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默了一瞬, 面无表情切断灵力,收了天音螺。
燃青:“……”
阮轻扬眉看向燃霄,示意:如何?
燃霄头皮发麻, 仍有些难以置信, 正要上前摸一把阮轻的脸, 亲自确认她没有易容。
靳十四以剑柄拦住她,沉着眉, 说道:“你敢动她试试?”
燃霄:“……”
阮轻弯了弯唇, 带着笑意打量她。
之前燃霄是怎么不怀好意、带着挑衅看她的,她全都还给燃霄。
“阮轻姑娘,既然如今你回来了,不如当着天下人的面, 澄清一下身世问题, 以免天下人过多的揣测?”
“是啊, 之前万剑宗那些事, 真真假假云里雾里的, 也没个真凭实据,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 不如就此把话说开,本门愿意为你做主, 你既是陆家的血脉, 就不能让陆家平白无故苛待了你!”
阮轻说:“自然, 我有真凭实据。”
“陆掌门现在不在, 你要去哪找真凭实据?”
“哎对了, 陆掌门今天怎么不在?”
“听说昨天宋小宗主蒙了羞,回去气不过,朝陆家那位千金发了脾气, 他们两口子准是去安慰陆家千金去了!”
“这……不至于吧,不就是年轻人吵吵闹闹吗?难道阮轻姑娘的灵根还没两口子吵架重要?”
“自然是陆家那位千金闹得太凶,寻死觅活的……”
“嘘,小点声说,这事我都替他们觉得丢人!”
“那陆家千金若真是宋钦砚和宋如意的血脉,那她也真是够惨的,亲娘被自己亲哥逼死,还要被迫嫁给亲哥,这一辈子还怎么安宁?”
“安宁?就他们那样还想要安宁?活该一辈子鸡飞狗跳!”
“……”
阮轻耐心地听他们议论了一会,双唇分开,说道:“我说的真凭实据,自然是能让在座所有人都信服的证据。”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听她说话。
对这个十**岁的女孩子,所有人都显得极为敬重。
“十四,”阮轻扭过头看着他,“可否将过去镜呈给众人看看?”
“当然。”靳十四说着,从手腕下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面过去镜,将镜子竖着摆放在台上,呈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
“姑娘所说的证据,难不成就是这面镜子?”
“此乃南海精灵一族所保管的过去镜,辗转到了我手里,”阮轻站在镜子旁边,一手轻轻抚摸边框上的图腾,注视着镜面,说道,“无论是谁,照见这面镜子便能照见过去,有人想要试一试吗?”
众人显得有些犹豫。
阮轻看向一位少年,笑道:“于公子,要不要来试一试?”
于安游正出神地看着她,忽然瞥见阮轻在冲他笑,一下子脸都红了,摸了摸头,腼腆地笑着说:“这……这怎么好意思?”
阮轻朝他招手说:“来试一试。”
于安游立刻咸鱼打挺一般,从地上坐起来,站直了说:“是!”
阮轻:“……”
于安游走上去,站在镜子面前,镜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幅画面——
十来岁的少年发着烧,满脸通红,被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背着,两人正艰难地走在山路上。
于安游看着镜子里面的情形,一时诧异地睁大眼,指着上面的人说:
“这是我姐!这是我!这是我十一岁那年生病的事!是我姐背着我爬了一夜的山采到了药,我天,我当时昏迷了,都不知道我姐竟然为了我……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有意思,我也想看看我的过去!”
“这镜子原来这么神奇?!我也想看一眼!”
“……”
玄音宗宗主看着镜子上的场景,感慨地说:“这是当年……哎,当年宴之周岁宴,陆掌门宴请天下,在宴席上的情形……”
“!!!”
陆宴之的周岁宴?!
玄音宗宗主话未说完,那面镜子前面立刻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头。
一名女修说:“这……这就是天清君小时候的样子吗?白白胖胖的,啊啊啊啊太可爱了!”
另一女修说:“啊啊啊天清君一岁的时候就这么好看了吗?!睫毛好长!好软!好想抱!”
