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郡,或者更确切点说应该称呼为博陵国,在东汉的历史之中,是一个经常被隐藏于人们视线之外的一个地理名称——当你翻看东汉的各种地图时并不会看到这处地名以及其所拥有一切的痕迹,同样当你翻看三国时期的地图时同样无法发现这个地名所代表的只鳞片爪。
而事实上,比起随后的历史中因为某个高门大阀的存在而让这个地名彻底被印刻在了中国历史长卷之中,现在的博陵郡虽然同样在这东汉有着颇为特殊的地位,但却远没有达到巅峰。
当然,即使是这样在这个时期这里也出了一位在演义中小有名气的人物——便是那与神人诸葛孔明友善的博陵崔州平,历史上曾经做过西河太守以及虎贲中郎将并在史书中第一个使用了“铜臭”这个词语的崔家次子崔钧。
崔钧和崔烈父子之间的故事之前曾经有所提及,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崔钧至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书生意气的豪侠之士,所以后来那位倒霉的父亲更是因为自己儿子跑到袁绍那里为其谋划讨董之事而被西凉军扔进了天牢并在随后离开洛阳前的“大清洗”中被清洗掉这种事情出现的时候想必所有人都不会对此产生太多惊讶的感觉。
当然,因为李书实的出现,这位崔氏英才并没有出现在西河,反而在豫州的梁国历练了数年,如今因为父亲的死让其多少有点心灰意冷,于是辞别了袁绍开始了游历天下的形成。
博陵。既然这个词里面带了一个陵字,自然就如同三辅之地那些著名的如:茂陵、平陵、杜陵、霸陵……之类的名称一样,都是因为某位身份显赫之人的陵墓的存在而兴起。
那位博陵的主人到底与桓灵二帝之间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在这里就不多做讨论,反正只要知晓因为这位主人的缘故,博陵郡的治所博陵县,也就是我们地图上更容易找到的蠡吾县不论是在冀州境内还是放眼整个大汉都算得上是物资流通商旅不绝的繁华之地。
哪怕是经历过黄巾之乱被张牛角的部队多次围攻,却也依然在刘宏的关照下得到了很好的恢复,现在作为冀州北方的重镇,不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果然,就算是没有经过黄巾贼的洗劫。单单是那些贪婪的乌丸人和鲜卑人就让幽州与冀州之间有着天地一般的差别。大兄此举虽然有些急躁。但是却也是无奈之举。”
在冀州刺史麾下官员的陪同下,率精兵以“义从”的名义潜入冀州的公孙越一边看着博陵远比幽州东部地区繁华的多的市集,一边也忍不住产生了些许幻想——如果这样的土地能够纳入到公孙家的治下,那么对于公孙家而言不但让他们有了扩军的成本。更为重要的是。公孙瓒麾下的部队也可以因为这庞大的财力获得更加精良的装备以及更加充裕的粮草。
别看公孙瓒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白马义从”的名声可以说是响彻北地。同时这支部队也拥有其与名声相符的战斗力,但是公孙越作为白马义从的指挥者,对于这支公孙瓒麾下的王牌部队的情况却有着比其他人更加深刻的认识。
是的。这支部队的选材标准的确是十里挑一,而能够成为这支部队的军官那更是百里挑一,也就是说白马义从的基层军官到幽州的其他部队中完全有资格成为一名中层军官。
但是同样这支部队的劣势也非常的明显。
原本作为大汉帝国东北的边防部队,虽然白马义从已经有了些许私兵的味道,但是其依然没有从大汉的边兵序列中退出——就好像董卓的飞熊军,哪怕全天下都知道那支部队只听董卓一个人所下达的命令,其他无论什么人对其下达的命令只能在不违背董卓命令的前提下才会有一定的效用,而且还需要是飞熊军所认可的指挥官才行。但是毕竟在大多数时间里董卓都是听从大汉帝国所发出的指令,所以这支军队自然从大汉帝国的兵部那里获得一定的物资补给——哪怕这个数量因为这支部队的属性以及其他原因或许非常有限,以致于董卓以及支持他的那些西凉军事家族需要自掏腰包才能维持,而这也加深了西凉军的私军属性。
白马义从同样如此。
虽然没有西凉军独立性那么强,但是白马义从这支部队名称的来源本就是公孙瓒对那些东北部胡人的威慑和压制,与飞熊军同样都是靠着创始人的个人魅力和战功凝聚而成。所以虽说没有西凉军表现出的独立性那么强,可是却也绝对不会让那些负责部队给养的大爷们将这支部队当做亲儿子一般供起来,能够维持基本的给养供给就不错了。
而且这还是管子城一战前的白马义从。
管子城一战对公孙瓒的影响之大就算是到了数年后的现在依然持续着。面对外有刘虞掣肘,内部有经验有能力的老兵不足的窘境,虽说公孙瓒依然维持了自己往日的威势,让那些胡人依然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可是面对无人又没有优秀装备弥补的情况,公孙瓒坚持的也是非常地不易,可以说就算没有韩馥和袁绍这样的引子,公孙瓒对冀州也早已垂涎三尺。
毕竟在公孙瓒内心一直有一个刺,深深扎在心口之处,不是刘虞这个让他每每感到愤怒的顶头上司,也不是总是和稀泥但多少还是偏向刘虞这个刘姓宗室的师弟刘备,而是当初的讨董之战原本是他心中早就期待已久,希望能够让幽州军的威名彻底压倒西凉军和并州军,白马义从的凶名彻底震撼飞熊军和并州狼骑。可是一切的一切却最终化为泡影。否则以公孙瓒的强硬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付出了那么一点代价便退回幽州老家。
不是他的胆量不够,而是他实在是不敢将自己手上的最后一点种子拼光!
