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元胤派出去传令的锦衣卫没有失去联系,并且走路的速度也并不缓慢,在接到安排的第一时间便来到温州城北的瓯江之畔,乘坐早已准备好了的轻快小木船便渡江北上。
而堂堂诚意伯、南京守备提督勋贵、平定白莲教总提点刘孔昭爵爷的行辕也是十分显眼,让这位锦衣卫不废多少工夫,便寻到了刘爵爷。
刘孔昭听到姬庆文的请求时候倒是颇犹豫了一番。
“他姬庆文是什么人?区区一个五品的织造提督,连个正经的功名都没有,居然敢派人来指挥我出兵!我是什么人?是一品诚意伯!是刘伯温的嫡系子弟!”
刘孔昭是这么想的。
可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却是另有一番想法。
“支使你刘爵爷的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姬庆文,而是他手里的‘天子剑’!天子剑是什么物件?是代表了皇上的最高权威的宝物。有了这样宝物,别说是你刘爵爷了,就是英国公、郑国公、成国公等几位老公爷、就是内阁参赞中枢的几位阁臣大佬、就是福王、秦王、辽王等几位王爷,那也得听姬庆文的号令。传扬出去不丢人!”
韩赞周的想法要比刘孔昭老成许多,可谓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原本姬庆文使用“天子剑”节制三军,就相当于将刘孔昭这位钦点的平叛提点给架空了。为此,刘孔昭还特意上书皇帝,请崇祯皇帝亲自明确姬庆文、刘孔昭和天子剑三者的职权大小。
却不料崇祯皇帝的批复只写着:“这般甚好,尔等小心办事,务必尽快平定邪教叛乱”这几个模棱两可、不冷不热的评语。而这几个字的旨意虽然表面看起来言之无物,其实却表达了皇帝再明确不过的态度——姬庆文之前用天子剑节制平叛诸将效果极好,就照现在的办法办理,其余人都要听从姬庆文的指挥,这样才能平定白莲教叛乱。
因此,现在姬庆文实际上是奉旨节制诸将,违抗了他的命令,就相当于违抗皇帝的旨意,等同于犯了抗旨不遵的十恶大罪。
有了这层顾虑,刘孔昭便只能乖乖点起麾下军士,便要听令陆续前去增援被白莲教一通围攻的姬庆文。
可是“增援”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首先横亘在刘孔昭面前的,便是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瓯江,想要横渡过去,便是一件破费周章的事情。特别是刘孔昭并没有料想到同白莲教的决战会来得那么
快速、那么迅猛,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既没有准备渡船、又没有架设浮桥,一时之间搞得措手不及。
幸好这个时候从瓯江上游开来了一条大海船。
这条海船名属郑芝龙旗下,乃是郑芝龙奉了姬庆文的命令,在瓯江里巡弋防备着白莲教突然渡江北遁的。
刘孔昭见这艘海船甚大,装满了人一次少说也能摆渡一千多人,便赶紧动用自己的诚意伯的那颗关防大印,命令这艘海船立即暂归自己指挥,组织运送兵力过江。
可惜刘孔昭太高估了自己手里这颗印玺的威力了。
这艘海船直属于大 海商郑芝龙,除了郑芝龙本人之外,姬庆文来了或许还能给他几分薄面,除此之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当他是个屁,刘孔昭又是何等人物?凭什么来命令我?
正当事情再次陷入僵持之际,正巧郑芝龙自己的坐舰也抵达了瓯江口,立即问明了情况,同自己手下几个师爷商量了一番,觉得现在帮助官军作战,能够同时卖姬庆文和刘孔昭一人一份面子,乃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买卖,便立即答应了刘爵爷的请求。
这还不算,郑芝龙还派出快船,传出自己旗令,调集周边所有船舶全都过来替刘孔昭爵爷运送军队。
大明朝陆上是崇祯皇帝朱由检说了算,可在海上便是他郑芝龙说了算。一接到郑船主的旗令,立即就有八九条正行驶在瓯江口的海船便聚集了过来,就连瓯江里的十来艘平底江船也赶了过来。
就这样,花了小半天时间,刘孔昭终于组织起八千来人渡过了瓯江,来到温州附近,一打探,这才知道决战已然开始,并且姬庆文现在正落于下风,几乎要被白莲教大军给压垮了。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刘孔昭虽然对姬庆文的为人处事不以为然,可对明武军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不相信就凭白莲教这群货色,能将姬庆文逼到绝境。
然而客观事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眼下姬庆文处于劣势是不争的事实,而刘孔昭现在要做的,便是立即前去增援解除这一危急,否则姬庆文的失败,便会导致整个平叛计划的崩溃,他刘孔昭便也会背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知不觉之间,刘孔昭同姬庆文已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刘爵爷颇有几分无奈和不满,但他心中更多的却是惴惴不安的情绪——能够将率领了明
武军、白杆兵和京师营禁军三支强军的姬庆文,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白莲教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妖法?
然而现在刘孔昭已然是顾不得这么许多了,立即命令麾下的一员将领,率领五千过岸的兵马便前去增援。而刘孔昭自己则动了个小心眼,以坐镇指挥渡河为由,继续呆在瓯江一侧没有亲自率军行动。
这也让刘孔昭失去了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原来是明武军的战斗力果然异常强大,白莲教徐鸿儒虽然用十几倍的兵力优势进行碾压式的攻击,整整打了半个时辰,即便占有了无可动摇的优势和主动,却始终没有办法将姬庆文彻底击溃。
在朝廷官军消耗的同时,白莲教的消耗也十分巨大。
尤其是因为参战的白莲教徒完全没有经过系统化的军事训练,作战起来全靠一股子士气和勇气吊着,所以白莲教的战斗力对高昂的士气和充足的精力的依赖更加严重。今日的这番鏖战显然是对白莲教的重大考验,让他们不断地挑战自己战斗力的极限。
有句常用的俗语,说某某某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若将白莲教比作一只负载了重物的骆驼的话,那刘孔昭派出的这支五千人的援军,便是摆放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块重物,而这块重物可不是什么稻草,而是一根巨大的木头。
只见这支生力军从瓯江旁边赶来,越过一座小山丘,居高临下便向白莲教的侧翼冲杀过去,而冲击的位置,正是徐鸿儒重点攻击的官军左翼明武军的阵线。
这一冲,顿时解开了白莲教猛攻的态势,让姬庆文的明武军终于逮到了一个难得的喘息的机会,却只能将第二次发热的火枪替换下来,继续向前射击而已。
徐鸿儒这边见官军突然来了援军,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传命下去,命令抽调出攻击官军右翼京师营禁军的兵马,立即转去攻打官军左翼的援军。
其实在战场之上,徐鸿儒还有另一个选项——那就是继续维持对京师营的攻势,力求迅速将官军阵线左翼击溃,从而一举奠定胜局,让官军这五千援军变为无用功。
可是姬庆文,还有姬庆文手下的明武军,之前给徐鸿儒的印象是在是太深了。让白莲教主徐鸿儒打从心眼里害怕被姬庆文回过手来,顺势展开反击,让自己精心部署的策略功亏一篑。
可之后的事实证明,徐鸿儒做出了错误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