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第二日,就传出了当朝皇后夜宿囚牢,之后,她就被顺理成章的再一次软禁于自己的寝宫之中,再不能轻易走出。
可是,那六个字,她始终没有用上,也始终,没有能够了解,他们究竟代表了什么?在冷宫直至死亡,那时候,这六个字,她或许早已经遗忘在了脑海之中。
重生之后,由于刚刚站稳脚跟,也由于复仇心切,心事多有纠缠因而未曾想起这早已被埋在了记忆深处的话。
直到上官文慈提起了琉璃寺,却也只觉得耳熟,好巧不巧,她早先正好听过胥容的打算,便以为是他的图谋,想着让胥阳揪着这个点儿查下去,虽然说确实查出了些什么!
现在想来,那最初而又最深刻的熟悉烙在她的心底的那份熟稔,源自于她的父亲,秦将军。
胥阳就好像没有看到楚莲若故我的回忆一般,但是那不断收紧的手臂,却透露出,他此刻的心并不像面上那般的不在意。“嗯,这个理由可行,而且你可以拉上玉贵妃一起,想来,她会尤其愿意。”
胸膛传来的震动,脖颈上传来的热气,无不让楚莲若渐渐的缓过神来。她逐渐拢了眉间的褶皱。
“什么时间去说最为合适?”
“三天之后,到时候,我与你一起走。”知道楚莲若的本意是要去到琉璃寺取回东西,而看她的表情,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如何能够放心。
楚莲若微微一愣,然后浅笑的答道:“好!”
胥阳斜斜勾唇,似乎每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无懈可击的,这般的俊颜,若是没有断袖之嫌,或许王府后院,早已经被塞满了都不一定。
不过看着他此番模样,楚莲若觉得,施玉音或许这一次会遭灾,不过那又如何,她的同情心可没有泛滥到连敌人都要同情一番。“你今日可有危险?”
胥阳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当日那位自以为是的皇帝将宰相一事好端端的推到我的身上,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他以为这样便可以无事一身轻了么?”他不屑的笑了笑,“我在最后处决之前,向他要了一道空白圣旨。”
“空白圣旨?是不是那天……嗯……我们在御书房碰上的那天?”楚莲若下意识的先重复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随即转身,“你可是早就算好了吧!”
“没,我怎么知道,他那天正想要封你为后,要是我再迟到一些,怕是这后位也就封成了,真是,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强!”胥阳有些醋味泛酸。
“好啦,这不是没成么?幸好有你!”楚莲若默默的顺着他的胸膛,可不能让胥阳就这么生气了,虽然她的心中很是开心。“对了,那今日书房之中是个怎样的光景,太后可是去了!”相当聪明的转移话题。
胥阳将下巴蹭在她的头顶,“放心吧,我自是全身而退,只是这一次,胥容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爷,最是厉害!”楚莲若识时务的拍了拍胥阳的马屁。
“那是自然,早在母妃逝去那一年,我便知道再无人能够护我,从此,我便绝对不会让旁人将脏水泼在我的身上,绝对不能!”胥阳横眉敛目,眼神交替之间,自有一股凌厉。
“你以前一定很辛苦。”楚莲若抓住胥阳放在她腰上的大手,浅浅覆了上去,虽然覆盖不住,却自有一番心意。
胥阳只觉得手上一暖,随即便扬起唇角笑了笑,“比之于你,也不过尔尔。”
楚莲若微愣,她的童年,于秦照夕而言,是完美的,于‘楚莲若’而言是悲哀可怜的,只是长大之后的她们两厢命运却是对换的。
“也庆幸于那些,让我成长,让我今生今世碰上了你。”
“谁说不是呢!”胥阳对于她这么说很是赞同,可是那今生今世四个字,却终究让他眉头狠狠跳了跳。
总是有这样的感觉,难道他所想象的那些都是真的?难道真的是最不可能的可能!
“你在想什么?”楚莲若推了推他。
“想你!”胥阳几乎是脱口而出,楚莲若哑了哑,竟然很是自觉地点了点头。
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和谐,越来越让人能够随时随地的想到对方,他们终究是越来越将对方放在了心上。
胥阳是乐见其成,楚莲若也渐渐的放开了心。
宰相的事情,没想到最后的挫骨扬灰竟然换来了母子之间冷漠疏离的关系转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虽说不妥,却也是最符合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三天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楚莲若当时自胥阳离开之后,还在想,他到底是想要怎么做?
