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候坚决的否认着,坚定的乞求着……
这样的他倒是让胥阳侧了目,伯阳候虽然顽固,对于皇朝却也是绝对的衷心,万万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女儿而失了本性,“皇兄,且不论此事究竟是否是他主事,这父亲要见女儿也乃人之常情,便让他死了心,才好招供。”
胥容不松口,他可不愿意听从胥阳的意见。
“皇上,王爷说的对啊,老臣为官数十载,如今都已经入土半截了,老来得了一女,如今就这样没了,还被安上了这样的诬名,老臣不甘心啊。”伯阳候老来得女,此刻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自然悲切,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当年就说了,绝对不会将女儿送入后宫这个大染坊,自家女儿也几味不喜,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那性子就变了……
“皇上,便容他见上一见,否则总是人赃并获,他也未必会甘心,省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萧风接收到胥阳的眼神,也开口劝道,算是给了胥容一个台阶。
“来人啊,将林月的尸体抬到御书房的外面。”人都已经死了,胥容自然是不会让她污了御书房的地儿。
伯阳候悲切而又焦急,胥阳眼中光芒连闪,这人刚刚看到密信时,露出的那一抹疑惑不是作假,他不着痕迹的看向萧风,却听此时萧风与他传音:“人死的蹊跷,这信函也蹊跷。”
萧风想,若是他自己,在得到信函之后,一定会用烛火燃尽,怎么着也不会给旁人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这分明就是诬陷。
胥阳隐约点了点头,随着胥容离开了屋子,走过伯阳候身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王爷,我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这意味不明的一眼,让伯阳候反倒似是在溺水的河中抓到了唯一漂浮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些你在看到你女儿之后在和皇上说去吧。”胥阳袖摆轻拂,云淡风轻的说道。
伯阳候心知,胥阳不会在其中落井下石,七上八下的心顿时稳定了不少,但是一想到自己逝去的女儿,眼中又是一片昏暗。
当终于将林月抬过来的时候,伯阳候轻颤着身子一声惊呼,趴到了自己女儿的身旁。
“你见也见了,如今还不赶快招来。”胥容负手而立,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冷眼看着伯阳候的哭诉,至于那冰冷的尸身,他吝啬的不曾投过去一道目光。
伯阳候高声一呼:“老臣没有做过的事情,缘何好招来……”
胥容愈加的没有耐性,这女人若不是胥阳和萧风的劝解,他压根就不会下令让伯阳候再见一面,本想着失了女儿,该是会松懈的,那时候再加以询问,应该水到渠成,却不想这人如此不识趣儿,毕竟是三朝元老,有心想要放他一场,哼!“来人,将伯阳候收押天牢,抄家查案。”
皇帝终归是皇帝,一句话落,立刻有侍卫上前。
伯阳候虽然一力反驳,却终究没有得到胥容的明察秋毫,他攥着地上的林月衣袖,愣是不愿意离开。
“女儿,爹爹对不起你,让你被人诬陷至此,却无法还你清白,爹爹无用,爹爹会来陪你的,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皇上,老臣不求其他,便是我陨了这一条命,我依旧要说这事儿绝不是我做的!”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架起了他,手上一个用力,一节衣袖被伯阳候扯断,他霎时间瞪大了双眼:“这,这不是我的女儿,这不是我的女儿。”年迈的身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侍卫的束缚。
“皇上,这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手臂上有一个胎记,她没有……”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戏剧化,或许是伯阳候命不该绝,竟然在生死存亡之际,让她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什么?这不是你女儿?”萧风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立刻就三两步的蹦到了伯阳候身边,将又一次围上来的两个侍卫挤开,也算是保了他。
“对,这不是小女,小女手臂上的胎记,宫中秦嬷嬷也是知道的,当年内人便是在皇宫生的产,秦嬷嬷正是当日的见证人之一。”伯阳候抓起那地上人的手臂,左右看看,眼中更是焦急。
若这个人不是他的女儿,那么他真正的女儿哪里去了,那么这人又是谁?
