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东郡,已是五月上旬。
按照张飞模糊的记忆,此时皇甫嵩与朱儁应当对颍川的黄巾贼使用了火攻之计,杀得张宝、张梁落荒而逃了。
于是在行至范县与白马县之间后,张飞就命全军安营扎寨,全军休整,只将手下一百名骑兵当做斥候,全都向着西南和南方撒了出去。按张飞的估计,张宝、张梁两兄弟在兵败之后只有两个方向可逃,一是向着东北方向迅速逃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冀州,和张角汇合,二一种保险一点儿的就是先向着东面逃窜,经由陈郡、梁国到达山阳郡,而后北上通过东平国进入济北国,最后渡过黄河逃回广宗。
而陈留郡方向官渡、延津这些渡口根本不用考虑,那地方离着司州太近了,都有大军驻守或者巡弋,稍有不慎就会有被逮的危险。
而事实正如张飞所料,五日之后,散出去的斥候总算是带回了消息。
“将军,颍川传递过来的消息。”斥候将一小卷竹简递给张飞后就瘫倒在地,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还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快,带他下去休息,切勿怠慢了。”
“喏。”
看着斥候被两个士卒抬了下去,张飞心里也颇为无奈,为了能尽快得到前方的消息,张飞将在阳平郡缴获的马匹全都留了下来,然后让斥候一人双马出去打探消息,只是当时只想到马的问题却忘了人,马倒是得到休息了,可是人却吃不消啊!
只是心里稍微一叹,张飞就不在多想了,现在也没条件再让他改变计划了。随即将竹简打开观看了起来,旁边关羽、张郃二人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飞,毕竟竹简里的内容可是关系到他们此番谋划的成败。
字不多,不到五十字,但是大概意思却是张飞最想要的消息——张宝、张梁败了,此时正向东郡方向逃窜而来。
张飞看完,便将竹简递给了关羽,张郃等不及了,直接挤到关羽身边看了起来。两人看完后,都是红光满面,心里欣喜。
“贼已入彀,大哥觉得当下该如何?”看着浑身轻松,满面笑容的关羽和张郃,张飞也笑着问道。
此时的张飞也轻松了,毕竟是来到三国第一次算计人,心里总是忐忑的。
“可收回大部斥候,用于探查周围山川地貌,选定战场,用于埋伏此二贼。留少许斥候监视其动向即可。”关羽抚着他那半尺美髯,微昂着头,话语中颇为高傲,好似张宝、张梁在他眼中已与死人无异。
旁边张郃也随即点头,显然是赞同关羽的安排。
“好。”张飞当然不会不赞同,什么仗打起来最有把握?当然是自己选定战场的仗打起来最后把握,最容易胜了。
“来人。”
“将军。”
“传我令,让程光安排三十人轮流监视张宝、张梁动向,其余斥候探查贼众必经之路地形,寻找适合埋伏地点。”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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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阴郡。
张宝、张梁两兄弟盘腿坐在一棵大树下,衣襟大开,躲避着夏日的骄阳。周围,歪歪扭扭,或躺或坐的散布着千余人,人人头裹黄巾,神色疲惫。
“二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粮食在节约也支撑不到咱们到达广宗,必须出去攻击官府,抢些粮食了。”张梁看着一脸沉思状的张宝,心里一阵腹诽,“二哥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不就是被官军胜了一场嘛。咱们有得是人,别看现在就一千人,到了冀州,那就是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的人,有什么好怕的?有这一千人,照样能攻下县城,现在谁不怕咱们黄巾军?”
张宝没有理会一旁发牢骚的张梁,而是对着身边的侍卫问道:“身后还有发现追兵吗?”
“应该甩掉了,最近斥候探查颍川方向三十里,没发现汉军的影子。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侍卫犹豫,张宝心里顿时一紧,他们这点儿人是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之所以宁愿每顿少吃点儿,张宝也没打算就地抢粮,就是因为怕在他们攻击县城或者坞堡的时候,汉军突然从身后杀出,那他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后方是没有发现官军,但是东面和北面却不时有骑马之人出现,只是据斥候来报,看衣着并不是官军的斥候。”对于下面的黄巾士卒侍卫可以蒙混过去,但是对于张宝他可不敢隐瞒。
“哼,不用理会,估计是这济阴郡本地豪强的斥候,防着我们去攻击他们。我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张宝一脸戾气,毫无平时面对信众时的满面宽容、平和之像。
“二哥,你到底是什么打算,现在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还准备忍到什么时候啊?”一听居然是豪强的斥候,张梁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初起事之时,那些豪强哪个不是捐粮捐钱?不想不过几月光阴,竟打起他们的注意来了。
“嘿嘿。”张宝一声狞笑,“三弟稍待,等下让士卒们饱餐一顿,咱们就去见见那些首鼠两端的豪强。”
“好。”听张宝如是一说,张梁顿时摩拳擦掌的下去安排加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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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县,一酒肆内一大汉正独自喝着酒。这时,一十七八岁的小子走了进来,径直向那案几走了过去。
“大兄今日怎有兴致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喝酒了?不用陪嫂夫人吗?”
“嘿嘿,今日我那林子里不清净呀!来了不少流民,找果子吃,我听到他们都在说一个人。”
“这我知道,涿县张飞。”
“哦,你也听说了?”
“只怕现在整个阳平郡都在说他了,‘飞将军举举手,活民十万口’啊!”
“飞将军举举手,活民十万口。”大汉喃喃自语,旋即起身出了酒肆,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子大叫:“大兄,你没给酒钱啊!”
东阿县。
书房内,阵阵沉香萦绕满屋,一健美中年男子轻轻的梳理着自己的髯须,眼睛却看着案几上摆放着的几卷竹简,自言自语道:“年轻人,太想当然了,说不定要吃个不小的亏啊!”
“父亲大人这是说谁呢?这是今年的新桃,放了几日,这时正好软和,不会伤了父亲大人的病牙。”一面白无须青年人手里提着一个漆盒,缓缓的走了进来。
中年人从漆盒里拿出一颗桃子,并没有吃,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将案几上的竹简递给了青年人,“你看看吧。”
青年人也十分好奇,什么人能引起父亲的兴趣,接过竹简就认真的看了起来。
“有何感想?”
“恨不能效仿这张飞,杀尽天下无良之豪强,造反之恶贼。”
“你这是在怪为父吗?”
“孩儿不敢?”
“唉!”中年人又是一叹,并无不快,“你出去读书吧。”
“在看看吧,尚需磨练啊!”
青年默默的退了出去,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在说自己还是说那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