没想到,这三天里,几乎每遇上一个宫人,都能听到他们在暗处的闲言碎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刮起的一阵风,竟然在说,施玉音曾经从冷宫里死而复生,最近愈来愈显疯癫之态,偏褚靖轩去了几次,都被非打即骂。
因而逐渐便有人再传,她是在冷宫之中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且越来越离谱。
施玉音已经为此惩罚了好几个宫人,只是楚莲若稍稍留意了一下,那些宫人都是淑妃殿的,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
要说,胥阳绝对有这个能耐,可以让施玉音照着他暗中安排好的剧本走,但是楚莲若还是觉得这淑妃殿的人遭了施玉音的毒手绝对不是意外。
宫人被处理了,但是留言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有无法收势之姿,风靡了整个皇宫。
楚莲若本着后宫协理之人的身份,自然是要去慰问一番的,但是胥阳已经给了她通知,莫要独自前去。
她心知肚明,便直接寻上胥容,毕竟这施玉音是贵妃不是,还是最近因为那蕊婕妤,而频频出现在玉华宫,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夜夜胥容并不是宿在蕊婕妤处,反而让施玉音给哄得妥妥帖帖。
那么出事儿了,可不就得上门看上一看么!
只是在去找上胥容之前,她先给上官文慈递了消息,然后,一出巧遇,最是平凡的戏码,却每每最是有效,最后,二人行,变成三人行。
刚到玉华宫门外,就听到施玉音尖细的声音,“快说,淑妃那个贱人,究竟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楚莲若抖了抖,这声音实在是颇有些吓人,那个总是装的温温柔柔的人儿,如此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奴婢实在是不知,我家娘娘,不过今年身体才刚刚好上一些,如何能对您动手脚,贵妃娘娘,您是否是出现了……幻觉?”楚莲若听得出来,这哭哭啼啼的声音,是淑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翠络的。
这倒是有趣了,这淑妃是怎么舍得,让自己的侍女前来遭这一番罪责的?可莫要到最后寒了人心尚且不自知。
正想着,鲜红的人从拐角处走出,霎时间就夺了他们的眼球。
“淑妃可是为了你的侍女而来?”
“见过皇上。”淑妃先浅浅施了一礼,然后看向楚莲若,“确实如此,这两日玉贵妃已经惩处了我淑妃殿大大小小有四个宫人,如今更是将主意儿打到了我贴身侍女的头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眉宇之间的忧愁,合着那一抹艳色,竟然平添了几分风骨,就算是楚莲若都流连了几眼,更别提胥容了。
“既如此,便一同进去吧,我听着那翠络哭泣声声的,别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儿!”还以为是淑妃自己下的套儿,如今看来倒是施玉音擅自扣下的人。
哈,如今看来,再一次的人全了。
楚莲若冷冷的将眉梢挑起,眼角迸出浅浅的笑意……上官文慈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太过。
几人走进去的时候,胥容制止了守门之人的叫唤,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满满一个大堂的狼藉,以及跪了一屋子的人,施玉音的脚边直直跪着的是翠络,正被施玉音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歪了身子。
淑妃脸色稍变,翠轩立即就冲了上去,将人扶起,“主子,翠络她……”她欲言又止,楚莲若眼睑的瞅见,那张脸已经惨不忍睹,比之她当日在夕颜宫外教训素容不知道凄惨了多少倍,想到这儿,她侧首看了看素容的脸儿,似乎是陷入了回想。
素容一对上她的眼睛,立时向后退了退,楚莲若好笑的摇了摇头,如今,就凭着她与上官文慈同盟的关系,哪儿还会对她怎么样呢!
施玉音见来人相帮,眼色颇红,利索的就给了翠轩一脚,胥容沉声喝道:“堂堂贵妃,如此伤人,成何体统?孤给你权利,不是让你背后惩人的!”