很快的有人去太后的寿康宫去寻秦嬷嬷,而众人都屏息等候着。
“主子,事情的发展有些预料之外呢!”思微是领着胥容去的,因而看了许久才回来,此刻正兴冲冲的跑进屋子,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嘘……主子睡着了,发生了什么?”卿卿拦下她,低声问道。
“来了,就和我们说说,这觉留着夜里在睡也没什么不好。”楚莲若的睡眠本就浅,此刻听到思微的声音也就清醒了过来,连带着上官文慈一起。
上官文慈打了个哈欠,“是啊,如今我们正无聊,除了吃便是睡,这些天,还真的没有一个好玩的事情发生。”
于是思微就将这一出偷梁换柱的消息娓娓道来,她说的惟妙惟肖,包括之前萧风在储秀宫的所作所为,楚莲若倒是被逗笑了。
“王爷如今也在那儿?”楚莲若见思微说了许久都没有提到胥阳,不禁自己开口问道。
思微一愣,旋即看向笑的暧昧的上官文慈,“你直说便是。”
她又看向楚莲若,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王爷确实在那儿,而且太后已经允准他今夜与轻风圣手一起在夕颜宫住下,他将此事和皇上说了说,还顺带捎上了风世子,皇上也允许了。”
“一起留下?今夜大概会很有意思了!”不用说便知道这话定是从上官文慈口中所说。
楚莲若只是斜了她一眼,“若是如此,便好好收拾两个边殿出来,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哟,说的这般正经?不如收拾一个出来,让我住进去,将你的胥阳王爷给换进来,陪你?”上官文慈半真半假的笑道。
“如此说法倒也不错,思微,你便如了文妃的意思,快去收拾吧。”楚莲若似笑非笑。
上官文慈错愕的看向她,“你来真的,这男女授受不亲,你?”
“两厢情愿,哪儿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说……”楚莲若不置可否的耸肩,当初的亲朝夕就是太过知书达理,才会终究落入一张将她缠的难以呼吸的巨网。
风轻的出现,反而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你倒是想得开。”上官文慈佩服的伸出大拇指。
“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次轮到楚莲若愕然,想到上官文慈话中的深意,她不由脸色一红,旋即笑骂道:“我与他也是许久不曾见上一次面,最近更是被你捣乱了不少,如今又有风轻在边,我在这里纠葛不歇,胥阳必定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说清楚,既然皇上默认了胥阳待在这里,好不容易一个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说来也是怨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来做这棒打鸳鸯之事呢。”上官文慈哀怨着。
思微在一旁轻轻笑,卿卿也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家主子是想通了,还以为风轻的到来会是一道横在楚莲若和胥阳之间的城墙,却不想,竟然是一道催化剂。
她缓缓的退了出去,正看到在院子里执了酒壶的风轻,他缓缓倒下一杯,凑至唇边,轻酌浅尝,一派高雅宁和,却平添了三分忧愁。
“风公子,你若是想要在皇宫之中逛逛,我倒是可以陪你走一走。”这是太后最后的吩咐,风轻可以在皇宫行走,但是要有夕颜宫的人相陪,免的有人有眼不识泰山。
“来和我说说,素日里的莲若是何般模样吧!”风轻状似没有听见卿卿的提议,反而低低的问道。
“人多嘴杂,风公子还是称呼主子为夕妃吧。”虽然这里都是胥阳的人,但是指不定半途有人闯进来呢。
而且,她虽然知道风轻与楚莲若之间可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但也不想他叫楚莲若叫的这般亲密,毕竟胥阳曾经问过一次她,可曾听过楚莲若平日里念叨过什么人?