这是公孙瓒的无奈,而作为公孙瓒最为倚重的左右手,公孙越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所以,想要为公孙瓒分忧的公孙越更想打下这冀州的富饶之地,以便于其中获得足够多的物资和财富,而有了这些,再加上来自幽州苦寒之地的兵员,公孙瓒军的实力才真正达到有资格去角逐这纷乱的天下之中埋藏着的汉王朝已经失去的权柄。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繁华的博陵,公孙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里。因为他同样非常清楚——如果想要让公孙瓒成为冀州的统治者。那么那个袁绍将会是他大兄最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敌人,哪怕公孙越并不清楚袁绍的能量到底有多少,但他很清楚绝不是公孙瓒所能比得了的。
越过博陵郡中最大的一条河流潴龙河继续向南,就到达了博陵崔氏宗族聚集地安平县。之后一路向东。就将会进入到此次伪装成冀州军的公孙瓒军打算伏击袁绍军的预定地点——位于河间国南部的一片广袤区域。
与群山密布山峦起伏的幽州不同的是。这里放眼望去很少能够看到什么太大起伏的地形。可以说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地势较为平坦的平原地形。
可是,如果你认为因此这里就将成为骑兵们最为喜爱的战场,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撒开蹄子从东到西畅快的跑上三圈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超级错了。
“我说有完没完了啊,为什么才过去这么一阵工夫,我们就已经趟过了一条大河,四条小河和七条小溪,哪怕坐在马背上我都已经感觉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啊!”
这是来自右北平北方俊靡县边塞的一名士兵,虽说现在已经二十三岁的他却有着七八年的从军经历,算得上一位不折不扣的老兵,但是在这样一支队伍里,却也还算得上年轻人。
毕竟虽说并非白马义从这样的精锐,但是考虑到袁绍麾下兵士的战斗力,公孙瓒倒也没有拿出什么新兵或者老弱病残来坑公孙越这位自己信重的部下,所以这支部队论起战斗力来也绝对可以算得上公孙瓒手下排名靠前的存在。
只是就算这样,这位年轻的老兵依然对部队这段时间的行军感到极其的不适应,对于他而言,他更喜欢幽州的山地丘陵以及那坚硬的岩石路,而不是现在这样松软的泥土以及时不时便会遇到的更加松软的河滩甚至是泥沼与浅滩。
“你小子真是太没见识了,你要是见过辽西的那些草甸、河沼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这里虽然大大小小的河流不算少,不过都是田地,倒是不需要担心一不小心陷进去。如果你要是走过辽西南边的草丛毛道,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路难行’了。那地方,啧啧啧,夏天一场雨就能引发山洪将道路阻塞,到了冬天听说会有齐腰深的积雪……”
接过话茬的人是一位来自辽西郡年近四旬的老兵,虽然职位上仅仅是个普通的伍长,并没有什么太过人的身手和军功,但是论起见识来终归还是比这些年轻人多了一些时间的积淀。
“不要吓唬人家小孩子,说得这么恐怖,就好像你走过多少次似的。”
“我可不是小孩子,去年入冬前的战斗中我还亲手杀了五个入寇的乌丸人呢。”
“哈哈,五个人算什么,老子不但杀了六个乌丸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十夫长呢。”
“嘁!十夫长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可是砍过三个十夫长的脑袋,而且还帮助公孙达大人斩杀了一个乌丸部落的萨满和百夫长,否则老子怎么可能在这里还能当上你们的什长。”
于是,原本对于行军路线的牢骚变成了对于个人武勇和功绩的比拼,楼彻底歪到无边无际。
不过不管如何的歪楼,但是这些来自幽州中部的汉子们对这里的地形的不适应却是不争的事实,哪怕他们其实并非第一次踏上这里的土地。
这里的土地非常肥沃。因为黄河这条母亲河就好像其性别一样滋润大地万物的同时也经常会闹一些小脾气,不断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来回打滚卖萌,虽说因为身型巨大的缘故这样的卖萌举动经常会误伤无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正是这样的卖萌举动才有了中原的美丽富饶。
当然了,正好想在地上打滚卖萌总会让地毯变得皱皱巴巴一样,滚来滚去的黄河女士每一次离开总是会为“地毯”上留下大量的“褶皱”——那些湖泊、沼泽以及河川不断地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曾经的历史和遭遇。
这些痕迹有的时候会在人类的不断啃噬下以及炙热的天候下逐渐消失,但是因为冀州最近几年雨水偏多而且人口密度下降的缘故,这里那并不亚于江南水乡一般的水网依然大部分被保留了下来——尤其是在这雨水丰沛的夏日,更是让河道变得宽阔而深邃。
公孙越曾经询问过附近的乡民,他很想知道这一带到底会有多少条河流。只是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经过层层累加再排除之后,他赫然发现从博陵到河间这并不算广阔的区域内,长度超过十数里的河流竟然超过百条,而且因为雨季来临的缘故。这个数字或许还会有所增加。
宽阔而又湍急的河流。以及河岸两边那摇曳生姿的芦苇荡。让公孙越在越过每一条河流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的部下会被湍急的河流冲走或者迷失在宛若森林的芦苇荡中。
河间国南部最大的一条河流便是滹沱河,不论是从水量、河面宽度还是长度。这条发源于并州境内一路奔腾东行最终注入到渤海之内的河流都是河间南部当之无愧的第一位,甚至其最宽的地方宽度足有六公里之多,那一段河道预期称之为河,倒不如说是一段较浅的湖泊,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淀”。