他一步跨上去,当着她们三人的面儿,就给了玉贵妃一个响亮的巴掌。
“玉贵妃,不知道我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独独对我的宫人下手!”趁此机会,淑妃扶起翠轩二人,当场便给了一句严厉的质问,倒是让施玉音一时之间有些愣怔,首先,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再来莫名其妙的受了胥容一个巴掌,此刻听到淑妃如此质问,倒是让她自己都生出了难道被什么东西给魇住的想法。
“玉贵妃,如今,宫人都在疯传,你被什么附了身?我倒是不信的,这青天白日的,你又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哪儿能出现这样的问题呢!”楚莲若顺着杆子就开始说话,倒是让施玉音的脸色一变再变。
她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做的可从来不少?施玉音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话而难言!
这就是典型的夜半做了亏心事,定是怕有鬼敲门的人。
楚莲若心中默默的笑,无话可说了吧,当初陷害我的时候,你可是光明正大的紧儿呢!
“我看宫中各人所言也不是假的,如此疯魔之态,逮着人就咬,还不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住了么!”淑妃脸色不变,连这般渗人的话都说的平平淡淡的,楚莲若抬眼多看了几眼。
“不干不净的东西,淑妃,你别乱说,我可是好好地,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中有数,待我找到证据,定让你冷宫待着去儿,皇上,你可莫要被她这幅狐媚子的模样给骗了去。”施玉音如何能够容忍淑妃这般说她。
口不择言的结果就是她再一次的被胥容扇了巴掌。
楚莲若只在心中狠狠的笑,如此才不过是万分之一罢了。“皇上,您可莫要再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让堂堂贵妃没了面子。”
“哼,看她如今这个模样,哪儿有半分贵妃的体统,如不是你与孤多年情谊,这贵妃的位置,你便休想再缠在身上。”胥容甩了甩袖子,端坐于高位之上,施玉音愣在原地半晌,只觉得一股冰凉从脚底蔓延而上,让她的心几乎冻成了冰块。
愣愣的转身,愣愣的看着胥容,可惜胥容却半分都不愿意看向她,直接将视线放在了一边得了消息,立刻走上前来的蕊婕妤身上。“来说说看,这些日子玉贵妃都是怎么回事儿?”
蕊婕妤眼下透过一抹暗芒,但是又在看见施玉音的时候,生生止住了话头。
最后,不甘心的摇了摇头,“我身处琴昭殿,对于玉贵妃的事情不甚了解!”
施玉音啊,你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如今这蕊婕妤明明有满腔的不甘,却奈何什么都不敢说出来。
“真的不知道?”楚莲若没有随着胥容落座,此刻逼近蕊婕妤,姣好的容颜绽放着浅浅的笑意,明明平和的如同艳阳下圣洁的池莲一般,却硬生生的逼迫的蕊婕妤抬不起头来!
“真的……不知道。”蕊婕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整个滞了一滞,再然后,那股压迫的气势竟然就那么松开了,她下意识的呼出了一口气,却被胥容看了个正着,“看你这般模样,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欺君的罪责,你可担待的起?”
蕊婕妤这是先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后背渐渐的被汗水浸透,“臣妾,确实不知。”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非得让蕊婕妤说出什么对我而言不好的事情才干歇么?”施玉音眼见不妙,立刻出声,顺便狠狠的瞪了楚莲若一眼,旁人看见的都是她的背影,自然没有感觉到她的那气场。
施玉音同样没有落座,而是站在了蕊婕妤左后方的位置,将楚莲若的那一场似有若无的压迫看得分明,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感觉,和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何其相像。
由此,她更加的恨了,就连一个小小的总督之女,也要站在她的头上么?