“别跟我抢!我的!”
“让开!别挤我!”
“……”
阮轻抬眸看向门口的陆宴之,他却已经不知去向,一同离开的还有燃霄。
等着这些人终于消停下来,阮轻这才走到镜子面前,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过去。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认真看着镜子里面的情景——
十六岁,初入星照门的阮轻,懵懵懂懂地被拉到玉衡宫里,她面前端坐着陆氏夫妇,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血禁?”镜中阮轻好奇地说,“那是什么?”
“能确定你真实身份,”陆嘉尘朝她招手,“孩子,你到这里来。”
宋如意板着脸,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阮轻小心翼翼地靠近,在陆嘉尘的指示下,伸出手,将手指头割破,挤出血来。
血滴在茶盏杯盖上面,立刻现出光环,宋如意拿着杯盖,气愤地将杯子摔在地上:“哐!”
阮轻身体颤了一下,往后一避,不解地看着宋如意。
下一瞬间,镜中的阮轻明白了,她说:“宋长老……你才是我娘亲,对吗?”
“别叫我娘,”宋如意木着脸说,“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阮轻垂着脸,没有说话了。
“好孩子,”陆嘉尘拍了拍她肩膀,“今晚的事情,你能保密吗?”
“你是陆家的孩儿,陆家自然不会亏待你,只是……此事太过突然,就先委屈你一阵子,待到今后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在天下人面前,为你大白身世,如何?”
那时候,阮轻毫无选择,只得答应了。
看到这一幕,大殿中众人气得捶胸顿足,纷纷骂道:
“好一个陆掌门,这偏心偏到哪里去了?!”
“果然阮姑娘是宋如意的女儿,林淮风说的一点都没错!”
“哪有这样为人父母的?!妄想瞒天过海,他们这是疯了吗?!”
“阮轻姑娘,你放心,既然证据确凿,本门定会为你做主!为你主持公道!”
“……”
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陆掌门听说雷灵根今日午时拍卖,已经赶过来了,刚才还在山门口看到他!宋长老也来了!”
“来了正好!老子正想看看,这陆嘉尘的心到底是有多黑!”
“这夫妇两人,早晚要遭报应!”
陆嘉尘和宋如意两人,匆匆忙忙上了山,正要打听灵根的事情,来到大殿门口,便看到了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幕——
阮轻坐在一把椅子上,端坐在大殿中间,双手放在扶手上面,一脸从容,带着笑意看向殿外的人。
她身旁摆放着一面镜子,椅子后面站着一名剑客,两边是天南地北各门各派的人,密密麻麻规规矩矩站成两排,纷纷对她表示恭敬。
俨然一副王者之气。
宋如意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昏了过去。
阮轻回来了?!
那副昳丽的面容,悠闲的神态,绝对错不了了!
就是阮轻!她回来找她报仇了!
陆嘉尘扶着她,站在大殿门口,接着看到了那面镜子,脸上血色一下子褪去,颤巍巍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说:“陆掌门,您女儿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就这副神情?”
“是啊陆掌门,您过去那些阴谋,我们全都知道了,您是不是该想想,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陆掌门,您要不要也过来照一下镜子,看看您到底做了多少孽?”
最后句话,仿佛有着千钧神力,吓得陆嘉尘当场口吐白沫。
他扶着宋如意,看着黑压压的一众人,又看了眼阮轻,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推开宋如意,扭头就往山门下面跑,三步做一步地,见了鬼一样慌不迭地跑。
便有人笑:
“哎他怎么跑了?!”
“坏事做多了心虚吧,这样子,日后星照门如何能由他继续掌管?”
“阮轻姑娘,不如这样子,今儿大家伙都在这里,不如就约个时间,回头去临安星照门,将这事彻底澄清,为你正名!”
“正好一举将天清君扶上掌门之位,日后星照门就靠你们兄妹发扬光大了!”
阮轻抿了抿唇,说道:“多谢诸位好意,但此乃陆家家事,还望诸位交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若到时候解决不了,我再来请各位侠士为我主持公道,还请诸位谅解。”
“好说好说,阮姑娘客气了!”
