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便是怕敲了门,二位不愿意将我放进来,那么我可没有办法为之前在大厅发生的事情做出诚挚的道歉了,说好了请二位用膳的。”男子弯腰缓缓作揖,倒是一副冰冰有礼的模样,但是楚莲若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其中的话尤其的膈应,也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何处?
或许此人找上他们并不是为了道歉?那是因为什么呢?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过是初初见面罢了。
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如何能够吃的准他们会与他结交呢?
兴许此人本就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楚莲若默默的想着,眼神流转,却终究因为胥阳的故意遮挡,而无人得见。
“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该肆意的推门而入。”胥阳眯起眼睛,如鹰隼一般盯着来人,似乎想要让其知难而退。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这倒,这不过是试探罢了,这男子身上有着与淑妃同样的香气,不知道是这人刻意熏染的还是别人无意染上去的?或者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毕竟这样能耐的人是不可能容忍自己身上留下这般刻意的痕迹,如此说来,要不就是刻意,要不就是常年浸在这般气味之中的人自己都忽视了。
“阁下不要这般小气,相逢是缘,既然能够在人海之中唯独碰到了这位夫人,这可不就是上天给的缘分么?”
“缘分,我可不需要这般不懂礼的缘分。”楚莲若一听到这人提到了自己,本就郁结的心情自然怒火有些旺盛。
这话一出口,明显这屋子里的空气就像水泥一般,凝固在了一起。
来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连风轻都将手上的杯子浅浅放下,似乎是在准备着随时出手。
“夫人说话当真不客气,但是这般礼仪可是和我不相上下了,那我倒是更想与各位相交了。”变脸的功夫在来人的身上也是一件让人叹为观止的事情。
和颜悦色的眼神,避开胥阳的眸子,落在楚莲若由于扑在胥阳怀里而显得更加单薄纤弱的背影之上,毫不加以掩饰的打量在其上流连。
胥阳的眸子里泛出了冷意,风轻也缓缓的站起了身,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动作,直接就插在了楚莲若与来人的中间,挡住了他的视线,“我们不与无名之人相交。”
楚莲若觉得风轻的声音听起来竟然不再温润,隐隐也含了丝丝缕缕的怒气,她可以想象得到,这更多的是因为她。
“是在下冒进了,我名皇甫承,字乃竹允。”皇甫承本来以为自己报上姓名,这三人也该礼尚往来才是,却不想,胥阳与风轻在人前一贯是高傲惯了的,便是你报上了自己的姓名,那也是应该的,他们并不想也并不愿意去回这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的礼。
于是皇甫承便只有再一次的黑了脸色,却毫无办法。
他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看着那满身的气度也知道是常年处于位高权重的,可是偏偏在大厅撞到楚莲若之后,对上那个看起来明明平平常常,却怎么看怎么与气势不符合的胥阳之后,竟然生了结交的心思。
可惜,他二人匆匆离开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的机会,他当时正在沉思,京都里有谁与这人气势如此相像?因而匆匆的说了几句貌合神离的话之后,这人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待他再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去结实,却苦于无路无门。
恍惚之间,倒是记住了那一道清雅的声音……
之后,他人虽在包厢,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是否能够再碰上他二人。
却不想,人倒是再一次的来了,更是又带上了一个他觉得值得交际的人,他在心中默默的想,果然他心中想的是正确的,那位先前遇上的男人必然是身份不俗之辈,若是他身侧的朋友亦是如此的话,那搭上这条线,于他而言绝对是大大的利益。
