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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回首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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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敢,孩子这几日踢我踢得可凶了?这么活蹦乱跳,应该是个男孩吧!”公孙悦跪在坟头给两边的松柏松土,絮絮叨叨说着腹中孩子的境况。一边李府的下人听得她罗罗嗦嗦的一大堆,皆是泪光点点。

“李敢,十月天了,起风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冷吗?”公孙悦的手停在半空,渐渐颤抖起来。那丝抖动缓缓化开,终于,她浑身颤抖扑倒在冰冷的墓碑上,那巍峨的石碑没有李敢身上的温暖,让她的心在一片绝望中陷入最深沉的哀戚。

“小姐,小心孩子!”公孙悦的侍女哭着上前扶住她,她死死拽着墓碑就是不肯起身。

“三婶!”李陵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虽然面色悲凄却忍住没有哭泣。“你们赶紧过去劝劝婶婶!”一阵滞缓的行车声传来,李陵皱起眉头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墓道边。

“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应该没有贵人祭奠啊?”李府管家有些愣神,愕然见一个黑衣贵妇在众人搀扶下颤巍巍往这边走来。

“让他们走!”李陵待看清伊宁面孔顿时惊怒起来,李府诸人脸色也阴沉下来。“算了,公子!”

“滚,让他们滚,她想干什么?来示威?让三婶更加难过?”李陵暴怒,带着家人拦在伊宁前面。“走吧,三叔肯定不想见你!”

伊宁方走了这几步已经气喘吁吁,自从产后她根本无法起身,在床上直直躺了近三个月才能稍走动。这身子方好些,她执意拜祭李敢,整个霍府都拦不住,只得前呼后拥地将她带了过来。

“李陵公子,我不过想来对你三叔尽一些故人之谊,还望您行个方便!”伊宁脸色煞白,斜依着夏朵,望向不远处的黄土,心间剧痛。

“惺惺作态!”李陵冷哼一声,“故人之谊?这话让长安任何一个人听了都笑掉大牙!”

伊宁看着李陵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嘴唇微抿,眼圈渐渐红了。“小公子,我家夫人不过想来拜祭李大人,这于礼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霍府仆从上前一步,却被更多的李府人挡了回来。

“哼,你们家大司马怎么不来?巡视边防?这话哄我这等小儿都不行!他这个懦夫,怕了是吗?”李陵大怒,指着伊宁鼻子气得小脸铁青。伊宁平静看着李陵激愤的脸,挥手让脸色亦不豫的霍府家人退下。“李陵,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们过来不是惹是生非,如果这般反而让你们难过了,我回去就是!”

伊宁抬头,秋风吹动她的裙角,公孙悦的哭声随着秋风执着地敲击着自己本已疲惫不堪的心。伊宁咬牙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在夏朵扶持下缓缓跪下,遥遥对着李敢的坟茔磕了三个头。“李大哥,对不住,我来晚了!”眼泪狠狠划破伊宁平静的面色,她双手撑地,肩膀开始剧烈颤抖。

“伊宁,李敢不会怪你!你别自责了!”夏朵流着眼泪勉强劝慰伊宁。

“我真希望他现在还能大声咒骂我!”伊宁泣不成声,想起在云中城自己狼狈不堪之时李敢爽朗的笑声,想起长杨宫里李敢对自己的诸多关爱,如今故人不再,那丝空荡荡的感觉在自己心口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至此伊宁方才明白别离的意味,也更加自责当日对李敢的残忍。

“好了,可以走了吗?”李陵冰冷的声音惊醒了伊宁,伊宁颤巍巍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李敢的坟茔,咬紧牙关往马车走去。

“三婶每天都过来,无论刮风下雨!三婶肚子里的宝宝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李陵冰冷的语言让伊宁脚步一个踉跄,夏朵回首看向李陵迸发着恨意的眼眸,从内心深处叹出一口气。“小公子,伤害他人只能让你心中得到暂时的舒畅而已,却改变不了什么!”

“夏朵,我们走吧!”伊宁拉过夏朵,艰难上车。

“伊宁,这不是你的错!李敢不会怪你!”夏朵看着伊宁头晕目眩的样子,心下不忍。

“公孙悦说的对,一切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当日种下的因,何来这番苦果!”伊宁惨然一笑,抬手拔下头上的玉簪。“我曾是李敢心中的一根刺,最终这根刺也在霍去病心中扎根!”当日李敢赠予的玉簪冷却了伊宁的手,她抬首看向车外满目秋色,几乎咬断自己牙根。

“夫人,您可回来了,小姐哭到现在!”奶娘赶紧把宁宁递给伊宁,伊宁垂首看着女儿哭得双颊赤红的委屈模样,心底酸楚混着感伤,轻声给孩子唱起乌孙长调。宁宁听到伊宁悦耳的歌声顿时忘了哭泣,泪汪汪的大眼睛透露出笑意,终打了个小哈欠闭上眼睛。伊宁轻拍女儿襁褓,看着庭院中凋零的荷叶,内心也仿佛经历初冬,一片萧瑟。

“夫人,侯爷的信!”