之前尚且不知,还在心中想想,即便是有念叨的人也绝不能和他们王爷相提并论,如今看来,却是来了一个不相上下的,这可让她心中生出了层层警惕。
好在,二人没有在皇宫之中闹起来,当时胥阳冲进来的时候,她心中确实骇了一跳的,看着当时那双隐晦的黑眸里光影闪烁,透着冷厉的寒芒,别人都以为许是翎王与萧风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他们这些心知肚明的人可都晓得那是对风轻的敌意,对他的不满。
“你是翎王爷身边的人吧?”风轻缓缓点了头,转而温言道。
“风公子好眼力。”卿卿也不隐瞒,这人既然能够与翎王爷分庭抗礼,知道自己一个小小侍女的身份,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一开始不是想问楚莲若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么?怎么突然就转了言语。
此时却听风轻淡淡扬起唇角:“你本就是翎王的人,即便是说出了口,也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于我而言,听与不听又有什么区别。”
卿卿挑眉,这人很知趣儿:“风公子如此说来,倒是显得王爷小气了,不过如你所言,确实如此。”她并不否认,因为风轻说的很对。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思微也退了出来,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身处院中饮酒的风轻,然后又瞥了一眼卿卿,见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便兀自开口,“风公子,若是只想在这里喝酒的话,稍稍注意些,可莫要醉了,主子还等着你明日妙手回春呢。”
“她有你们二人相陪,也算是福气。”风轻对于唤楚莲若为夕妃心中还是有些膈应,因而只用一句她来代替。
“这话不少人都赞叹过,多谢。”二人毫不客气的应了,一副大家之派,风轻稍稍扬眉,凤眸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欣赏。
卿卿本是胥阳的人,平日里见多识广倒是不足为奇,这个小侍女他可是知道不过是岑州总督府里被排挤的丫鬟,查到的消息,未入总督府之时,也只是一个小乡村里的小丫头,倒是有一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平日里靠着采茶为生,按理说不至于如此不卑不亢。
他却不知,楚莲若竟然全心待她,自然是不会让她成为一个唯唯诺诺的仆人,她要的是一个机灵的丫头。
而思微跟在楚莲若身边这么久,又有卿卿在一边耳濡目染,自然是不会再做那普通伺候人的丫鬟。
这一切,不过是楚莲若需要,造就了如今的她,她不觉委屈,或者说是可悲,反而觉得这个主子是她今生的知遇之恩。
“卿卿,主子让我去收拾偏殿,晚间让文妃搬出来。”思微其实对于上官文慈这些日子住在楚莲若的屋子里,甚是不满,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她的缘故而让自家主子与王爷劳燕分飞,总觉得实在是个很大的障碍物。
但是主子不说话,她一个丫头能够做什么?
今日,倒是终于待着机会了……看她的面色倒是比楚莲若还要兴奋上三分。
“夕妃,我到底是该叫你一声夕妃还是一声王妃么?”被一锤定音将要搬出楚莲若房间的上官文慈扶额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又为何一定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呢?哎……此刻叹气也是无用,自己这个碍事的人,如今这夕颜宫上上下下只要是胥阳的人大概都是希望自己不要在这里碍着他们王爷和王妃的事的。
“随你。”楚莲若很大方的言语倒是让上官文慈狠狠瞪了她一眼,毕竟是皇宫之中,她说不得以后还要仰仗着这人的帮助,或者说这人背后的翎王的帮助,寻回被困在胥容身边的苏王的,“我哪儿敢呢!”早知就不揭穿了。
“不敢,就赶紧搬走吧,说起来,此时素容应该也要被放出来了。”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提到素容,便是知道有萧风在,定然不会让无辜之人受什么委屈。
都到了如今这一步,关于素容的诬陷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关于惜诺其人,她们却绝对不会放过的。
“过了这么些天的安生日子我都忘了,琉璃殿中还有个惜诺,皇上若是有心,断然不会让她轻易被你赶出去的。”楚莲若瞥她一眼,“你好好解决了这个祸害。”
“说来,她又没有得罪你,怎么感觉你就这般厌恶她?”
“直觉,就是讨厌。”楚莲若说的很是任性。
“你这模样,倒是应了一句诗!”上官文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还有这样的时候,浅浅吟道:“唯有绿荷红菡萏,下一句你可知道?”
偏偏,上官文慈不打算说完,可惜楚莲若虽然知道,却也没打算自自己的口中吐出,那倒不是在夸赞于她。
“无趣。”上官文慈眨了眨眼,思微很快的进来,夕颜宫属下的动作那叫一个快,她有些无言,“你们就这般不愿意看到我?”