这人是站在利益的角度考虑问题,当即便打算登门拜访。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小二慌慌张张的退了出来,之后领着一个胡子拉茬并且满身油渍的人走了进来。
他便顿住了脚步,猜测到这里面的人此时此刻大概是心情不好,便也未上赶着去遭了别人的嫌。
所以说,他能够那么快的变脸,完全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推己及人,若是有人突然想要与他搭上关系,他心中自是不满,更有甚者会直接让随身护卫将其赶出去。
他会如此大方的推门而入一方面是因为他有那个能耐让护卫奈何不了他进这个屋门,一方面则是经过他细密的观察,发现这三人的明处暗处均无人守护。
要不就是他们身份低下,没有守卫,要么就是这二人心中自有一杆称,这京都,无人能伤害了他们,于皇甫承而言,他觉得绝对是后者。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主人想要结识你们,是你们的荣幸,如此不识好歹之人,少主,您何必如此客气。”那个始终跟在皇甫承身后的快要被他们忽视彻底的粗犷护卫此刻见自家主人脸色不郁,更有楚莲若,风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仗着身份便不满的开口训斥了。
只是狗仗人势之人,在胥阳与风轻眼里都是跳梁小丑,他们还不屑于纡尊降贵与之对话。
于是此间竟然就这般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人都甚是有耐心,一言不发,倒是苦了楚莲若,站在胥阳的身前,被他揽在怀里的腰倒是一刻都动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护卫终于是忍不住这般煎熬,直接就动上了手,拔剑相向那般的突兀,与此同时,楚莲若也因为不大舒服而稍稍动作。
胥阳却突然抱着她一退三丈远,幸而这包厢比较特殊,这空间倒是比较大。
风轻却是直接挥袖而起,直将那暴起的护卫给震出了门外,木头制作的屋门本就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更何况是因为风轻击出的力量……
屋门被破坏,霎时间引来了大厅人的视线集中关注,“好大的胆子,在我们面前竟然也敢动手?”胥阳一拂袖袍,身前那溅过来的木屑停在他们前边三寸之地,转而就碎成了齑粉。气势一凌,冷冷的看向皇甫承,刚刚的木屑明明就是他动的手脚,是试探?
“碎宁,还不向他们道歉,谁让你擅自动手的,都可以越俎代庖了么?”不得不说皇甫承是很有演戏的天分,他们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主子暗中授意,谁敢擅自动手?
“主子……”碎宁扶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豁然之间,就变得有些许苍白,声音也明显含着气闷。
“算了,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咱们也不屑于要你的一句道歉。”楚莲若虽然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一会儿,但是心中还是跟明镜儿似的,这分明就是主仆两儿的作戏。
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哼,连她的眼睛都瞒不过,还指望将胥阳与风轻玩在股掌之间?
若不是因为此间酒楼后台不明,这二人可不至于就将一道门给破坏了,这个叫碎宁的护卫也不一定能够安然的存活。
旁人不知道,她可是了解的,在胥阳的眼中,生命固然可贵,却也看是谁的生命?
“走。”她拉了拉胥阳与立在她咫尺之距的风轻的衣袖,步子虽迈的缓慢,但是却实实在在的朝着屋子外头而去。
吃也吃了,她要见的人也见到了,再逗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还是与这些心怀不轨的人待在一起,她便直犯恶心。
胥阳与风轻两个大男人,楚莲若本该拖不动的,但是他们的步子却主动的跟上了她,风轻更是将眼神落在那轻轻扯着自己衣袖的楚莲若的手指之上,嘴角泛起醉人的笑意,却被胥阳狠狠瞪了一眼,可是他却不曾此时此刻将其挥开。
“三位留步”‘咔嚓’一声轻响,随着那四个字一起响起,胥阳与风轻均是耳力惊人之人,自然知道那一声轻响代表什么,精致的俊颜上两道眉毛皱了皱,脚步却并未停下。他们俩儿眉头虽然皱起,却什么都没有去说,楚莲若不过一个普通弱女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脚步未曾因为这四个字而有所停歇。
却听到那人继续言道:“本想与几位深交一场,却不想奴才如此不懂事,既然如此,却也不必留着了,不知这样,可解了你们的气儿?”
楚莲若不解的顿下脚步,刚想转头,却被胥阳与风轻同时制止,“阁下这么对待自己的属下,恐怕这人九泉之下可是含冤看着你呢!”
