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京的授意下,钱知府很快审决了杨志案件。
杨志酒后失性,受牛瑞出言相激,比武过招,过失杀人,判处脊杖二十,发配充军。
宋江落举失意,借口为民请命,聚众滋事,私建武社,扰乱京城治安,判处脊杖一十,遣送原籍,取消武举功名,终生不得再参与科考。
李逵鲁莽失德,丧失武举的素养,官府衙门之前持斧惹事,破坏朝庭法权信物,判处脊杖二十,取消武举功名,发配充军。
其余参与签名人员,只要不继续跟随宋江等人联名上书,或申请组建武人社团,仍然可以参加省试和殿试,否则立即取消武举出身,退出省试和殿试。
诸犯判处之后,开封府衙立即召告世人,追缴散布三大不公的街头小报,凡是敢于私自刊印和散发小报的京城闲人立即捉拿收监。
至此案判决,开封府形成一个惯例,凡是在京城滋事生非扰乱京城治安的好斗之徒,都会被杖刑之后发配充军。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京城人士都到城外踏青游玩时,新宋门外,几个失意人聚在路边的一个简易钣馆里,点了几个小菜,要上两罐酒,边饮边聊。
杨志和李逵二人脸上刺着字,身上套着木枷,脚戴着铁镣,一身重囚的行头。
宋江还好些,除了背上被打出几条血痕外,身上并没有囚犯的标志。
今天是杨志和李逵发配充军的日子,宋江也在这一天被强令离开东京城。
宋江家境殷实,身上还有些银子,他把押解杨志和李逵的官差喊来,给他们送了一些银子,让他们三人叙叙旧。
几碗米酒下肚,宋江三人话语谈得放松开来。
李逵依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哈,我本以为杖刑多么厉害,谁知道就象挠痒痒一样,二十下打完了,我还不过瘾呢。”
杨志与李逵碰了一碗酒,赞叹说:“李逵兄弟真是豪士,普通人能挨十来下就很了不起,你挨二十刑杖却嫌不过瘾,来,杨某很高兴认识李兄弟一场。”
宋江笑着说:“两位兄弟都是英雄,来,宋某敬两位兄弟,祝两位兄弟此去路上再无劫难,一路顺风。”宋江了解衙门的行事作风,并非是李逵皮糙肉厚功夫好,是那些行刑的差人佩服他是个好汉,杖下留情,否则重重打下去,他的腰背不疼上十天半月好不了。
李逵满满倒了一碗酒,双手捧着,敬给宋江,满怀敬意的说:“大哥,李逵平时常自诩英雄伏义,但这次遇到大哥,看到大哥的所作所为,才真正感到什么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什么才叫伏义。以后,大哥你就是俺李逵的大哥,李逵就是你的小弟,大哥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说一声,李逵会为大哥马前听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宋江听了心中暖暖的,不管他今后能否扬名天下,但能结交李逵这样的血性兄弟也是值得,人的血性既有天生,也有后天培养,他感到,虽然他为杨志做得更多,但杨志不会象李逵那样,坦露心声,毫不保留的尊称他为大哥,杨志毕竟有着杨门后代的高贵血统,并且是师从名门,对他这个郓城县的普通武举不会很尊重,所以李逵的肺腑之言令他大为感动,“兄弟你喝多了,今后我们都要安分守已,再不会干那些触怒官府的事情了,抛头颅洒热血以后只能是我们喝酒后的笑话。”此时此刻,宋江打心底的失落,开封府判他终生不得再参与科举考,这等于提前埋葬了他的仁途之路,他的升官发达的梦想将永远不能再实现。
李逵却对升官与否毫不感冒,本来他很可能通过省试,结果一斧子葬送了他的前途,不过,他不后悔,能结交志同道合的英雄豪士,能大碗喝酒大声骂娘,才是他的追求和梦想,“来,杨志兄弟,喝酒!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老辈子也没有做过官,根本不关心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而杨志兄弟是将门之后,杨家将威名远扬,为什么皇帝老子不给你们杨升官发财,反而要过河拆桥,治你们的罪呢?”
