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半空中的方秦目光死死定在凭空出现的风衣人身上，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方秦也能感受到此人身上散发出的神秘气场。
风衣人随意的迈步走到电线杆下仰躺着的男人面前，低垂下脑袋，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深黑色的帽兜严密的遮挡着他的脸部，方秦非但听不见他说话的内容，甚至连他是否在张嘴都看不到，只是凭借对方的躯体动作感觉他是在对地上的男人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黑衣人应该是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只见他一手探入风衣宽大的袖口中，从中翻找了几秒。
随后一张略微泛黄的稿纸便被他取了出来，他拿着稿纸的右手前伸，食指轻弹，纸片如雪花般向前轻轻飘落，分毫不差的落在了颓废男人空着的左手掌心之中。
在纸片飘落的过程中，方秦透过飘飞纸片的缝隙，眼光一扫而过，看到了稿纸一角上刻画的半个曲折怪异的符号。
半空中的方秦心神剧烈震荡，因为那从稿纸一角暴露出的半个歪歪斜斜的符号，与之前警方在三起命案现场发现的符文看上去重合度极高。
其实这事情说来很怪异，漂浮在半空中的方秦距离下方两个人的距离不可说不遥远，从她听不到二人谈话的内容便足以看出。
但是与听觉的受限相比，她的视力却仿佛获得了自动调节焦距的能力，方秦自认在这种距离下她本该是看不清那张稿纸上一闪而过的一段符文片段的，可是那段符号却偏偏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她眼中。
不过此时她却没心思去思索这个不合理之处，因为在看清那个符号的瞬间，她便基本确定下方那个身上布满疤痕的颓废男人也就是z市连续命案的幕后黑手了。
尽管对方脸上大部分皮肤都布满了惨不忍睹的伤痕，但方秦依稀辨认出他正是那个在工地中被严重烧伤的男子。
那么事情的大概经过便很清晰了，这个男人遭受了工地烧伤和妻子抛弃他并将怀着的骨肉打掉之后陷入了几近崩溃的状态，随后便在这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的蛊惑下做出了一系列丧心病狂的案子。
此时方秦开始思索的有两个问题，一是那个风衣人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蛊惑男人乱杀无辜。第二个则是那个男婴又是哪来的？方秦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男婴就是小婷打掉的那个孩子，可是他是怎么变成这种如鬼怪一般的存在的呢。
方秦的疑惑并没有存在太久，因为男人在接过泛黄稿纸后立刻动了起来。
只见原本颓丧如死狗般的男人在掌心接触到稿纸的一瞬间身体猛然一震，随后他瘫倒在地的身躯向前弹起，虔诚的跪伏在风衣人面前，不要命的向对方磕着自己的头。
半空中遥望着这一切的方秦，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脸上那狂信徒般的虔诚表情，以及奋力磕头下额角擦出的一丝鲜血。
对方那毕恭毕敬的姿态以及眼神中透露出的狂热不知为何令方秦产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一个人虔诚的跪拜与另一人脚下。
突然，方秦脑中灵光乍现，她确实曾经看过与此类似的画面！
数个月前，碧江畔跪伏在程路面前乞求对方拯救自己的那个大学生的身影出现在了方秦脑海之中，那个借助夺舍之法，杀死了自己情敌，最终害的自己全身溃烂的大学生，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无比绝望的时刻，也曾如面前这个男人般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那个身份不明的程路身上。
两个跪地祷告的身影开始在方秦脑海中发生重合，她很想呐喊出声，对着那个在下方虔诚叩拜的男人大喊：“别拜了，你正苦苦叩拜着的绝不是什么救世神佛，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相信他只会将你害死。”
可是她却发不出声，即便能发出，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对方也听不见吧。
当然，太过投入的方秦已经忘了自己眼前出现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影，真实的世界中，这些可能已经是数个月前发生过的事情了，即便她此时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切，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细致的观察下方发生的一切，从那蛛丝马迹中找到男人和风衣人的线索，并在他们下一次行凶前制裁他们。