不,说像也不像,曾经那个人是柔和的,是不会以势压人的,而如今这一个,偏偏将那压迫给实实在在的表现了出来。
就如那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毕露。
奈何,只有她能看得清么?胥容不会相信他心中默认下来的一片宁静致远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打破,更何况,她此刻的信任度已经急剧下降,甚至都不如只懂得以容颜博得喜欢的淑妃。
“玉贵妃,今日你给孤好好反省,没有孤的命令,暂时就别出来了……”天子的命令,自然施玉音再不甘心都不能反驳,不敢反驳。
抬眸敛色,“是,臣妾谨尊皇上之令。”
恰此时,楚莲若福至心灵,难得胥阳给了她机会,她是坐观其发展,更有挑拨离间,但到底没有忘记这最后的结果,铺开的所有道路都是为了让她们走向那最后的目的地。
“皇上,我看不如这样吧,您就算是让玉贵妃在玉华宫里待着,也不能让她平心静气下来,不如让咱们姐妹走一趟琉璃寺,正好宫中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我们也可以顺道祈福。”明里暗里,她先将施玉音的不正常给说了一遍,然后才提到正事儿。
施玉音气的不轻,那双眸子里已经露出了嗜血的光芒,直直的射向楚莲若,奈何,楚莲若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依旧笑看着她,仪容很是大方。
施玉音虽有万千言语,碍于胥容在场,也唯有闷在心中,她心知肚明若再触犯于他就不是软禁这么简单了,而且明显就能感觉的出来,胥容刚刚出离愤怒愤怒的时候,那语气里的意思分明是想要撤了她的贵妃之位,如今她倒是不再肖想那母仪天下之位,但是无儿无女的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保住自己这做了多年的贵妃之位。
否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便只能成为那碎骨之一。或许最后连一个棺醇都没有。
索性她便垂头不语,出宫的话,这倒是个好机会。一劳永逸的方法不是没有,只看她敢不敢做的,但是于她而言,是必须敢做的,必须去做的。
胥容听得楚莲若的提议,先是皱了眉,然后凝视着施玉音,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半晌,就在上官文慈快要沉不住气儿的时候,楚莲若打算重新编出理由的时候,胥容方道:“宣褚太医来一趟玉华宫。”
褚太医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娟秀的少年,楚莲若一眼扫过去的时候,愣了愣。这人倒是与三天前那个调侃她的女人如出一辙,她愣住的时候,少年朝他眨了眨眼。
楚莲若顺着他的身形看过去,身形瘦窄,向上而去,脖子被衣领挡住,再移向双耳,那分明就有两个若不细看便看不出来的洞眼儿,楚莲若会心一笑,胥阳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这一时间,她想到的竟然是胥阳的能耐……
“皇上,这位是刚刚经过选拔而待在太医院的少年,别看他年纪轻轻,这能耐可是不小,否则也不能过五关斩六将的待在我的身边。”
“哟,就此说来,还是个医药世家不成?”上官文辞瞥了一眼那少年,似笑非笑的又瞅了一眼楚莲若,应该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嗯,正如娘娘所言,他本就是出身在医药世家,只因家道中落,说来也是可惜。”楚莲若听着褚靖轩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谎,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为难的意味。
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直接就交代了这少年的来历,也防止了胥容进一步的相问。
胥容也是知道自太医院肃清之后,褚靖轩一人已经成了主力,招些新鲜血液也是得了他的批准的,不过在这一件事情上,于他而言是完全的放权的。
“这跟着你多见识见识也是好事,太医院既然已经肃清,这之后,孤不愿意再之前的几桩先例,若不然,孤唯你是问。”胥容并不追究这个节骨眼儿上带人前来。说起来,如今太医院的顶梁柱已经非褚靖轩莫属,所以,胥阳也好,楚莲若也罢,如今都不再担心,有人会自太医院那儿给她下狠手。
不过,现在观这褚靖轩的态度,对胥容算是有恃无恐了!楚莲若有些微的郁卒,似乎在她还没有伸手的时候,胥阳就将一条条的后路铺了起来,到时候只需要她安心的去选择走哪一条路就好。
当该问的话问完儿了,当该介绍的人介绍结束了,褚靖轩便终于开口说上正题儿了,他恭敬的弯腰询问:“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他实则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环视了四周,只看到那淑妃的侍女翠络红肿着一张脸儿站在一边,其他人都无伤残迹象。
视线,最终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施玉音映了手指印的脸上,不禁头皮有些发麻的向后略微退了一步。
这退后的一步,本来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但是楚莲若却偏偏看了个清楚,一时之间有些吃不准这褚靖轩是怎么了。
“给玉贵妃好好查查,这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这般莫名其妙的暴躁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胥容凉飕飕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的钉在施玉音的身上,这是在告诉她,若真是本性如此,那从前可就错信了,若不是本性如此,那么这背后又是谁在动手脚,还是真如宫人们以讹传讹所言,有脏东西上了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