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虽然不通兵法,却也看出了其中的诡异,当即让孙承宗写好了军令,绑在箭上,分别令神射手射到祖大寿、何可纲面前。
这两份军令语气极为生硬,让祖大寿、何可纲两人看了,不敢有丝毫迟疑,旋即挥动麾下大军,分两路向皇太极两翼突袭而去。
这时候满洲八旗编制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皇太极见两翼敌军袭击过来,只同身边亲兵略招呼了两声,便有正蓝旗、镶蓝旗两面大旗向左翼何可纲部方向移动,正红旗、镶红旗两面大旗则向右翼祖大寿部方向移动。
跟着大旗移动的方向,两蓝旗兵马、两红旗兵马便也跟着分别向两翼移动,开始同眼前的明军交战。
而皇太极则继续亲率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四部,在歼灭了满桂之后,继续向前攻击突前列阵的明军。
这些明军本来就是临时划拨给满桂指挥的,现在满桂又已阵亡,更加群龙无首,完全没有有效组织,只能各自为阵,在两黄旗、两白旗精锐的冲击之下坚持了没有一刻钟便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被解除了战斗力。
作战进展如此顺利,让皇太极喜出望外,也不安排所部兵马休息,便立即调转方向,去支援正蓝旗、镶蓝旗两旗人马攻击何可纲部。
何可纲正同这两旗满洲兵马打得不可开交,眼前忽然来了皇太极亲自带领的四旗主力,又怎能支持得下去?开始且战且退地向祖大寿那边靠拢。
祖大寿面对在之前几日的战斗中损耗不小的正红旗、镶红旗两部人马,倒是颇有一些优势,打了多半个时辰已对两旗兵马占了不小的上风,若不是满洲八旗以作战英勇顽强著称,祖大寿早已将其击溃了。
然而这个时候,何可纲部靠拢过来,又带来了另外满洲六旗兵马,相当于让祖大寿面前对手的压力瞬间加大了三倍,饶是他英勇善战、麾下辽东铁骑精锐异常、又有吴襄吴三桂父子在旁辅助,可依旧被皇太极亲率的八旗精兵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崇祯皇帝和孙承宗在广渠门门楼上看得清楚,立即下令尤世威、侯世禄率领大同、昌平两镇兵马前去支援。
然而大同兵、昌平兵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及满洲八旗和辽东铁骑,又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受了不小的损失,根本就不是满洲八旗精兵的对手。
皇太极是何等精明睿智之人,早就看出这两支过来支援的
所谓生力军,不过外强中干而已,便下令点了正黄旗、正白旗两支精锐分别抵挡住他们并不犀利的攻击,自己则继续挥动大军攻击眼前的祖大寿、何可纲部。
这样,在广渠门下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何可纲、祖大寿、侯世禄、尤世威部似乎是在从各个方向围攻满洲八旗,可八旗精兵却视围攻为无物,不但能够从容应付各方攻击,更能腾出手来重点攻打辽东铁骑。
——这样的局面,与其说是明军在围攻满洲八旗,不如说是满洲八旗以“中心开花”的战术大量消灭明军。
皇太极重创、进而歼灭明军关宁铁骑的计划,正在逐步实现之中。
崇祯皇帝居高临下,看得是忧心忡忡,询问孙承宗道:“孙老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城外的官军,岂不是要被满洲鞑子杀光了?要不要派京师内驻守的三大营兵力前去支援?”
皇帝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附和:“圣上英明烛照,若是现在派京营兵马出去,一定能够克敌制胜,将满洲鞑子一举消灭。”
孙承宗赶紧阻止道:“皇上,不可如此用兵。”
京师营的战斗力,孙承宗是再明白不过的——如果京师营的战斗力能够对付得了满洲八旗精兵的话,又何须召集关外的辽东铁骑进京勤王呢?
现在京师营如果轻易脱离京师城墙的保护,擅自出城应敌,那说不定就会被皇太极率领的满洲精锐全部消灭。那样一来,京师之内便没了最后的守护力量,皇太极便能不攻自破、取下京师了。
然而这样丧自家威风、涨别人士气的话,孙承宗是不能直接当众说出来的,只能斟酌着语句说道:“皇上,支援祖大寿他们固然重要,可坚守京师才是根本,眼下还不能派出京师营兵士。”
“可也不能任由满洲八旗,将城楼之下的辽东精锐全部消灭了啊!若是没了他们,将来谁还给朕守护辽东?”崇祯皇帝语气极为着急。
孙承宗叹息道:“皇上,辽东铁骑的军饷,在大明朝内都是最高的,他们累受国恩,为国捐躯也在情理之中。皇上也可以放心,祖大寿、何可纲都是猛将,皇太极就算勉强将他们消灭,恐怕也要崩坏一口好牙,到时候皇太极就更加没有兵力攻击军师了。”
孙承宗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冷静,可话语之中却隐隐带着几分酸楚和痛苦——毕竟关宁防线,连同辽东铁骑,都是孙承宗一手打造出来的,他也不愿看到
这么一支苦心经营了许久的精锐之师,就这样被损耗在京师城下。
广渠门门楼之上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姬庆文手下的将领陈文昭。
陈文昭乃是“戚家军”的一员,万历元年戚家军在浑河一役之中,被满洲兵马全部歼灭,只留下他一个奉命去报信的军官苟活下来,若不是姬庆文出巨资重新召集组建“戚家军”,说不定这支威震南北的传奇之师就要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了。
因此,当随同姬庆文一道在广渠门上守候的陈文昭看见城下那一幕的时候,已是急得咬牙切齿,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身旁的姬庆文说道:“大人,辽东铁骑乃是我大明的一支劲旅,就这样被满洲鞑子灭了,岂不可惜?”
姬庆文蹙眉道:“当然可惜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陈文昭表情凝重得仿佛墓碑上爬满的青泥苔:“姬大人,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需要冒一点险,而且还要皇上下旨,全城官兵配合才行。即便如此也未必就有十成把握……”
“没有十成把握?那究竟能有几分胜算?”姬庆文立即问道。
“六成……吧!”陈文昭说道。
其实辽东军中,姬庆文在这几日也结交了几个好朋友,更何况他也不希望师傅孙承宗的苦心打造的这支精锐如此这般就损失殆尽了。
于是姬庆文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陈将军有什么办法,你先快告诉我。容我向皇上启奏之后,再由圣上下最后的决心。”
陈文昭点点头,赶紧将自己仓促之间想好的办法,向姬庆文说了。
姬庆文一边听,一边想:这办法虽然冒险,然而一旦成功,不仅能将辽东铁骑从覆灭的阴云之中解救出来,说不定还能取得意料之外的战果。
因此姬庆文听了陈文昭的计划之后,略略咀嚼回味一番,便赶紧跑到崇祯皇帝勉强,将这颇要冒些风险的计划同皇帝讲了。
陈文昭的打算风险不小,若是别的皇帝未必能够同意,可崇祯皇帝却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急躁冲动,觉得此计或许真的能有扭转乾坤之效,便顾不得其中的风险了,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倒是孙承宗老成持重,觉得这样的战法或许管用,可一旦搞砸了,搞不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因此向姬庆文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排除了其中可能的风险之后,才让姬庆文下去实施这一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