“文妃多虑,奴婢不是不愿意看到您,只是不愿意看到您在这儿阻了王爷和王妃的姻缘罢了。”思微说话还挺大胆。
上官文慈没好气的瞥着楚莲若:“看看,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属下。”
“错了,我的属下都是自学成才。”楚莲若好笑的看着她,那一句诗的后一句可不就是舒卷开合任天真么,是想说她任性天真么?她才没有那般的能耐,这皇宫之中可不容许她任性。
“哼,小气。”上官文慈啧啧一句,倒是巧,思微与几个伶俐的宫女,当然都是胥阳的人,也会些功夫,因而扶起一个人还是可以的,正此时,素容却是回来了。
上官文慈刚刚直起身子,她一冲进来,便是连着拜了几拜,先是对着上官文慈,再是对着楚莲若,“夕妃,这些日子,我家主子多劳您照顾了!”
“无碍,你有没有受苦?”
“这倒是没有。”素容摇头,脸色却依稀有些苍白,看来这些日子即便是没有被为难,但是地牢那种地方,又怎么会养人?憔悴些也是正常。
“你可正好回来了,还在想,今夜你家主子搬去边殿,没人照顾可怎么办?”
“奴婢回来了,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素容信誓旦旦,上官文慈轻笑,她的人回来了,如此就好……
每次看着,楚莲若身边思微与卿卿这两个贴身侍女,那般尽心尽力,她就念着素容了。“起来吧,回来就好。”
素容起身,又对着思微与卿卿鞠了一躬,知道这些日子肯定是由这二人照顾的上官文慈,“多谢。”
二人却均是摆了摆手,对于素容如此做法显然是不以为意,几人将上官文慈扶走,楚莲若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屋子,反倒有些微的不习惯。
没人与她拌嘴了呢!
“主子,这下该好了,我们多了一个朋友,您也可以无所顾忌的与王爷见面了呢。”思微再回来的时候,就看着楚莲若望着窗棱,若有所思。
“是啊,但是离着无所顾忌还差的远呢!”楚莲若脑海之中甚是理性,不是自己这一方小院清静了,安宁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放心吧,那一天总会到来的。”思微劝慰道。
“扶我出去走走。”楚莲若突来的言语让思微愣了愣。屋外可还有一个人呢!
半晌,不见思微应声,楚莲若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
思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言道,“没事儿,就是那位揭了皇榜的神医公子,还在院子里,您还是要出去么?”
“我要出去,不因这屋子里有何人,只是我想而已。”楚莲若觉得若是因为一个人就让她束手束脚,莫说是报复胥容了,便是在这人心复杂的皇宫之中都不一定能够生存的长久。
再说,她都已经想通了……
“是。”思微一震,她也是一颗玲珑心,楚莲若稍稍一点,便明白了,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么?难道真的要自家主子避而不见才好,那可是弱势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因而当楚莲若被思微扶着出来的时候,面对风轻那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并露出丝毫的尴尬或是别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陌生人,风轻浑身颤了颤,捏在手中的玉杯,已经趋于崩溃边缘,眼看着就要碎于风轻的手下。
楚莲若心中有一丝内疚,“风轻。”她轻轻唤了一声。
风轻霎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玉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还能听你唤我一声风轻,也不枉我走这一遭。”
楚莲若黯然的眯了眯眼,在心中默默的呢喃,你可听到了,逝去的灵魂,虽然不知道你究竟还有怎样的秘密,但是我可是明白,这个风轻对你用情不浅。
有人惦记着你,你该觉得幸福。哪儿像她,所有的家人逝去之后,她冰冷的躺在冷宫之中,只有月光前来相陪,多少个夜里,她想着即便是她死去,也无人会在她的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惦念。
甩了甩头,她在思微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在外头放置的一张大椅上,挥手让思微莫要在跟前伺候,她想和风轻好好说一说,而不是这样晾着别人,吊着别人,她的原则不允许。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对不起,我一度忘记了你,但是如今我有我的生活,那些曾经便让它们成为曾经吧。”
“你一句话就像否决我们的曾经?”风轻的言语之中没有怒意,但是那一双盯着她的凤眸却缓缓挑起,不知不觉之间,就有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在楚莲若的身上。
“我不是否决,只是让时间淡忘。”她这一生为了报仇不得已之下入了胥容的后宫,但是偏偏恋上了暗中处处护着她的胥阳,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