务。
吴三桂在历史上虽是个大汉奸,不过在崇祯四年时候,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臣、孝子、良将,又同姬庆文有过并肩作战的情分。有了这层关系,他便主动帮忙,派山海关里的传令兵,前去关外的大凌河同孙承宗取得联系。
孙承宗一听是姬庆文派来的人,心里异常激动,见眼下大凌河附近没有满洲人活动的迹象,便将军务交托给卢象升处理,自己则点起几个亲信护卫立即返回山海关。
然而大凌河离山海关也有五百多里地的距离,孙承宗明年就七十岁了,虽然身体强健、精神矍铄,可毕竟也这么大年纪了,行动速度必然不快。因此李元胤来不及等孙承宗返回,接到他正往山海关赶来的消息之后,便回京师向姬庆文复命。
姬庆文听到消息之后,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急于去六百里外的山海关去见老师孙承宗,向他请教接下去的打算和做法;另一方面,他要紧紧盯在京师里,防着别有用心之徒暗害袁崇焕。
姬庆文可不会分身术,同时处理两件事情已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想来想去,只有先将眼前的封爵仪式对付过去,然后再同李岩商量商量,商量一个完全之策来。
封爵仪式,姬庆文有些心不在焉,崇祯皇帝却是兴致十足。而主持仪式的礼部尚书徐光启更是想让姬庆文这个好朋友在朝廷百官好好出出风头,便将一整套仪式安排得又热闹又庄严,难得的是条理也是异常清楚明细,让满脑子懵懵懂懂的姬庆文一整套走下来,也没出半点岔子。
见仪式安排得这样妥帖,崇祯皇帝心里自然高兴,又特地给自己加了点戏,亲自登台训话,说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朝廷也在用人之际,只要臣子一体公心、锐意进取,好像姬庆文那样做出一番事业,那朝廷可以不计出身,给有功文武臣子加官进爵,绝不怜惜朝廷名 器。
此言一出,那些杂道官员自然是心中高兴——按照皇帝的意思,从此升官封爵就不用再看出身如何,只凭真材实料;而那些正经进士却担忧起来了——敞开了升官的通道,那自己辛辛苦苦、十年寒窗换来的功名,岂不是就地贬值了吗?
隐隐间,姬庆文此次封爵,竟在冥冥之中又得罪了一些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