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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妃见门外的仆人都是垂耷着脑袋,屏息静气的,十分不同寻常,问,“这是怎么了?”
恰她过来的消息里面也通报了,宁王道,“让她进来!”声气严厉。
宁王妃走进屋,只见林王妃与虞仙因婆媳二人在一旁一坐一站,见她来了,施施然回避过眼睛。
宁王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搭在案上,满面怒容——这个老实人出现这样的声气可不正常,宁王妃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是怎么了?!”宁王的火又蹿上来了,指着她,“我问你,昨天崇元到底是怎么回事,犯了什么病,你们一个个得都合起来瞒我,在背地里都做了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发作自己的妻子,这场面真的不好看。
屋内外一众仆人都垂下了头,特别是宁王妃的侍女们,颇为自己的主人委屈不忿。
“王爷,这件事妾身会跟您解释,”宁王妃也是个要强的,这般被当众不给脸,身为王府女主人的尊严大受打击,隐忍着继续道,“咱们府里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插手的好。”
“呵,嫂嫂是说我是外人么?”林王妃笑着道,崇元大长公主什么的她奈何不了,宁王妃这样一个飘萍一样的王妃也想跟她横——当下面带冷笑,吊起的眼梢全是泼辣的骄悍气,“可惜即便我这个外人,也比王妃娘娘更加关心王府的荣威呢!”
宁王越想越恼,一时恨宁王妃不明事理,一时又恼申时轶不争气一条道走到黑,指责的话也不想说了,又烦又懊得坐在那里。
林王妃看出他的心思,轻轻道,“王爷要想让郡王爷死心,倒也好办。”
“阿秀说怎么办?”情急之中,宁王唤出了林王妃的名。
林王妃抿嘴一笑,照着之前同虞仙因商量好的,“不如就趁今天,去公主府同公主殿下说清楚。公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您亲自去了,她岂能忍心让长辈为难?”
宁王妃听到这,忙出声道,“王爷,不可!”
宁王则完全被林王妃的话吸引住了,根本没有理会她,林王妃见他心动,又缓缓道,“王爷,事关天家和西平的体面,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机不可失,事不宜迟啊!”
公主府的管家听说宁王来了,急忙正衣冠、开正门,疾步小跑上来行礼,“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请进,请进!”
宁王却是坐在车中,并不下来,“大长公主呢?”
管家觉得奇怪,还是让人将正门门槛拆下,好让马车进去。
宁王却硬邦邦的,“孤不进去,让崇元出来!”
“这……”管家觉得不对了,再一个个看宁王的车队、扈从,皆是冷着脸的,那宁王声气也不详,遂试探着道,“请容小的进去回禀。”
虞盛光正在午休,她刚刚小产,此时哪里起的了床。
管家将情况先告诉了虞母。“宁王同我们府上一向交好,现在汹汹而来,却不进府,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事啊!“
虞母听到这样,已是猜到,怕是宁王并不赞同西平郡王与自家孙女的亲事。
管家又道,“宁王这架势,是不是……要同公主划清界限的意思?”
虞母道,“先不要告诉公主,如果宁王殿下有意如此,她出不出迎都没有意义,况现下也无法起身。老身先出去拜见宁王殿下。”
大长公主府门口,宁王的马车和扈从一字排开,象征着宁王府的徽号旗帜在寒风中烈烈飘扬。
一些好事的小民百姓已经在远处围观,夹杂着偶尔路过的大府豪奴,骑在马上,观看热闹。
不一会儿,只见大门里走出一位老妇,由一名小婢扶着,出来向宁王行大礼,跪到马车前,“民妇拜见宁王殿下。”
宁王问,“尔是何人?”
虞母道,“民妇虞氏。”
宁王知道她是虞盛光的祖母,山阴伯虞廉的母亲。
申重虽贵为皇子,但一向懦弱,并非心狠之人,眼见这么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家跪在脚下,又想到虞盛光的好处,不禁先是一默。
然而马上厌恶与气愤又将心软盖过,问,“崇元呢,她怎么不出来?”