伊宁漠然看着那小小的竹简,没有接的意思。夏朵看了一眼伊宁,拿过竹简朝下人挥挥手。“他每日都写信,也不容易……”

伊宁厌烦地闭上眼睛,抱着女儿走进内室,听得突兀的关门声,夏朵愣在回廊中良久无法反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夏朵看看手中竹简,苦笑了一回。

“还是没有回信?”霍去病剧烈地咳嗽起来,章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下人给霍去病拍背。霍去病厌烦地挡过下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宁宁好吗?”

“长胖了,白白嫩嫩的,抱到宫里人见人爱。皇上明里不待见,没人的时候逗弄了好一回!”章平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一看就是霍去病的女儿,折腾人。

霍去病微笑起来,想起女儿粉嫩的小脸心底一酸。“好久没看见她了!”霍去病坐了下来,“匈奴那边怎么样?”

“春季这一仗输了元气,到今日都无兵马调动的迹象!”章平压低声音,霍去病略点头,拿起笔开始写信。“让将士们

不要掉以轻心!听说军中营妓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这般像是来打仗的吗?”霍去病又咳嗽起来,章平上前递过热茶。“将军,唤郎中来瞧瞧吧!”

“不过是天冷吃了点风,折腾什么劲!等下随本将军巡视边防!”霍去病没有抬头,仍在竹简上涂抹着自己的思念与爱意。章平不敢吱声了,看着霍去病惨白的面色,心下隐忧。

伊宁呆呆坐在屋子里,内室一隅堆放着一摞竹简,满坑满谷看得她心沉甸甸的。自从她苏醒之后就不许霍去病进屋,霍去病软言讨饶了一个月,却被刘彻的圣旨调到边郡戍防,名之为谨防匈奴秋猎,实则避朝中口舌。伊宁知道长安贵戚眼中自己红颜祸水的形象,安静待在荷叶屋静静看满塘荷花盛极而衰。

“夫人,李夫人病势日重,宫里让你去看看!”

伊宁霍然起身,心仿佛又经历了一番垂直跌落的恐慌,愣怔在当场无法言语。“长安,为什么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伊宁,别和大司马呕气了!”李倩一阵剧烈的咳嗽,青白的脸泛起不健康的红潮。伊宁给李倩绞了一把热手巾,“你少说话,安心躺着!”李倩自诞下刘髆之后身体日渐衰弱,刘彻让太医院尽心医治,却始终不见好。

“现在不说,怕有些话就没机会说了!”李倩惨然一笑,拉住伊宁的手。“伊宁,霍去病虽行事鲁莽,对你的心却天日可鉴,得夫如此,你何苦执着于细枝末节?”

“细枝末节?李夫人,你真认为那些事都是细枝末节?”伊宁睁大眼睛,紧紧攥住自己的深裙飘带。

李倩扭头看向床上的香草锦囊,叹了口气。“霍夫人,有时间听我说个故事吗?”

伊宁定定看着李倩的侧影,不知为何居然涌起强烈的悲哀。“你别累着自己!”

李倩坚定摇头,看着帐幔用最温柔的声音道,“我出生在一个卑贱的家族,生而为歌舞伎,取悦男人是我自打懂事就必须认真学习的事!”李倩扭头看着伊宁的眼睛,在里面读到了怜惜,她淡淡一笑,“十六岁那年,我被家人安排在长安最好的乐坊,等待他人出重金购买自己的初夜。

“李夫人!”伊宁有些不自然,李倩经历过的一切伊宁无法想象,也不忍想象。

“那几天我整日哭着求家人,求他们哪怕把我随意嫁人也不要让我受此侮辱,但是他们回答我的只是叹息。终于,有人出了当日长安最高的价码,我穿着一身最美的红衣,却准备随时撞死。不是我假清高,而是当日一颗少女的心无法忍受这样的命运!”一滴清泪自李倩眼中滑落,却砸到伊宁心口。伊宁无言握紧李倩的手,想给她力量。