没错,皇甫承杀了碎宁,那一声‘咔嚓’便是脖颈骨骼被扭断的声音,残忍,视人命如草芥,这些都是上位者的通病。
不过胥阳也狠,但是那些人都是朝野或许百姓之中的害虫,都是该杀之人。对于真心待他的人,那都是真心实意的待在他的身边,因为他也是以真心换真心的。
皇甫承算计错了,他以为如此决绝,应该会引起这两个明显是上位者的共鸣,只是这一刻竟然发现这两人的眼里同时藏了不屑。
至此时刻,他也明白,他们再无可以相交的可能了。
一切都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以自己为一个标准而将周围的一切放在自己所思所想的条条框框里,却不想走了反路。
“这位皇甫公子太残忍,咱们还是形同陌路的好,这要是真的与你结识了,指不定哪天,这手便掐上了我们的脖子。”楚莲若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犹记当年,胥容残忍的将她推至断头台边,眼睁睁的看着血流成河,她的身子有些战栗,她捏着胥阳与风轻的手不自觉的加紧了力道,狠狠地……
这道清雅的声音自楚莲若的喉咙之中发出,将皇甫承堵得有些愕然,浪费了自己的一个得力下属,不但没有结识了这三位,反而勾出了他们对自己的不满,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的吃力不讨好。
眼睁睁的看着楚莲若三人离开,他冷冷的勾起了唇,这样的无视,这样的不屑,他若是再一次的碰上,一定会让此三人付出代价。
只是,三个人有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假面,再见面之时,他还能认得出么?
之后,胥阳三人在街上简单的逛了逛,临近傍晚的时候,胥阳将楚莲若送回了皇宫!今天真实糟心的一天,本以为是两个人的世界,却不想,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打断。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若是有事儿,第一时间让卿卿去找我,还有不许乱来,听到没有?”胥阳临走的时候,说了许多,直到楚莲若敛起眉目,直说胥阳唠叨方才罢休。
胥阳走了之后,楚莲若对着流觞再次真诚的道谢。
流觞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之后,她又问了问这一天可有热闹,流觞却说只有上官文慈来了一趟,没说两句,便撇嘴离开了,似乎是勘透了什么,本来是有些担心的,只是思微与卿卿却说无碍。
楚莲若点了点头,想不到这流觞的替代竟然让那个才相交不过十数天的人给看破了,幸亏她们是友非敌,否则还真是一个大大的阻碍。
“帮我收拾一番,我要去找胥容。”楚莲若坐在菱花镜里,看着镜中娇嫩的容颜,手上抓起了镜子前的木梳,缓缓的划过自己的乌发,顺了顺之后,就将木梳递到了思微的手上。
可是站在她背后的人却是久久没有动静。
“怎么了?”菱花镜并不能清晰的映出身后思微的眼色,所以她只能轻轻一问,因为思微从来不会无故的不听从自己的命令。
“主子……”思微欲言又止,双手抓着木梳无意识的扣了扣,楚莲若稍稍挑眉,“说。”
“这个时辰已经接近戌时,若是主子打扮一番,岂不是引得那位皇帝的注意么?到时候,没有流觞,您要是再被那位强行留下,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思微话音落下,楚莲若顿了顿,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确实是心急了。
想着,更快的将淑妃推上那个被怀疑的点儿,想着早点见着胥容。“我知道了,打水让我梳洗一番的。”
“主子,我怎么感觉,你出去一趟之后,似乎更累了一些?”
“走了一天的路,如何能不累,快去铺床吧,我早点休息。”楚莲若推了推思微。
思微这才展开了眉目,欢欢喜喜的去铺床了,有时候觉得思微挺成熟,有时候却又觉得这个人尤其的简单,脱去了曾经郁郁寡欢不得志的刻薄,思微才是真正的思微。
楚莲若笑看着思微的背影,希望能够一直如此吧。
“主子,可是与王爷闹了矛盾?”卿卿走近楚莲若,她看到了楚莲若眼中一闪而逝的颓唐,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与胥阳之间可能生出了什么问题,故而有此一问。
“怎么会?”楚莲若倒是被卿卿的话给逗笑了,现在的她相信,谁都有可能与她闹矛盾,唯独胥阳不会。
“是嘛,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的没有精神,可别用骗思微那一套来骗我,单纯的身体劳累绝不是您如今的神色?”
