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皮特节结束之后, 专门用来庆典的宫殿再一次关闭。不过, 礼仪湖边的工作在短时间内继续进行:为下一次节日及时扩大湖区,宫殿因妨碍施工会被拆掉,它的碎砖混合着所有碎陶罐会被倾倒在沙漠里。等下次节日的时候, 将重新再修建一座新的礼仪宫殿,当然, 仍然是用泥土建成的。
埃及人民在节日之后,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虽然他们有些疑惑, 为什么节日最后的时候, 法老没有出现。可是想一想,他们的法老才只有九岁,应该是被众多的事情给累着了, 便释然了。
而不同于埃及人民的自己给自己解释, 底比斯的王宫里已经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了。
“还没有找到吗?”涅弗尔缇缇皱着眉头看着下面的卫士队长,忍不住捏紧了手掌。图坦卡蒙才九岁……九岁!还有一个荷伦希布……涅弗尔缇缇毫不怀疑, 要是荷伦希布出了什么事儿的话, 哈波奎特斯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哈波奎特斯是永远忠于法老的,而且……他们生还的几率还挺大的。
“多派几路人马去找!除了尼罗河畔,还有一些周围一些村落也要找!不过你们要记得不能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否则……”涅弗尔缇缇画了眼影的眼睛微微眯起,配合着她的话, 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等卫士队长领命下去,涅弗尔缇缇才对一旁候着的哈波奎特斯道:“将军,你看……”
哈波奎特斯在朝堂上生活了这么久, 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孰轻孰重。就算他再怎么忧心荷伦希布,也有些不满自己的独子是被法老给连累,但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向涅弗尔缇缇行了个礼:“您的决策是我所拥护的,我也将派人去协助寻找陛下他们。”
涅弗尔缇缇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对方那一脸忠臣像,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思虑——罢了,既然他现在依然效忠,没有谋反之心,那么自己也不要用什么来刺激他了。毕竟……毕竟失去了米坦尼,自己只有埃及作为屏障了。
等哈波奎特斯告退之后,涅弗尔缇缇才摩挲着手腕上的黄金手镯:“安克姗娜门,你出来吧。”
从宫殿里的帷帐后面转出来,安克姗娜门恭顺的朝涅弗尔缇缇行礼,面上出来着急外没有其他:“母后。”
“嗯,听大祭司说,今天你的表现很不错,辛苦你了,”挥了挥手,阻止了安克姗娜门要说的话,“你现在梳洗一番再去见你的祖母吧,不过陛下的事情不要说知道吗?你祖母的年纪也大了,不要用这些事情去烦她。”
虽然同为女人,也同样是遗孀,是现任法老的长辈,但是涅弗尔缇缇和泰伊可不太对盘。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当时她们都为阿蒙霍特普三世的女人的时候产生的?
反正,同为现在图坦卡蒙后宫现在最高的,拥有最高权力的女人(在埃赫那吞死去之后,他的女人都被涅弗尔缇缇下令做成了木乃伊——虽然不是像凯亚德米丹妮那种活生生制成木乃伊——涅弗尔缇缇暗中下药让她们陆陆续续的死去后制成),争权夺利这种事情,当然是必须的。
尤其是,涅弗尔缇缇的心思或许并不仅仅在后宫这一片儿。
荷伦希布和图坦卡蒙不知道现在底比斯王宫因为他们两个的失踪而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现在全身湿漉漉的坐在河畔的一片小沙滩上。
帮着荷伦希布头发的绳子早就在他们随着水流活动中遗失了,已经长到肩膀下方一寸多长的头发被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脖颈上和肩膀上。配上他因为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而变得略微苍白的俊秀脸颊,仿佛一个惹人怜爱的病弱美人儿。
图坦卡蒙回过神,有些唾弃自己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他将缠在自己手臂上的灰绿色水草取下来,准备扔掉,却被一只手臂挡住了:“荷伦希布?”
“陛下,您如果扔了这个的话,估计有一段时间我们都见不到绿色的东西了。”荷伦希布苦笑了一下,刚才他在最快的时间内看来一下周围的环境——完全无法从周围的环境判断他们是被尼罗河的漩涡卷到了哪里。入眼的都是茫茫的荒漠以及随着风滚动的,干巴巴的跳舞草之类的。
没有人家,没有绿色的树木,也没有活跃的动物。
值得庆幸的是,这儿还有尼罗河,还有水……而他们等有了体力,也可以沿着尼罗河……或许可以走回去。
沙漠的环境,荷伦希布前世不是没有走出去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身强力壮,而且还有一些指南针什么的。而现在,自己不仅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边还有个娇贵的法老小孩儿……说真的,要不是有尼罗河给自己安心的话,他这种情况,能否活着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过无论如何,必须走,白白在这儿等着并不是他的作风。刚才在尼罗河里喝饱了水,荷伦希布短时间倒不会觉得口渴,令他觉得惊讶的是,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图坦卡蒙居然也没有抱怨什么,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唔,不错嘛,荷伦希布心里对于这个少年王有些改观了。
在荷伦希布心里,一个掌权者,除了会挥斥方遒,也得要吃的了苦——至少在到了恶劣环境中不会坐以待毙是吧?!