“当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我几乎忘记了呼吸,那是我所看到的最温和也最高贵的脸。他穿着一身青衣,看向我的眼光没有一丝戏谑,只有怜惜。他告诉我,不用害怕,这一切不过是同僚的无聊之举,他不会伤害我!伊宁,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用这么温和的口气和我说话,我望着他,突然觉得上天对我不薄!”伊宁感觉自己的手被李倩拽得几乎锐痛起来,她看向李倩眼中跳跃的火花,万分想开口询问却还是忍住了这番冲动。

“那晚他真的没有碰我,只是在我身边安静地睡了一觉。我一夜未眠,撑着脑袋一遍一遍数着他脸上的纹路,心里酸酸甜甜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在梦着唤着‘倩儿,倩儿!’,那简直是我听到最美妙的呼唤。”李倩脸上漾起绝美的微笑,但这丝甜美在伊宁眼中别有一番绝望,因为她知道李倩口中的“他”必然不是刘彻。

“那夜太短了,他走了,给了乐坊一笔重金让他们不得强迫我接客,这也就是我能以清白之身入宫的原因!”李倩苦笑起来,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衬得脸色益发青白起来。“在宫里,虽然我对着皇上笑,心里却从未忘记过他,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在御前看到了他,皇上的大将军!”李倩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溢出眼眶。伊宁浑身一颤,突然想起霍去病说过卫青发妻名字中亦有一个倩字。伊宁内心颤抖,看着李倩为情所困的样子,终不忍将真相告诉她。

“你知道天地失色的感觉吗,他站在那里向我行礼,眼中的漠然彻底刺穿了我的心!我不知道他是忘记了我,还是不敢相认,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我,让我几乎夜不能寐!他是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却留给我太多的疑惑,我无从解答!”李倩的手抖动起来,伊宁膝行上前按住她的身子,想开口唤太医,声音咽在喉咙中央居然发不出来。

“你当日问我为何接近你,我骗了你!”李倩的眼泪绝堤而下,“因为我恨平阳公主,我恨她送我进宫,更恨她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居然能霸占完美的他!”伊宁抬头看着李倩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无言以对。如果要说有什么错了,那只是命运。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小圈子里做着自以为对的事,但最终却彼此伤害。李倩恨平阳公主,但是她的恨也间接给自己爱的人带来了伤害,这一切因果循环何时是个头呢?

“倩儿,放过自己吧,不要再想这些永远没有答案的事,也不要让恨意和嫉妒蒙蔽自己!”伊宁轻轻搂过李倩,不知为何居然平静异常。

“其实一切都有答案,只是我没有勇气去了解罢了!”李倩埋首于伊宁怀中,泣不成声。

“倩儿,放了自己吧,皇上对你很好,你又有了这么可爱的儿子!”伊宁把李倩当成了孩子,柔声哄着。

“伊宁,我很羡慕你,霍去病虽然总是伤你心,但他爱你,那份爱强烈到连皇上都挡不住!这样的男人有几个?虽然他有诸多不是,但就冲着他对你的全心全意,你何苦执着其他!伊宁,人生苦短,看看我,你应该珍惜自

己的幸福!”李倩艰难抬头,泪眼婆娑间紧紧按住伊宁肩膀,“你劝我放了自己,你又何曾放了你自己?”

伊宁起身缓步走向窗棂,阴沉的天空下,宏伟的未央宫显得异常阴森压抑。这是欲望争斗的中心,其间的悲欢离合被掩盖在一片金壁辉煌之下,华丽却悲怆。

“伊宁,我听说霍去病病了,皇上已派太医赶去朔方!”

伊宁猛然扭头,睁大眼睛瞪着李倩,嘴唇微启,硬生生忍住了已经在半截的问话。李倩轻叹一声,“我打听了,他入冬之后时常咳嗽。听说他小时候曾有哮症,常年征战又让他发病了!”

“要紧吗?”伊宁脸色变了。

“太医说关键是要心情舒畅,不得劳累。”李倩微微一笑,看得伊宁脸上一红。“还是心疼他?那就别憋着了,两个人明明互相牵挂,还这般僵持!”伊宁脸色一僵,扭头再看向宏伟的宫室,心却飘到漠北。

“看看,都快堆不下了!”夏朵轻笑着拾掇书简,伊宁抱着女儿淡然看夏朵忙进忙出。“入冬了,缺柴火,要不干脆烧了它们,总还派点用!”夏朵蹲在一边笑语。伊宁将宁宁交给奶妈,犹豫了一番,轻步走到夏朵身边抽出一卷。夏朵愕然看着她,张着嘴巴良久无法说话。

伊宁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展开书简。

“伊宁,我到代郡了!没找到马贩,没办法给你报仇!”

