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漓孤在二楼最北面的雅座上翘腿而坐,手拿一面方菱镜对着左照右照,用手对着镜子扯扯这里,捏捏那里。他身后一位身穿素蓝衣衫的小厮恭敬地为他打着扇。
忽然台下一片尖呼,凤漓孤收了镜子懒洋洋的往下一瞧,见铺着五彩线绣大红牡丹花地毯的台上,由后面缓缓走出一抹紫红的身影,唇角乍然轻挑,坐直起来。
“各位安静一下!”寂娘牵过盛装打扮,越发显得天姿国色的倩儿笑得分外妩媚,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
狂噪的声音随着寂娘的手势渐渐平息,众人的目光都被她身旁的倩儿掠尽。倩儿美艳而勾魂的美眸沿场内缓缓一扫,台下本已热情高涨的男人顿时觉得浑身发热无比亢/奋,尖呼之声此伏彼起,场面开始混乱。
倩儿似乎十分满意地展颜一笑,素手顺势一扬,脸上的面纱应手而开,露出那张脂光粉艳分外妖冶的脸庞。娇嫩诱人的红唇鲜艳欲滴,一双含情带笑的媚眼如丝,煽/情的目光故意在各处丑态毕露的男人身上撩/拨挑逗,曼妙有致的身子在紫红衣衫的裹装下摆出各种风骚姿态。
台下无比兴奋的男人乍一见倩儿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加上她恣意撩/拨,惊为天人之余都似见到发情期的母牛的公牛,尖叫声欢呼声震天。大厅内顿时象一锅煮沸的开水翻滚蒸腾开来,有些人企图爬上台去,场面骤然失控,醉魂坊的护卫见状赶紧出来维持秩序。
不就是要她为他们选了个金主么?那她就使出她的本事放纵一回。竞争越大,想买她的金主就必须为她付出更多的钱。她的心已死,所谓的爱情也只不过是镜中水月。
千金买去她的一夜,只要她伺候得那个人满意,按杏衣女子的约定,剩下的人生就随她自由了,附带条件是不许再留在上羽。这个伤心之地,纵使让她留,她也不会留,以后或回到南山,或再辗转红尘,都是随心随意的,也不必再为了苦苦得到一个人的爱而失望心碎……
想及此她心里一阵凄仓,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了,但仍倔强地逼自己笑着,并且笑得更加倾城。
寂娘没想到她会自动揭去面纱并且如此用力地卖弄风情,见场面如此失控不要收拾,第一次见她面上现出焦急之色,忙向倩儿频递目光暗示:快停下来!
倩儿视而不见,竟大跳艳舞,台下的人瞬间疯了般骚动起来,纷纷冲上台来,护卫们顾此失彼忙得汗流浃背,形状狼狈不堪。
寂娘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倩儿心里冷笑一声,跳起抓住空中垂着的绸带用力一荡,紫红色的身影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在半空来回翻飞。台下突然寂然无声,所有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倩儿眸光一转,正好看见二楼雅座上挂着淡淡笑容一脸兴味的凤漓孤,心里乍然一动,飘然落下。
台下如雷的掌声响起,倩儿柔柔一笑,又暗暗抬眸看向凤漓孤的方向,却见座前已经空无一人。脸色骤然一黯,带了落索。
刚刚兴起的恶念,霎时被打消下去。
经过她这一闹腾,场中的人意兴更加高涨,原来只抱着来看热闹的人也不禁为之动情,已经迫不及待吵着寂娘快点开拍了。
寂娘往日自诩风光气场无人能敌,纵使往年花魁,也总是在她的调动下众人才热情高涨,今日反被倩儿抢尽风头逼至一角,心里老早不平了,此时见众人想起她,忙一脸堆笑扭出来。
“诸位都见到了,咱家醉魂坊的姑娘绝对天下无双的!既然大家都如此迫不及待的想魅妆姑娘了,那么拍价就现在开始吧……”
……
琉璃殿里,傅君墨正歪在榻上,手中握着冰心紫玉壶把玩。冰清玉润的壶身紧贴他的手心,丝丝凉意直透心底。听说这只壶曾是她的最爱,这只壶也十分有灵性似的,一到她手就能冒烟。可是如今物在人去,她在醉魂坊过得好吗?
忽然又发出一丝苦笑,醉魂坊是什么地方,任你高矮肥瘦,俊美无又或者满身瘌肤,那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见到银子就宽衣解带任人贱踏?幸好她目前还是卖艺不卖身,纵使他已经金笼中鸟,他她绝不能让她在那里失了清白,他必须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她是他的人,嫁给他就一生一世都是他的人!
“皇上!皇上!”突然一个急促张惶的声音由远而近,扑通一声,他身边唯一一个秘密的贴身太监苦子由于跑得过快,不小心扑倒在地。
“不好了皇上,她今天要被人买去了!”