“我们杨家历代都为朝庭行军打战,从没有一个懦夫临阵退缩,我们杨家为朝庭的安危牺牲了几十人,杨家的功勋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天波杨府曾经是先皇给我杨家最高的评价,府前立着一根功勋柱,凡朝庭文武百官从府前过,武官下马,文官下轿。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当今徽宗皇帝临朝,却不再考虑老臣们的功劳,凭借一个荒堂的罪名,把我们杨家弄得支离破碎。”
“荒堂的罪名?”宋江和李逵都好奇的问,“如不介意,杨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杨志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就压低嗓口,郑重的说:“两位兄弟都是杨某的生死之交,杨志我自然不能隐瞒两位兄弟,不过,这件事情关系我杨家的荣辱,关系当今皇上的隐私,两位兄弟听了千万不能再说给他人。”
“那是当然。”
“当今皇上祟赏道教,在他没有当个皇上,还是端王之时,就已拜有修行的仙长学习道术。据说这位仙长曾预言他能坐上皇位,果真如此,哲宗皇帝英年驾崩,又无皇子留下,端王误打误撞被选为皇帝。自打坐上龙椅后,徽宗皇上更加信奉道教,全国修建道观神坛,专门设立修道官,管理天下的仙山道观,又收集天所有道学,修编《道藏》巨著,皇上更自封为道君皇帝,是为道教的最高教皇。在天下几个比较大的教派中,皇上最敬奉神宵教,神宵教主林灵素是皇上最贴心的道友。而这个林教主除了有些仙法外,还有一些怪异的风水相术。
徽宗刚登皇位时,林灵素曾跟他说,天波杨府坐镇在金水河畔,金水河就象一条巨龙由皇城蜿蜒到城外,天波杨府所在的位置刚好处于龙颈的部位,我杨家有一件祖传宝物名叫降龙木,林灵素说皇上是真龙天子,降龙木正好克制皇上,是天下最凶邪的魔器,这个魔器扼住了巨龙的咽喉,使得巨龙呼吸困难,生命委顿,导致子嗣不旺,尤其是新增皇子因难。林灵素诬陷我杨家心怀恶念,故意压制龙脉,原哲宗皇上就是因天波杨府的魔器导致后宫多年没有生出皇子,如果徽宗皇上不及早消除天波杨府的魔器,迟早也会受这个魔器的侵害。
当今皇上信奉道教,视魔教为洪水猛兽,听信了林灵素的谄言,下诣查封天波杨府,取消我杨家世代获得的功勋,把我杨家大大小小驱逐出京城,后来蔡京当权,又兴党罪,把我杨家打到元佑党,杨家永世不得为官。”
听完杨志这段讲述,李逵勃然大怒,眉毛一竖,怒吼:“他奶奶,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帝老小子说你有罪你就是满身功劳也有罪,说你无罪你就是杀人放火也无罪,是黑是白,全凭这老小子一顿乱说,这还让老百姓怎活呢!”
见李逵张口就是皇帝老小子,宋江和杨志二人吓得脸色大变,急忙按住他,不让他乱说。
“李逵兄弟,你答应过的,就要信守诺言,不能乱说!”
“兄弟你放心,我李逵说到做到,就是刚才有点火想发发,发完就行了。”
官差来催,说时间已到,快点上路。
宋江求情说容他们把酒喝完,让他们再唠两句。
看在宋江的几两银子份上,押解的官差同意了。
李逵等人已经喝到第四罐酒了,看看路边,游人不绝,他们又说又笑,偶尔一眼睥见身带枷锁的他们,都报以鄙视的目光。
杨志心中惭愧,他本是将门之后,又是泰山武院最出色的弟子,本来他可以有大好前程,现在却成了低人一等的阶下囚,所以,看到路人异样的目光,他就立即低下头,不敢与对视
李逵却不吃这一套,见路人鄙视他,他立即豺狼眼圆睁,怒骂:“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一斧子劈死你!”
吓得路人纷纷避开,不敢在三人喝酒的店前留步。
“他奶奶的,大哥上书请愿时,那此武举们都纷纷留名,说什么大哥义举,他们必将全力支持,现在可好,大哥被狗官判处有罪,遣送回原籍,那些所谓的热血武举们连个屁影也不敢出,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兄弟,话不能这样说,他们都有功名在身,都希望金榜题名,官府既然下令不得再提上书这事,他们也是被逼无耐。”
宋江虽然这样说,不过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冒着极大危险向官府连名请愿,目的除了真想减免杨志的死罪,更想让他获得人人敬仰的名气,当他说服众武举答名上书支援他的行动时,有许多武举对他的行动高度赞扬,对他的义举非常佩服,都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把连名上书的行动支持到底。但是,一看到官府的严厉判决,这些武举们都退缩了,今天,在他们三人被官府强行驱逐出京城时,竟然没有一个武举赶来送行,真是世态炎梁啊。
“不求他人如何,但求我们问心无愧,来,干杯!”