男人的身份很好调查，只要通过天龙建筑公司这条线便可以锁定他的身份了，而现在还成迷的就是那个风衣人。
对方纤瘦修长的体型看上去并不像微胖的程路，可是那种气场，以及男人跪拜在他身前的感觉却让方秦忍不住的将他与程路联系在一起。
身材和体型，哪怕是样貌都可以人为改变，但是眼睛不行！
方秦可是清晰的记着程路那双泛着诡异七色光芒，能让人不知不觉中陷入其中的双眸。
此时身在半空中的她心中不断祈祷着：转过身来！让我看到他的双眼，哪怕只是一秒，我就能判断出此人到底是不是程路。
下一秒，那一直低垂着头看向面前男子的风衣人仿佛听到了方秦心底的呼唤一般，他猛然转身，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向着灵魂状态的方秦所漂浮的那片空中看了过来。
半空中的方秦在对方转头看来的瞬间浑身上下生出了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那是一种几乎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的冰冷。
一双没有瞳仁的纯白色双目，略显苍白令人分辨不出年纪面容，以及嘴角似有若无的神秘笑意。
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方秦清晰看到了他的长相面貌，那不是程路，因为那双眼睛居然是瞎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白，方秦却有种被对方锁定了的感觉。
紧接着，一个更令人惊骇的念头进入了她的脑海中。
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明都是幻觉，应该是几个月前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投影。也就是说，面前这个风衣人的一切举动也应该是数个月前发生过的。
那么，他怎么可能注意到自己！？
下方那风衣男泛白无光的双眼看来的方向分明就是自己所在的位置，且不说现在的方秦都不确定自己是以实体还是灵魂的形态漂浮在半空中的，单从时间上来说，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方秦也根本不在现场吧。
想通了其中关键，方秦更感觉心头一阵发凉，下方那个的风衣男所表现出来神秘手段，令方秦有一种无力感。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盯着方秦的方向看了几秒，便再次转过身对着依旧在地上叩拜的男人，略微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向着小巷出口方向走去。
见到对方转身离去，方秦再次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他离开的背影之上，如同来时一般，风衣男在走到距离小巷出口出还有数米远的时候，身形再次凭空消失。
方秦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当她心有不甘地再次将视线转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却发现他此时已经站起身来。
与方才凄然绝望的神色不同，男人此时脸上布满了欣喜与疯狂交织的神情。
在方秦的注视下，男人也向着小巷外走去，开始还是快步疾走，逐渐地变为发足狂奔。
随着他的奔跑，方秦悬空的位置也开始移动起来。她如同一个风筝一般牢牢吊在男人身后，视线也是死死锁定住他一路狂奔的身影。
男人疯了般的向着前方跑去，脚下的步伐丝毫也不停顿，随着一条条车水马龙，闪烁着路灯光芒的公路被其甩在身后，方秦忽然觉得周边的路线越来越熟悉起来。
终于，当男人再次转过一条公路的转角，一路漂浮在他身后的方秦也彻底确认了男人前往的目的地 —— z市第三人民医院。
当三院那铁栅栏围成的围墙再次出现在方秦眼前时，她不由得产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毕竟在方秦的感官中，她自从进入三院后边没有离开过，虽然经过了几次莫名其妙的场景穿越，可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一直还停留在三院那栋废弃住院楼中的。
可是此时，再次跟随者男人的身影回到了三院大门之外，那种怪异之感便显得尤为突兀。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男人已经开始费力地从医院一侧的护栏处向里面翻了进去。
对方笨拙地翻越过铁质围栏，甚至手臂上还留下了几处被锐利栏杆划出的血痕。
反倒是在半空中漂浮的方秦省去了很多麻烦，身体不由自主的便跟随着男人飘入了医院之内。
翻过护栏后，男人的脚步丝毫不挺，径直朝着三院西北角而去。
看着对方前进的方向，方秦心中也猜出了他的目的地。
果然，在经过了几栋楼房，又穿过了那条长满杂草的石质小路之后，在那幢鬼气森森的废弃住院楼前，男人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