伊宁淡淡笑了起来,想起自己曾经和霍去病诉说汉人奸猾,当年与张骞初到代郡就被马贩欺负。“你这样的书信,换了别人还真读不懂!“伊宁微微摇头。宁宁在襁褓中咿呀学语,伊宁抱过女儿垂首再看霍去病的信。

“巡视完代郡,我还要去朔方!甚好,别挂念!”

“谁挂念啊!”伊宁推开竹简,却朝夏朵招手,示意她拿书简。夏朵似笑非笑,按着书信到的时间帮伊宁一一展卷。霍去病的书信惜字如金,冷硬而简短的话语在伊宁读来却别有深意。虽然霍去病没有一字提及思念或关心,但是伊宁却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悔和爱。

“今日送信的人走了吗?”

夏朵愣了一下,“还没,天亮才走!”

伊宁咬牙细想,“把他叫过来!”

听得脚步匆匆,一个兵士垂首跪到门口。伊宁瞟了一眼,但觉此人面目清朗,虽不俊俏却看着一脸正气。

“你叫什么?”

“赵充国!”

“你随军很久了?”

“不是,我的家人今年应皇上旨意移至令居!看到边郡深受匈奴之苦,听闻骠骑将军英名,又自小喜读兵法,自愿从军的!”赵充国低下头,不敢正视伊宁。

“你,你时常看到将军?”伊宁有些局促,白了夏朵的笑脸一眼。

“末将偶尔会轮值守卫中帐!”赵充国抓抓脑袋。

“他,好吗?”伊宁拍着女儿,发现宁宁似乎在认真打量自己的脸色,不禁有些尴尬。

“将军忧心军务,经常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似乎经常咳嗽!”赵充国叹了口气。伊宁脸色煞白,手不自觉用力,顿时宁宁惊哭起来。夏朵慌忙抱过孩子,看着赵充国脸露忧色。

“他,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身子不好更加要好吃好睡啊!”伊宁茫然若失,坐在一边仿佛成了石像。赵充国更深地躬下身子,内心不安。

“谁在照顾他的起居?”伊宁焦急地踱步,嗓子一片干涩,忍不住咳嗽起来。

“侯府有不少下人忙活将军的食宿,夫人无需担心。”

“你告诉他,好好照顾自己身子,我和小姐在这里等他!”伊宁心神大乱,走到案几前面对绢帛半晌,提笔写下几个字。“你去交给将军!就说我身子很好,小姐也很好!”

“身远心近,何曾暂忘。”

霍去病对着绢帛淡淡笑了起来,“夫人还说了什么?”

“夫人让小人带了这许多吃食,说是让您一定保重!”赵充国抑郁不已,想起自己大小罐子齐鸣驰入军营时候他人怪异的目光,觉得将军夫人着实婆妈到极点。

“三个月了!”霍去病斜依着坐榻,举起绢帛反复看着。“终于不生气了?”霍去病口气温存,赵充国拼命控制面部表情,跪在地上浑身不适。

“你下去吧,到章校尉那里拿赏!”霍去病心情大好。赵充国松了口气,行礼之后匆匆步出中帐。

“伊宁!”霍去病将绢帛贴到心口,伸手入袖拿出一串鲜红的相思豆,笑容渐渐凝结,伴随着叹息响起剧烈的咳嗽声。“报应,也许这真是报应!”

“回夫人,侯爷按时进补!”

曹静仰头看向已然落叶的樱木,淡淡点头,“做得很好,下去吧!”

脚步渐远,曹静蹲身给花木缠上布帛,手却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起来。“小姐,我来吧!”茜儿想上前帮忙,却被曹静粗暴推开。

“这棵树方从平阳府移植过来,岂是你等能碰的?出了差错担待得了吗?”曹静勉强平顺呼吸,咬紧牙关缠着布条。茜儿等下人跪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曹静轻抚树干,年幼的自己曾在霍去病帮助下爬上枝干共同看碧蓝的天空。长大了,如愿嫁给青梅竹马的霍去病,一切却只剩下苦涩。自己派去侍奉霍去病的人告诉自己霍去病咳嗽得日益严重,曹静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听得嬉闹声,曹静直起腰看到霍嬗在奶娘怀中朝自己张望。“侯位!”曹静心下一道灵光,缓缓平静下来。“母亲说得对,一切必须在那个贱人生下儿子之前结束!”曹静在心中默念,抬步笑着走向儿子。

冬日的长安,微微起风,吹散了离人的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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