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倩儿小心地将天颜粉放到盒子里收好,吃过饭后立即命晴雪拿出长筝练习。春天的夜晚仍然是冷的,窗外的树枝将清冷的影子投在纱窗上,在寒风里颤抖。
倩儿在脚边放个暖炉,一招一式的认认真真地练习着,叮叮咚咚的琴音在寒风里执着地回荡。
春夜冷而绵长,炉上的碳火渐渐冷却下去,晴雪熬不住,被倩儿赶去榻边躺着,此刻瞌睡正甜,她也不忍吵醒她。寒夜寂寂,倩儿的琴声传得更远。也不知弹了多久,只觉得手指冻得有些僵了,一片青紫。
突然门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立即扑进一股冷风,倩儿不由得全身一紧,抬头一看,见傅君墨脸色阴沉的走进来。
为了练筝,倩儿无法分心他晚饭后到底去了哪里,奉仪那里也好昭训那儿也罢,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把那些曲子练习好把舞学会,就能改变目前的命运,那么以后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长远着呢。而且自从被废黜,他每天总是这样脸色阴沉,动不动就给她听难堪的话,所以对他这种神色她也习惯了,因此她不再看他,重新低下头去认真弹着。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吵得大家都无法睡了!”傅君墨冷着脸,过来就用手将筝一推,嘭的一声,倩儿面前的筝被甩到地上,立即断了两根弦。
倩儿愕然的站起来,心痛地看着被摔坏的筝,又回过头来看着傅君墨满是怒气的脸:“你干嘛?”在她看来,他又来拿她发泄。
自从皇上说出下月十五就番之后,他的脾气变得十分暴燥急戾,动不动就拿她发脾气,他的侍妾下人见他这样对她,自然明里暗处都不把她放在眼内,暗地里说她是“晦气扫把星”。
这些她都默默忍耐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事情也是因为她才变得这样不可收拾毫无回旋的余地。可是,她即使她不说,他也应该看得出她心里的愧疚,她不求他的原谅,但是他难道边她将功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吗。
“你很吵知不知道,现在我烦都烦死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弹琴作乐,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你是故意的?我被废对你有什么好处?!”傅君墨突然发起火来,抓起架子上顺手摸到手东西往地下一摔,呯的一声,东西碎了一地。
晴雪早就被吓醒了,忙站起来,见傅君墨发这样大的脾气要摔东西忙想抓住,却迟了一步,错眼第二件东西又摔了下来。晴雪急得忙道:“王爷仔细弄伤身子……”
话未说完,气氛突然死寂,抬头一看,见傅君墨与倩儿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下那只破碎的精致瓶子和旁边那一小抹雪白的粉末。
天颜粉!
倩儿脑袋嗡的一声,苍白的脸颊渐渐变得胀红。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还未曾用过就被他这样毁掉了。就只是因为这筝声吵扰了他一下,他就这样大发脾气。
其实合欢殿离其它命轩舍有那么远的距离,即使听得到她的琴声,也不致于很吵,他只不过心里有气,故意拿她来发泄而已。要是来骂几句就算了,但他这样暴殄天物,她就不能忍受心中的怒火了。
“干什么啊你?有火冲我来好了,何必每次都这样乱摔东西弄得鸡飞狗跳才罢休!”倩儿扑过去指尖颤抖地拈起碎成几片的瓷瓶,又看着无法收回的天颜粉,泪水忍不住滑下来。
就是这一点点珍贵的东西,就能让她的容颜回复,可是现在它却静静地摊在青色宫砖上,无法再用,自己脸上的伤痕虽然有自己弄的药,但未必能恢复如初。
傅君墨不说话,猛地弯腰握住她细弱的手臂将她小小的身子拖至眼前,眼睛变得血红,就象只受伤的野兽,蓄势作最顽强凶狠的博击似的。
这种情形,倩儿在山里见得最多,她知道下一刻,它们会不顾性命地尽最大能力攻击对手,看着傅君墨暴怒的表情,她小小的身子不自觉地收紧,手中的碎瓷片也不知不觉的落了下去。
“贱人!”傅君墨突然在她脸上刮了措手不及的一掌,齿缝里嘣出这两个字。
倩儿愕然地瞪着他,没想到他会骂出这句话,气愤的想要挣脱他的手,反驳道:“你骂我贱,我哪里贱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从你嫁进来第一天说那句话起,到现在的天颜粉,一切证据确凿,你心知肚明还需要我问我?”傅君墨说着将她厌恶地狠狠一摔,将倩儿重重地丢在地上。
倩儿痛得忍不住落了一串泪,咬牙争辩道:“我心知肚明?我心知肚明什么?”
“你跟他从一开始就已勾/搭/成/奸!你们一开始就已经串通好的,就是为了来陷害我!枉我还对你心存感激,还因为你的纯真可爱对你呵护有加,原来你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学会了这些蛇蝎心肠!进了这宫里的人都变得满心计算尔虞我诈,我本以为你是个例外,我还将你当成这宫里一缕不染尘埃的阳光,没想到你比她们更坏更歹毒!我真是错看你了……”
傅君墨神色复杂,似痛惜又似悲怆,有愤怒又有哀伤,别了脸一字一句说得认认真真。
倩儿又是一阵错愕,平日看他不是吊儿郎当就是花天酒地美女怀抱的,还以为他是个孩子,只会吃喝玩乐没点正经,不懂什么是感情更不会有这样深入心肺的感觉的,没想到认真起来竟然这样令人意外,想分辩一时却说不清楚,结结巴巴的道:“我……不是的……”
傅君墨不理会她的话,忽然嘴角邪恶地一勾,冷冷的道:“不过你既然嫁的是我,你到死都是我的妻子,即使我死了,你也休想离开我!你不是喜欢弹琴么?很好,从今日起,你每夜到后花园最偏僻的地方去弹,直到天亮,这样既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你又可以尽心随兴。”说着,喝一声,“来人!”
门外两个太监应声进来候在傅君墨两侧。
“夫君……”倩儿惊愕地看着傅君墨,眼里委屈又无辜,“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能那样对我……”
“把潞州王妃送到御花园!”傅君墨冷狠着脸,命令道。贵妃肯不得吃了他,现在竟然还肯把价值连城的天颜粉送给她,在他眼内,这是铁的证据!在他眼内,她就是个内/奸!
“夫君……夫君……”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无力地消失在寒风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