楚莲若敛下眉目,“想到了一些旧人旧事儿罢了,多的你也就莫要问了。”她站起身来,向着里屋而去,将卿卿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第二天,持续的阳光依旧美好,照射至每一个角落,可惜这皇宫之中多得是照不亮的阴暗。
穿戴整齐的时候,胥容也已经从朝堂上下来,结束了早朝,她直接候在了那个下早朝而行的必经之地。
站在宽阔的廊桥边上,身后就是一方水池,只是这样的季节里,原来栽种的荷塘莲叶也渐渐枯萎了下去。
而枯黄的背景之下,一身嫩青的楚莲若就好像是纯白的雪地里突然出现的一抹阳光,就好像是昏暗无色的黑夜里,突然自层云之中露出脸庞的一抹月芒。
胥容明黄色的衣摆在路上轻轻荡过,带起旋起的风一路走过,眼神本只是四下随意扫过,却在看到那一抹嫩青身影的时候,眼神一亮,目光也随即停住。
跟在他身边始终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李公公,立刻就将目光移了过去,楚莲若正站在廊桥上看着远方已经逐渐连成了片儿的枫叶,那红色的景观却甚是刺眼,经由风吹而飘飘零零,似是一重重的血幕在半空之中绽开。
“站在这里做什么?”胥容挑眉走至楚莲若的身旁。
虽然说楚莲若是有心等在这个地方,却还是被吓了一跳,毕竟她没有掌握好胥容真正会到来的时间。
“皇上圣安!”楚莲若立时屈膝行礼,胥容轻托一把,楚莲若顺势而起,她也不想真委屈了自己。“今日天气不错,我便想着出来走走。”
“嗯,这种天气,是该透透气,整日在屋子里闷着也着实伤身。”胥容也甚是赞同,“孤陪你去御花园里走走吧!”胥容向前行去,楚莲若距他身后一臂之距,缓缓而行。“对了,你竟然不愿意去做那后宫之主,那么孤且将贵妃的位置留给你,只待这次秋菊宴过去,这宴会可得给孤办的漂亮些。”胥容负手而行,却也不忘与他身后的楚莲若说上一句。
“嗯?”
“你不是说无功不受禄么,这秋菊宴可是个好由头,可别浪费了孤的一番苦心。”胥容扬起嘴角,他欣赏似得观察着楚莲若眼中先是由错愕转为惊讶,再缓缓露出的兴奋,眼中也泛起成就,就说谁不爱宫中高位?
只是这个女子要的是光明正大,堵住悠悠之口,而不是空降之位。
通透的心,明白的理儿,这都是他让楚莲若短短一年从一个小小的昭仪升到贵妃之位的原因,不光光是她立了功……
看,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可以任性的让一个人从昭仪升上贵妃,他可以看着授封之人眼中的笑容,哼,这就是权力,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力!
胥容的眼里逐渐露出渗人的笑意,楚莲若却是垂首冷笑,以为一个小小的贵妃之位,她就会感激涕零了?哼,皇后她都不屑,区区一个贵妃,那不过是她顺应了胥容的心思罢了。
施玉音,到时候,你该如何呢?一个渐渐被遗忘的贵妃,一个新兴上台的贵妃,我可好好等着看了!
“皇上,这,妾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谢皇上您的厚爱,只盼能够朝朝暮暮念您之恩,盼您安好。”这安好两个字,她咬得很重很重,听着似乎是在为胥容祈福,但是候立在一旁的李公公,却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是也没有多想,这位夕妃可是不得了,从翎王侧妃,一举成为今后的贵妃,空悬的后位说不定某一日也将落在她的身上,可得好好伺候了。
“哈哈,有这份心就好。”胥容朗声笑了笑,天高云淡的天气,人的心情也会一样的好。
这个时候,楚莲若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皇上,您与太后之间……”
“嘘……”胥容伸出一指点在楚莲若的嘴唇之上,温热的触感,顿时就让胥容心神漾了漾。俯首就打算吻过去。
若是以前,楚莲若或许不会反抗,但是如今,她心中只有胥阳,便是伪装都难以把持,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力量才让自己的手没有挥出去,但是那脚步却已经渐渐的向后退去。“皇上,这大白天的,还有奴才看着呢。”她脸上泛出薄红,胥容哈哈笑着,以为那是羞的,却不知道那是怒气硬生生憋出来的。
“就知道你脸皮子薄,关于母后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秋菊宴还不够你操心么?”胥容站直身子,似乎是在欣赏楚莲若的窘态,又似乎是在制止楚莲若再提起太后。
如此一来,楚莲若自是心中有数,看来这母子之间的关系是愈演愈烈了,“说到秋菊宴,我们之前递上来的章程,皇上可有看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