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起路来象没有脚似的,轻飘飘似仙又似鬼。在这么个大清早上,乍一见这样的人还真的有点骇人。
她直直地盯着倩儿。倩儿被她这样盯着,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凉,只觉得深山老林里最黑暗的夜晚都没有现在这样心慌。她暗暗咽了口口水,颤颤的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嘿嘿,你不是潞王妃吗?”听声音,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是那种尖细森然的笑,让人又是一阵鸡皮迭起。
倩儿觉得喉咙发紧,点点头。
“我是云霞公主,”那女子解释。
原来是她!倩儿高度紧张的身体才缓下来。
听说云霞公主年十六,但性格怪异,长得形容难看,特别是脸上天生丑陋不堪,所以从五六岁起便终年戴着面纱,之后即使皇帝皇后也没见过她的真容。
因为长得丑,到了十六岁,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预驸马嫁出去。
“你们真的愿意去封地吗?难道不打算想个法子留在宫中?”云霞公主的声音尖细,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可是她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听得特别认真。
“可以吗?”倩儿突然来了兴致。
云霞公主突然“飘”近倩儿身边。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不过这事只能是咱俩知道,不许第三个人知晓。”云霞公主附在她耳边低低道。
倩儿趁她近身时迅速将她裙子一提,说:“公主走路真特别!”,见她雪白的裙底下一双穿着金线凤鞋的脚稳稳着地,并不是没有脚的。倩儿歉然一笑便松了手,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同是皇家血脉,谁愿意大家离散。”可能是有面纱盖着的原因,倩儿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有变化。
这样近距离的看她,与平常人是没什么两样的,而且,她就是上羽国的长公主,同是一家人,她自然也舍不得让傅君墨离开大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
倩儿见她这样,也不再多想,便说:“公主有什么好办法?”
“十日之内,学会弹唱这几首歌曲,还要学会跳凤鸣朝阳这个舞。”云霞公主说着,将一叠写着歌谱的纸递给倩儿。
十日?又要学弹琴又要学跳舞,十日时间太短了吧?即使十日学得会,又有什么法子能改变皇上的想法呢?
倩儿望向云霞公主,可云霞公主似乎天生就只有一种表情,并不回应她的惊讶和疑问。
倩儿只好接过来,低头一看,立即一阵头皮发麻晕厥。只见上面密密码码的写满各种字符,都张着各种邪恶的笑脸跟她打招呼,可她对它们一个也不认识。
“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她还是忍住没把自己不认识字说出来。
“习艺馆里的师傅会教你的,只要你认真学就行。”云霞话没说完就转身“飘”走了,脸上的表情仍然是木然的,就连眼睛,自始至终,都没起过波澜。
——
“这个对初学者来说难度很高,十天来说确实太难了。”习艺馆的教习师傅金嬷嬷捏着倩儿递上的曲谱,面有难色。
“嬷嬷,我会认真学的,只要你肯教我!”倩儿态度无比坚决。只要能让夫君延迟就番,就有很多扭转局面的机会,即使再苦再累,她也不能放弃。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奴婢就教您,十天能不能学得会,就看主子的天份了。”嬷嬷将曲谱摊开,用镇石压在长筝前的案上,自己先弹了一遍给倩儿听。
倩儿听得如痴如醉,早就心痒难耐催着让嬷嬷教她。
嬷嬷让她坐到凳子将手按在筝弦上,她依言坐上去,姿势倒是袅娜生姿似模似样了,可是她平时连筝长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哪里懂得哪根该按哪根弦,叉开的十只狐狸爪子象两只笊篱似的平罩在弦上。
嬷嬷见了眉头抽筋惊绝在旁。
王妃不是……棋琴书画——样样都会吗?这姿势……如此看来十日对她来说,光是宫商角徵羽就够练习了,至于这倾世绝唱,看样子要练上一年吧?
嬷嬷额上冒着汗结结巴的对倩儿道:“王妃……还是,先看一遍奴婢的动作吧……”
唉,为人奴真是难哪,又不能直接指出说她错了!
倩儿察颜观色,见嬷嬷一脸牵强的笑就知道自己的手指放错了地方,听她这样说忙起来站到旁边。
嬷嬷斜着身子坐了半边凳子,正要讲解各弦的音阶和用处,却见倩儿心思根本不在筝上,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腰部和屁股看。嬷嬷脸上一红,只好轻咳。
倩儿才忙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指指嬷嬷的腰和屁股,道:“你为什么要那样扭着坐,是不是闪了腰?”
嬷嬷听了再次绝倒。她听说太子娶回来的太子妃年幼无知礼节一窍不通,天不怕地不怕爱闯祸,太子就是因为太子妃,就是眼前这女子闯祸才被降潞州王的,大家心里还疑惑,说丞相大人的女儿怎么可能这样,今日见了,才知道传言是真的。
她忍着笑,回道:“奴婢身份低微,在王妃面前本不应坐着,可是如果不坐着位置不对,这筝就无法弹了,为了能弹琴又不失礼节,奴婢只好半坐以示尊敬。”
“那样坐着多辛苦,来,好好坐着!”倩儿爽脆地将嬷嬷的屁股挪正,等她坐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的坐着当然舒服多了,可嬷嬷心里终究不安,一眼瞧见倩儿鼓励的眼神,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作罢。在主子面前,她从来只能敛眉低目谨小慎微的,哪曾这样自在过。忍不住多看一眼倩儿,看着她烂如阳光的脸,心里仿佛阴暗潮湿多年不见天日的角落突然照进阳光,一下子明朗暖和起来。心情舒畅手指也分外活跃,人也格外精神,将一双修长的手指分别按在各弦上,认认真真给倩儿讲解起来。
——“嗯,是这样吗?”
半个时辰后,倩儿有模有样地弹起来,一首短短的曲子弹得几乎没有错漏,乍一听还听不出是个一个时辰前连手指都不知道往哪摆的新手。
“王妃真是冰雪聪明呀!奴婢教学三十年,从来没见过象王妃这样领悟能力惊人的!”嬷嬷不敢相信地由衷赞叹,她的接受能力真的只应天上有啊。
“谢谢嬷嬷赞扬,也是嬷嬷教导有方而已。”倩儿亲切地拉着嬷嬷的手俏皮一笑。嬷嬷的笑容很象狐奶奶,她无端地觉得亲近,然而这个细小的动作,却让嬷嬷受宠若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