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附近城镇寻找花农的人派了出去,为今能做的,只剩下等。
程娇娥在等,明熙同样在等。
天刚转寒,明熙的寝宫中就铺上了用上等的柔软兔毛做成的垫子。兔毛选的是雪兔,白的连一根杂毛都找不到,沾上丁点儿灰尘,便明显极了。
明熙穿着厚实的秋装,向来畏寒的她,特意让工匠在上衣领子内侧缀了一圈兔毛,围得脖子暖和得丁点儿寒意都透不进去。
她一只手揣在同样用兔毛做的抄手里,另一只手侧卧在贵妃榻上,一双凤眼瞥着跪在下方的探子,抹得红红的嘴唇一开一合,问:
“那个什么织罗裳,真的是程娇娥的产业?”
探子头也不敢太,恭敬答道:“属下查得清清楚楚,商铺虽然是以一个叫青韵的人的名义开设的,但房契、地契的所有人都是程娇娥,而这个青韵,属下也查过了,她是程家的婢女。”
“程娇娥的婢女?”明熙一边嘴角勾起,她是聪明的,不消探子多说,就晓得这意味着什么。
自从知道程胥的妻女还活着之后,明熙就派人盯上了安平侯府。
她不蠢,以程娇娥现在的身份,如果平白无故失踪,定然会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事情如果闹大了,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
她派人盯着,打的是虞嬛汐的主意。
可她的人一连在安平侯府外盯了数日,始终不见虞嬛汐的踪影,明熙这才渐渐地主意打到程娇娥身上。
“不能平白无故地失踪,那找个理由让她进宫不就是了。”明熙双眼眯起,提高声音问身边的人,“头些日子,高阳公主是不是说了,织罗裳里的师傅做出的衣裳别具一格,手艺也好,绣工也精巧?”
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婢立马领会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问:“眼见就要入冬了,娘娘您可要置办两身过冬的衣裳?”
“是要置办两身了。”她说着,在贵妃榻上坐正了,“宫里头的绣娘们手艺虽然也不错,但千篇一律,本宫早就看厌了,既然织罗裳就是程侧妃开的,那就派个人,把程侧妃请进宫,让她替本宫做两身衣裳吧。”
方才的宫女给站在自己下位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马聪明地退出寝宫,麻利地去办主子的差事儿了。
小太监出了皇宫,直奔安平侯府,安平侯府扑了个空,听说程娇娥往成衣铺里去了,阻止主动要把她寻回来的管家,看似通情达理地笑道:
“那织罗裳正在咱家回宫的路上,这样,咱俩亲自去走一趟吧,宣了贵妃娘娘的旨意,也好直接把程侧妃接进宫。”
如今钟离殇不在京城,宫里头的旨意,管家不敢违抗,只好连声答应。
但又因钟离殇临行前特意嘱咐过,让他们这些人小心提防着商澈及宫里头的人,所以管家前脚笑呵呵地把小太监送出府,后脚就差使了个脚力快的,让他赶紧去给程娇娥送信。
送信的人是个大汉,脚力确实快,他一路连奔带跑地赶到织罗裳时,还不见宫里马车的影儿。
顾不得歇,他一到成衣铺,就穿着粗气,直奔柜台冲去,边冲边急切地问:“侧妃和青韵姑娘可在?”
他说话声音粗,动作也大,一下惊动卷帘后的人。
青韵掀开帘子,认出这是侯府里的人,回头小声对程娇娥说:“好像是府上的下人。”
“府上的下人?”程娇娥眉头微蹙,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去问问有什么事。”
得命,青韵掀开卷帘走出去,冲着他问:“府上出了什么事吗?”
下人见到青韵,刚想开口,他眼眼角余光瞥见这些因为好奇而看向自己的,店铺里的不相干的人,聪明地走上前,小声道:
“宫里头来人了。”
青韵连忙把他领进卷帘后的小房间里,一进门,他连礼都顾不上行,便迫不及待地提醒道:
“侧妃娘娘,刚刚有一个自称是熙和皇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到了府上,说皇贵妃她想请您进宫一叙。”
“皇贵妃请我入宫?”程娇娥心一突,惊慌加重,“说请我入宫所为何事了吗?”
“这个倒没说,管家让我来找您,给您提个醒儿,让您千万小心。你小太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没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程娇娥指甲抠着手心,她思考两秒,挥手先让下人出去,然后立马拿起桌上的纸,提笔沾上墨汁,开始快速写信,边写边叮嘱道:
“世子临走前,告诉我,我已经被七皇子盯上了,熙和皇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我爹失踪,很可能跟她们母子有关。这回进宫,我猜多半凶多吉少。”
程家意外失的那场大火,里头的端倪,从程娇娥的话语中,青韵也知晓了七八。闻言,她立马担心道:“不去不行吗?”
程娇娥抬眼看她一眼,眼皮又迅速低下去,“你说呢?”她反问。
青韵嘴巴张开,却没能说出话,担忧害怕的泪珠一下子涌上她的眼眶,她不放心地说:“那我跟您一起去。”
“你不能跟着去,现在世子不在京中,我刚刚想了想,能在七皇子母子手中救出我,并且能全心全力救我的,只有紫苑一个人。我留下来,帮我通风报信,如果五天之内,我回不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紫苑。”
程娇娥拿起镇纸,把已经写完,但墨迹还没有干的信纸压好,她还想再嘱咐点什么,忽然,尖锐的嗓音在两声清咳后响起:
“程侧妃可在?”
程娇娥刚要掀开卷帘走出去,青韵急忙害怕地拉住她,冲她摇头。
“傻丫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程娇娥无奈地冲她笑笑,然后果断掀开门帘走出去。
她装作全然不知明熙请自己入宫一时,疑惑地看着盛气凌人的小太监,问:“公公您说?”
因着安平侯侧妃的身份,小太监勉为其难地冲程娇娥低了低头,但态度却依旧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