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刘成放下担忧,反而有些奇怪这小子分明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竟然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陈起自小被黄正严加要求,灌输的就是一个“脚踏实地”,本就不是好勇斗狠的性子。又自从认识红英以来,见识增长,对待自己所不能及的事物都抱了一份学习心态,渐渐脱去乙木镇上那个莽撞少年的影子。
几人笑呵呵的招呼一声就准备动手,围观的武备士有心开出盘口,赌这小子初次下场能熬过多久,但被眼角带笑的刘成余光一扫,都乖乖的闭嘴观战。
随着鞭声响起,陈起一边留心他二人手腕动作,一边戒备身后,刘成不知是有心放水还是别有用意,一根长棍拿的四平八稳,就是不出手攻击,反而搞得少年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他分心二用,就有些跟不上鞭响,连忙凝神分辨,却又发现使鞭的二人手法确实巧妙,有时明明扬鞭而出,偏偏却空挥而回,自然没有那声脆响。
神情一凝,当即放弃了靠眼力取巧,专心在耳上,正好听到微弱破风之声,是刘成长棍悄然到了身后。
陈起依着先前刘成动作,也是斜跨一步避过,谁知长棍倏收疾出,又向着自己后背戳来。他避过七八次,突然长棍在他右侧连刺几下,陈起刚向左侧回避立足未稳,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后腰上一痛,已吃了刘成一记。
陈起哈哈一笑,停了身形,朝前后三人团团一揖。
“惭愧!小弟这么快便不成了。”
刘成将棍往地上一杵,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外人第一次下场就能玩到这么久,三郎你算是第一个!”
他这话倒不是虚言安慰,不过以陈起的名声,在杂音干扰下撑了十几下暗棍也未出他意料。只是怕他尴尬,没让他再报数。
谁知陈起挠挠头,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不过我刚才一直数着没断,这两位大哥一共出鞭六十三响,我是被你刘哥第十四下击中。”
少年认真看着刘成,“不知是也不是?”
刘成这是真的吃了一惊,围观的武备士们轰然喝彩他们旁观者清,又是玩熟了的,自然便有人从旁数着,果然与陈起报出的数目相同。
安潮城是海边重镇,武备司里的也都是风浪里杀出来的直爽男儿,对有能耐的同僚是衷心喜欢。这少年第一次体验本地“特产”能有如此成绩,人人都是既意外又佩服。
顿时把陈起团团围住,夸赞不觉,少年肩膀都快被拍肿,有格外热情的便直接邀他下差之后酒桌上再做切磋。
陈起第一次被外人这般厚待,想起与乙木镇上同僚相处的经历,豪兴一起,就要刘成再来一次,显然意犹未尽。
大伙儿也想看看这小子能不能一鼓作气玩到终点,虽然看好的不过寥寥数人,但都是毫不掩饰为他出声鼓励。
他们留守司里,反正无事,难得遇到陈起这外地俊杰,也是恋恋不舍,想多看他表现。
于是陈起又是三次尝试,前两次都是跟初次下场一样,计数不差但被刘成击中。最后一次则是硬生生从长棍袭击下撑到时限,但报出数目却错了少许。
他来到安潮城已是下午,一直在海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时腹内有些难以为继,又看日头渐偏,有在外公干的武备士陆续回到司里,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虽然接连失败,但陈起却毫无气馁之意,见刘成目光蕴藏关切,心中一暖,笑道:“今日看来是不成了,小弟也不好耽误诸位正事,左右还要再叨扰一天,不如明日再来试过?”
这小子越战越勇,刘成也是暗自心惊,见他自己表示就此作罢,也干脆的同意了,又将他与刚到的同僚做了引见,自然宾主尽欢。
屋内灵机跟红英已聊完正事,感应到外间动静,对陈起虽败不馁的沉着也很是满意,对红英道:“你这次倒是找到个好苗子。”
红英正翻弄他桌上杂物,对灵机的评语不置可否,见对方定定看着自己,不耐道:“军麟阁门下哪有输不起的人物?要攀登仙途,原本就该有越挫越勇的心境,这也值得你灵机一夸?”
灵机见她神情,分明是有些暗喜,偏偏在自己面前不肯显露出来,只得一叹道:“你这便是替那小子要强了,算得上多事,可不是你红英作风。”
红英手上把玩着一支匕首,听灵机这么说,手上劲道稍稍一大,精钢铸就的凡间凶器发出“”一声哀鸣,顿时断折。
灵机知道她性子,耸耸肩不再多说。
又把一封书函推到红英面前,“此事你有何想法?”
红英展开红裙,干脆在他面前坐下,秀眉一扬,“这可是你牧首公务,我只是个过路闲人,你问我作甚?”
“此地原本就是倚天剑宗所辖,只不过他门中都是武痴,懒得派出牧首管事,才叫我有了个偷闲之所。前日我接到飞剑传书,说是门中有一场临时安排的大比,门中弟子有本事的抽不出身,能有空的又未必担得起这重任,所以下月的护航要延期,也请我上门观礼。”
红英撇撇嘴,“你好大的架子,这种事还要人请上门来。看人打架没什么意思,跟剑门弟子玩玩又难收手。啧,每次不搞到头破血流分不出胜负。你想想这才月中,哪有什么门内比试会搞出这么长时间,连下月的凡务都要推迟,定然是打完还要各自休养。”
回想曾接触过的倚天剑宗弟子,这一贯勇往直前的女仙也有些皱眉。“那些家伙砍起自己人都这般发狠,何况有外人登门找打。你守拙坊与世无争,也不需找人帮你撑场面,我还要带陈起回山,此事恕我敬谢不敏。”
灵机一张脸作出苦相,两手一摊,语气无奈至极,“哪里是我面子大,分明是他们打得热闹,激斗之中仙剑也难免有所损毁,这是叫我上门做工才对!我那时能接任此地牧首,还高兴了一阵,后来才知道他门中铸剑师就真的只精铸剑,在修补一道上还不如我这外人。你可知我除了牧首之外,还兼职他倚天剑宗剑器修缮?”
“噗呲!”
红英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在此地真个潇洒,原来总有人降得住你!”
“对这世上不讲道理之人,我都是由衷敬畏,你也不用笑我。”
灵机苦笑着朝天拱拱手,又转为正色道:“不过他们催得甚急,我明日就要动身。”
拿起放在手边的护臂对红英一扬,“本人一向先公后私,咱们虽然交情不错,也得按规矩来。你不如便留在安潮,等我回来再为你修复这昆山环,也顺便帮我镇守此地半月如何?”
“嘿,见面时你还信誓旦旦此事轻而易举,不出后日午时便能完工。这时又说要等你回来?以师兄你的修为,赶路可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唉!”灵机被红英质问,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怪愚兄心志不坚,一想到要去往那虎狼之地,就忍不住心头惴惴,连道心都受了影响,不免要拖累这修复的进度啊。”
这明显是在胡扯了,果然是跟倚天剑宗的剑修交往密切,连这“不讲道理”的本事都长进不少,红英不由有些好笑。
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危险笑容,“师兄你果然心思多端,红英佩服。”
想了想,修好法宝才是正事,只要自己不多事找人切磋,倚天剑宗总不至于连上门观礼的客人都不放过。
“也罢,我便陪你走一遭。”
见灵机面露喜色,急忙补上一句,“不过你可得用心为我修好昆山环,到时我拿了就走,你不可再耽搁我行程!至于陈起,”想了想倚天剑宗传闻,无奈道:“他们向来不喜欢与凡人交往,我就不带这小子去长见识了,便留在你这武备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