虞母道,“公主身体不适,请殿下原谅些个。”
宁王道,“孤来也无有他事,听闻她与临江王的好事将近,特来看看。既然身体不好,孤改日再来吧,待他二人成婚之时,孤必随一份厚厚的大礼。”
说罢命人驱车,离去。
管家与小婢扶起虞母,看着车轮碾起的黄尘,虞母在心中道,果然是这样,宁王并不赞同西平郡王与阿圆的婚事,甚至到了不顾体面亲自登门表态的地步。
管家道,“老夫人,咱们先进去吧。”
申时轶回到家,已是晚膳时分。
他们家旧时养成的习惯,晚膳必要在一处用餐。只见那诺大的厅堂肃穆无声,宁王妃灰着脸,世子申时庭见他来了,打圆场的痕迹很明显,唤道,“二郎来了。”一面向他使眼色,意思不要提白天的事。
宁王今次是铁了心,满是皱纹的脸紧绷着,申时轶看看他,心中些微无奈,唤,“父王。”也向王妃行礼。
“你回来了,”宁王干巴巴得道,“册封典礼的事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陛下提出,她将在册封典礼之后移居上阳宫。”
永远强势沉重的向一座山压在脊背上的母亲,突然变得轻飘飘得如天上残余的云丝,宁王觉得,自己一时很不能习惯,竟有失衡的感觉。
“唔。”他含糊得道。
“还有,陛下再次提出赦免弥安,让他一道移居上阳宫。父王的意下如何?”申时轶又问。
“你们看着办吧。”宁王道,突然抬起头,“二郎,这些事我都交给你,但只一件,你的婚事,却要由我来做主,不得你任性胡来。”
申时轶也抬起头,父子俩看到一处。
宁王妃因为有“过失”,现下却是不敢说话了,世子申时庭忙上前道,“先吃饭吧。”
一个伶俐的小婢捧盆上前,申时轶净了手,为宁王盛了一碗汤。
宁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拿起汤匙。
内室的门开了,小空进来道,“殿下,郡王爷来了。”
虞盛光歪在软榻上的,本正拄颐想着事情,闻言坐起身,不一时,只见申时轶高大挺拔的身影进来,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交给婢女。
虞盛光道,“这一件黑狐的氅衣倒像是新做的。”
申时轶笑笑,“属你眼尖,在西北时猎到的狐狸。”
他里面穿着玉色锦缎长袍,宝蓝色敞口斓衫罩在外面,用金棕的腰带系在腰间,华服部分掩藏了英俊儿郎的犀利和野性,甚至让他显得有些劲瘦,但些微反光的锦缎下,随着男子的行进动作,现出衣料下结实的肌肉线条和力感。
橘黄色的灯光给年轻英气的面庞涂上一层釉质的光,平素的浓眉利目暗光下更添了几分风流的的味道,怎么看也看不够啊,申时轶到她面前坐下,有些得意得挑起眉,“好看吧,是不是没见过我这样好看的。”
虞盛光噗嗤一声笑了,半挽的头发松松披到肩上。
“是看不够呢。”她突然倾过身子,仰起脸儿,两个人面面相对,清清的瞳仁里都只有对方的面庞。
不一会儿,虞盛光的脸微微红了,申时轶扶住她的脖颈,“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虞盛光看着他,“别说了,宁王殿下……我能够理解他。”
纵身入怀,将身子投入到他结实又温暖的臂膀内,细细道,“可是我还是要嫁给你啊,阿狸。”
怀里娇软的身子轻盈柔软,小声得问,“阿狸,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们都自私。”申时轶道,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可是这件事情怎么能用错与对去评价呢?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宫门外,我挨鞭子有多疼,可是最疼的还不是在身上,而是,而是我终于还是要把你留在这里,留给别人……”
“申时轶……”
“不,我要说。”申时轶抬起女子的颈子,锐利的眼睛看着她,这时候他不是那个偶尔还略带着稚气的、会撒娇撒嗲的少年,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强壮的、彪悍的、会令人心颤发抖的男人,“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回来,把你重新抢回来。如果说这里面谁最自私,那么就是我。我最自私。”
“在我们能够选择的时候,选择符合自己心意的人,在我看来,这是天底下最顺应天理、最正确的事了。我很庆幸现在我有这样的能力。”
虞盛光轻轻吻上他的嘴唇,“谢谢你对我这样郑重认真,阿狸。可是你的父亲、家人,还有临江王,我们总还要顾及。”
她转身从小屉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他,“我欠临江王一个解释和道歉,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申时轶看着信,“堂叔对你……哎,我想把堂叔调的远远的。”
“别,不要为我这样,这不值得。”虞盛光道。
申时轶看看她,“男人的事情,你不懂。没那么简单。”
虞盛光还是不解,“我不认为我对临江王有多重要。”
申时轶揉揉她的头发,“你不懂,小光。”站起身,“这封信我会给他,还有我父王那边,你先不用理会,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