傅君墨吃了一惊,“当真?”
不用说明他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苦子是他暗派去盯着醉魂坊的太监。
“现在正在大堂上竞价呢,已经有人出到一万两了!”苦子一脸惶急。
“走!”傅君墨二话不说起身便往外跑。
才出到他所住的琉璃宫门,迎面看到千恨领着贴身宫女羽帘跚跚而来。
“皇上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千恨妩媚一笑,迎上来。
傅君墨冷淡地看她一眼,转过脸,“朕闷得慌,想去御花园散散心!”
千恨眼梢不经意地扫过一旁弯腰俯首的苦子,笑意更浓了:“皇上弄错了,这边才是去御花园的路,您怎么往那走呢?”
傅君墨脸上肌肉动了动,压下心头的隐忍之气,心里焦灼之火已经烧到脑顶了,仍装作漫不经心的道:“朕突然改变主意了,想去楚云台看看荷花。”说着不再理她急急抬步就走。
千恨脸上一沉,看着傅君墨的背影忽然冷冷一笑,出声道:“皇上不过是想去醉魂坊而已,何必这般遮遮掩掩呢?如果真的想去,臣妾难道会阻拦?只是怕皇上去到了会后悔不已……”
傅君墨乍然一听,猛地转身回头,眼中布满惊疑之色?
“你怎么知道的?”
千恨缓缓走上来媚眼微扬,也不顾众多宫女太监在场,张臂猛地抱紧傅君墨,“臣妾待皇上之心日月可鉴,臣妾为了使皇上开心,每日费尽心思皇上从未对臣妾有过一丝一毫的爱。”
傅君墨被她这么贴身一搂,又当众说了这些低声下气不顾尊仪的话却丝毫不为所动,厌恶地推开她。
千恨脸上一阵难堪,眼中一红,泣道:“臣妾知道,臣妾无法获得皇上的真心,皇上心里只有顾氏,因此臣妾暗暗在民间遍访寻找她的下落,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真让臣妾查访到她的下落,原来……原来她一直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在醉魂坊做妓/女……”
“够了!”突然听到她说出“妓/女”两个字,傅君墨突然一声怒喝,眼里阴沉得骇人。
傅君墨虽然曾一千遍一万遍对自己说她抛弃了自己宁愿为妓,但今日从千恨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却觉得无比难受,仿佛这两字就如万千支箭一齐穿心而入。这种感觉与那日在青楼见到她时的感觉是一般无二的。
千恨被他这声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泪源源而落,艳红的唇震颤着,眼中布满委屈与愤恨。各宫女太监看得胆颤心惊冷气倒抽,都暗叫大事不妙。
往日的千恨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大红衫袖一摆,朝堂上几百须眉莫不对她恭谨伏地,后宫众人在她面前无不是颤颤兢兢如履满冰,时刻担心她如三月桃花的俏脸随时翻脸变色,何曾见过她如此低声下气在别人面前乞怜流泪?傅君墨不过是徒有虚名的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在皇后的掌控下,今日如此声色俱厉类似作反,只怕皇后千恨马上就要雷电交加了。皇后震怒地动三分,他们这群草芥侍从不要跟着遭殃了?
谁知千恨忽然冷冷一笑,目光森冷,道:“臣妾纵然是自作多情,岂知皇上不是自作多情?她再好,皇上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活在皇上触手可及的地方六年,却从不肯回来见皇上一眼,如果说她对皇上有心,臣妾实不敢苟同。臣妾听闻她本就水性杨花,以前在宫中时就勾/引皇弟君墨,后来见回翔国凤大皇子又移情别恋爱上了他。臣妾曾听说过皇上亲眼目睹她与凤大皇子态度暖味,这点皇上比臣妾更清楚。如今她在青楼学艺的目的,不过是知道凤皇子对她也有几分情意,而以此来博得其好感而已。皇上如若不信,可随臣妾一同到醉魂坊。羽帘,备车!”
——醉魂坊中,台下早已群情汹涌,对倩儿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
“三十万两!”
“五十万两!”
“一百万两!”
红了眼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价高,一声比一声强大,众人似乎疯了。唯独台上的寂娘两眼圆瞪兴奋到几乎晕过去。自从醉魂坊开坊以来,从没有过如此高价,纵然知道这个价离早已预知的顶点不过九牛一毛,也已经心跳若狂几近窒息。
倩儿悠悠举着兰指抚腮弄首故作媚态,短短几刻钟估计已经让不少男人潮起潮落几回。脸上千娇百媚心里已经凉透入骨,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原来只是表面的风情妖娆就可以为之倾倒折腰,连脸面形态都无须顾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