“到时候姑娘回了星照门,记得设宴邀请我们,我们玄音宗的弟子定会赴宴。”
“还有我们南天宗,于某必然全力支持姑娘!”于安游红着脸说道。
拍卖变成了这副情形,逍遥门掌门也露面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主持秩序。
云珂太子姗姗来迟,带着倦容,朝阮轻颔首,说道:“阮姑娘。”
阮轻朝他回礼说:“殿下。”
“没想到今日之事,会变成这幅场面,”云珂太子笑了笑,转过身朝众人说,“辛苦诸位跑了这么一趟,就当做是阮轻姑娘重生之礼,诸位前来为她庆祝,今明两日,北郡所有酒楼、茶楼、客栈,所有菜品、酒水支出,全都由本宫买账!诸位只管尽情吃喝,如何?”
“好!!!”有人鼓掌喝彩,“太好了!!总算没白跑一趟!”
“恭喜阮轻姑娘重获新生!”
“恭喜姑娘!祝姑娘早日重回星照门!”
“庆祝!!!”
“感谢太子殿下慷慨大方!!!”
“太子殿下千秋万世!”
云珂太子双手摆了下,示意众人静一静,接着说道:“其余未经拍卖的法宝,全部物归原主,诸位觉得如何?”
“有什么不好的?我等原本就是想来凑一凑热闹,看看这传闻中的灵根的!”
“物归原主,我也没有意见!”
“管他娘的,就这样吧,老子只要吃得开心喝的开心就好!”
“……”
四月,北郡逍遥门拍卖,天下门派纷纷到访,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变成了阮轻重生归来的一次庆祝宴。
北郡街道上热闹非凡,所有客栈、酒楼、茶楼,忙到通宵达旦,人们议论着八卦事,说起阮轻,又说起唐星遥,歌姬们唱着曲,声音回荡在料峭春风之中,飘入长白山的雪花中,飘入那一池圣水里。
明月高悬。
山间松林里,有人踏雪寻访山巅美景。
靳十四又气又笑,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阮轻捏他手臂,说道:“有话就说,别藏着。”
靳十四说:“原以为你会再等一等,没想到今日就大白了……”
阮轻狡黠一笑,“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当然。”
回想起来,靳十四当时的确被吓得不轻,生怕阮轻露出破绽,在三公主燃霄要摸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时,更是紧张地拦在她面前。
万万没想到,阮轻竟是成功地蒙混过去了?!
灵根和过去镜,足以证明她的身份,如今她便恢复了自己的身份,等来日重塑肉身,她便可光明正大地,以星照门陆氏之女阮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接下来,只要从宋如意口中逼问未来镜的下落即可。
阮轻打算下山之后,就去趁热打铁,问清楚宋如意未来镜的下落。
可以的话,她也想知道当年宋如意为何要抛弃她。
“其实当时就是脑子一热,”阮轻说,“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给燃霄一点颜色看看,教她不敢再欺负我的人。”
靳十四扬眉看她,“谁是你的人?”
阮轻:“唔……”
靳十四:“那条青龙?”
阮轻:“……”
靳十四小声抱怨:“你成日将他关在你房里,当然算是你的人。”
阮轻说:“待姬夜他们回来,我便不关他了。”
“他已经想要跟你结契了,”靳十四注视着她眼眸,润了润喉咙,声音更轻了,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对你这般神魂颠倒?”
阮轻:“啊?”
靳十四看着她那略带迷茫的模样,恨不得将她一把搂在怀里,狠狠欺负她一顿,与她一遍遍厮磨,让她知道自己是这般为她肝肠寸断,恨不得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倾诉给她……只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让她别再招惹别的男人。
少招惹一两个也行,他有些委屈地想。
晚风从山巅上送来一抹温暖的香气,视野突然变得开朗。
“我们到了。”阮轻站在山巅,望着那冰寒彻骨的天池水,出神地说道。
靳十四目光落在一个背影身上,眉头微微皱着。
作者有话要说:哎,我又都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