虽说河间境内的河道并没有出现如此宽阔的河道,但是因为雨季的来临,某些河段倒也颇有几分淀的风范。而这也造成公孙越的部队行动起来更加困难,哪怕他们并不缺乏乡民的指引。
夏日的风不断从芦苇荡上轻拂而过,带起一阵阵纯白的波浪,水天之间入目的都是纯净的颜色,时不时可以看到飞鸟盘旋于河面之上,吐露着意义不明的叫声,随后才转身离去。
“这里是这一带最适合渡河的地点了,虽然前几日还下了一场雨,让河面宽阔了许多,但是这里比起其他的地方已经是水深最浅的一处,而且水流也不算湍急……”
当地的向导正在喋喋不休的向公孙越介绍着这里的情况,显然他希望通过这样的举动能够从身边这位颇为慷慨的金主身上获得更加丰厚的报酬,要知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生意”。
虽说面对战争大部分百姓都会选择隐遁山林之间,但是也的确会有少部分人并不惧怕战争,反而会将战争当做自己出人头地或者改变生活的一个绝佳机会。
“是么?那么你知道这附近有多少百姓,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见到人影。另外这附近似乎也太安静了些,如此大的动静竟然没有看到受惊的飞鸟走兽。”
“或许是因为大军到来所以都逃走了吧,毕竟俺可是俺们村里胆最大的那个。”
虽说心中依然并不能完全放心,不过公孙越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不过因为谨慎稳重的性格,让他忍不住停下战马,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一草一木,一鸟一兽。
忽然之间,公孙越觉得不远处河岸边的那片芦苇荡似乎有些古怪的感觉,每每他的视线扫过那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心悸的感觉,就仿佛那里隐藏了什么凶兽一般。
难道那片芦苇荡中有埋伏?!
跟随他的兄长公孙瓒征战也有数年的时间了,公孙越也是生死之间走过好几遭的人,那种虽然说起来玄之又玄但是却又真实存在并被每一位武人所信奉的战场直觉让他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自己或许是进入了敌人的埋伏圈。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理智却提醒他,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毕竟,他实在是无法相信他一路上如此隐秘的行动竟然还会被人发现并预先设下埋伏。
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只不过是一些不开眼的山野匪盗偶然撞上了自己的部队?
不,不可能,那些山野匪盗绝对不可能给予自己如此之大的压迫感!
公孙越第一时间否定了那侥幸的猜想。
“公孙将军,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如果我们不能按照计划抵达预定位置,只怕就会错过作战良机。您也看到了,再想要找到新的机会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寻找合适的机会。”
那位负责公孙越与冀州之间联络的冀州小吏来到公孙越身边,虽然稍稍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来,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身份而对方又是怎样的存在。
“我……”而就在公孙越想要向对方解释自己如此行为的原因时,他的眼角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反光。
那种反光作为武将的公孙越非常熟悉,因为那是金属武器所反射出的光芒,因为只有金属武器才会反射出带着寒气森然的光芒,明亮却带着致命的气息。
真的有埋伏!
可就在公孙越在心中大呼不妙准备下达命令的时候,从那白色的芦苇荡中忽然升起了漫天的乌云,带着凛冽的寒意将整片天空彻底封锁,截断了阳光带给大地的光和热,让人几乎在刹那间便从炎炎夏日落入到了三九冰窟。
“公孙将军,你这是怎么……”
只是还未等这位注意到了公孙越急速变化的表情的冀州小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来,他却已经再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了,或者说他也已经不需要再去询问他对面的公孙越就已经能够知晓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不过或许对这位已经到了中年却还依然是一介小吏的男人来说,他现在最冤屈的或许就是自己竟然连死亡flag都还没有树立便遭遇了好船的结局。
想来如果在这里再多积累一些冤魂的话,或许他还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地缚灵也犹未可知。
而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似乎是相当的大。
因为,那些来自公孙瓒麾下的部队,似乎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给打懵了。
显然,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遭遇到如此猛烈地攻击,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想象。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伏击了他们。
这是每一个不甘到底的士兵心中共同的哀嚎。(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