不管怎么样,两人相互扶持着走了一下午,还没有走出这茫茫的荒地。图坦卡蒙并没有荷伦希布锻炼的好,所以后半截路都是荷伦希布扶着他走的——少年法老坚决不要自己被荷伦希布背。并且他暗下决心——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再加强锻炼,说什么也不能比荷伦希布弱!
因为是在野外的关系,在天还没有黑下来的时候就必须停下了,准备食物还要找住的地方什么的。
图坦卡蒙自认上一世他参加过战争,也多多少少懂得一些行走在野外应该怎么做,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荷伦希布居然比他还要熟练。不,不仅仅是熟练,如果要说的话,应该是他懂得好多在野外可以生活得自在的方法的样子——难道,哈波奎特斯还教导了他这个?
荷伦希布可不知道图坦卡蒙心里的猜测,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算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唯一念想就是活下去,和这个小法老一起活下去。既然自己曾经当特种兵学到的可以让自己的情况变得好一点儿,为什么不用呢?这个时候,提防和防备有活着重要吗?
等到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风就大了,风一大,沙就活了。北风从荷伦希布和图坦卡蒙他们左侧吹过来,时不时的掀他们一下,行走起来很是吃力。
最可怕的不是这个,当风越发的猛了的时候,会扯起肆虐的沙鞭,抽打着一切风沙中的东西。能把露在外面的皮肤打磨的血肉模糊,能打碎衣服,打烂皮肤。
在这种环境里,还好有水,荷伦希布用不着花心思去收集露水什么的。在风越来越大的时候,荷伦希布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呆一晚上的地方。
有几丛巨大的梭梭柴,长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下方沙洼里。荷伦希布和图坦卡蒙互相扶着下了沙坡,猫在梭梭下。荷伦希布和图坦卡蒙身上穿着的都算亚麻,并不耐风沙的抽打,很容易就打成缕缕布丝儿。
不过还好两人身上左翻右翻,还是找到了一小块儿羊皮。荷伦希布将它盖在图坦卡蒙身上——这样可以防止风沙抽打伤了皮肤——后,又将之前找到的几把酸刺果儿、一只沙鼠和一条沙蛇拿出来。
当然,都是已经死了的。
正所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荷伦希布就是那只“黄雀”,趁着那条沙蛇在捕猎沙鼠的时候抓到的。蛇的血已经被荷伦希布让图坦卡蒙立马喝掉了——好歹也是液体,不能浪费啊。
此刻看着荷伦希布熟练的给蛇剥皮,就像蛇蜕皮那样——这样可以暂时当做口袋存储一些水。
刚才施虐的风沙像是被一只大手控制住,突兀的停住了,此时大地安静得可怕,椭圆的月亮挂在墨蓝墨蓝的天空上。
图坦卡蒙等两人都吃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到底是谁?我不相信你只是哈波奎特斯的儿子……”
身为一个大将军的儿子,一直生活在上埃及,养尊处优的公子,怎么会在这么恶劣荒凉的环境里毫不畏惧,不仅毫不畏惧,而且似乎对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生存十分熟练——仿佛并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而是一个早就身经百战的战士。
虽然他是靠着荷伦希布的这些经验才能够活到现在——他能够肯定,就在自己的这种情况,要是没有荷伦希布的帮助的话,估计自己活不过今晚上。
不过,或许是真的受益荷伦希布良多,所以反而激起了图坦卡蒙的心里一种探究之情。又似乎是真的是这种环境太空寂,想要找点儿什么话题来聊——而自己现在自己这个时候,最想知道的就是……荷伦希布的事情。
也许自己的内心是真的不希望这个荷伦希布是和自己一样重新活了一次的,上一世的荷伦希布?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老是担心这个人有篡权夺位的可能性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全身心的了解他,从而判断自己是不是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呵~为什么不信呢?”荷伦希布的半张脸被月光照亮,越发显得那隐藏在阴影里有些危险。他盘起腿,一只成拳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让那把青铜短刀在手指间翻飞,“陛下,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好哟……话说其实我也很奇怪呢,从来没有经历过恶劣环境的你……嗯?”
图坦卡蒙可没有被荷伦希布手里的那把用来杀鼠杀蛇剥皮去骨的青铜短刀吓到,眯起眼睛,他的手指在自己另一只手的黄金护腕上轻轻敲击,在静谧的天空下传得很远。
“呃……难道是这种情况很适合谈心?你怀疑我是不是荷伦希布,那你是法老陛下图坦卡蒙么?”没有再用“您”这个字眼儿,荷伦希布讽刺的笑了一下。
其实他也知道,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被怀疑的准备了……或者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被怀疑了?
不过,总觉得只说出自己的事情的话感觉挺不划算的哟,唔,好歹也得一物换一物吧?话说对待这个九岁的小法老,自己可是也好奇得很啊。
听到荷伦希布质疑的话,图坦卡蒙扬起下巴,露出一个“舍我其谁”的笑容:“我不是图坦卡蒙还是谁?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
哦呀,是图坦卡蒙本人?也就是说是那些女孩儿说的所谓的“重生”?荷伦希布内心的小人偷偷的笑了一下,将手里的青铜短剑插在自己脚边的土地上,伸出一只手,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要不,我们重新认识一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