正在宋江暗叹人情淡薄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韩希文策马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宋大哥,大师兄,你们还在喝酒啊,我还怕赶不上你们呢。”
“想不到我们师兄你二人还能在此见面,来,陪师兄我喝最后一杯酒。”李逵心中暖暖的,他知道这个小师弟的脾气,平时傻乎乎的,还说些疯言疯语,但是他的本性是正直重感情,不象花相玉嘴里说一套背后干一套。
韩希文端起大碗米酒,一饮而尽,学大师兄的样子,把空碗重重砸在桌上,袖口一抹嘴巴,大声说:“好酒!今天和大师兄喝一碗酒,不知道下次会到猴年马月。”韩希文毕竟没有大师兄那样的豪情,一碗酒下肚,伤感的情绪袭上心头,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
“老三,听师兄的话,以后少他娘的抹眼泪,看你流泪,别人不会可怜你,只会小瞧你,要做个大丈夫,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了不过是留个疤。”破天荒,李逵这次没有张口骂他,以往每次见韩希文哭滴,李逵都会一通大骂。
宋江也给韩希文倒上一碗酒,赞许的说:“看到你们的师兄弟之情,真让我佩服,来,大哥给你碰一杯酒。”
一见宋江倒酒,韩希文表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慌不迭的捧起酒碗,连声说:“多谢宋大哥,多谢宋大哥,我喝干,你随意”
看到韩希文这种祟拜得五体投地的眼神,宋江心中难平,他太需要这种感觉了,受人尊敬,受人祟拜,最好是万人敬仰,这个傻乎乎的少年如此执着的祟拜他,难道说他宋江真是天仙下凡吗?
宋江在酒劲的麻醉下,也开始认不清自我了,忍不住问一句:“韩兄弟,离别之极,能否告诉哥哥一句话,我此去郓城,可有什么作为?哈哈,哈哈。”
宋江问到最后,也觉得他的行为让人笑话,他这样一位成年人,竟然会向一个半精不傻的少年问前途,就哈哈笑两声,算作掩饰。
韩希文郑重回答说:“宋大哥以后会成为梁山的老大,手底下有一百零八将。”
“哈哈,韩兄弟真会开玩笑,来,喝酒,喝酒。”宋江摇摇头,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宋江以后会成为梁山泊的山大王,手底下有上百名厉害的山贼。这太可笑了,根本不可能发生,他宋江是在官府办事的人员,怎么会与山贼同流合污呢。
酒终人散,宋江三人准备踏上各自行程。宋江打回到原籍郓城县,杨志发配到北京大名府,李逵发配到江南泰州府。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喊叫声,“宋大哥,等一等。”
宋江勒马停下,见一位年轻俊俏的少年武生急急赶来。
这位少年武生身着锦衣,剑眉星目,面如冠王,嘴角间含着一丝微笑,背着一张巨大的古色古香的大弓,跨下是一匹雪般洁白的战马,他若生为女子,必是绝色佳人,但武生的打扮令他柔美之间英气勃发。
英俊少年跳下马来,拱手给宋江行个礼,“宋大哥你好,在下是青州武举,名叫花荣。宋大哥仗义执言,名满京城,小弟对大哥的壮举深为佩服,听说宋大哥今天离京,特来给大哥送行。”
宋江心中一热,他的行为还是得到武林人士的赞同,赶紧还礼说:“多谢花兄弟,宋某不过是一介布衣,只是见杨志兄弟受冤受狱心中不平,才做些理所当然的小事。”
花荣面露愧色的说:“与大哥的豪情万丈相比,花某真是胆小怕事之徒,兄弟我本来想到衙门接大哥出狱呢,不过担心官府会怪罪花某,所以只敢到城外送大哥。”
“兄弟不需自责,为兄深知官府的严厉,你能到城外送我,我已感激不尽。”
“宋大哥,此去路途遥远,我有一些盘缠送大哥。”花荣说着递给宋江一个小包袱。
宋江打开一看,里面有些腌制的熟牛肉和一些银子。
宋江留下牛肉,把银子还给花荣,“牛肉我留下,银子你收回去,我还有些银两没有花完。”
“宋大哥,如果以后你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吩咐,兄弟定会鼎力相助。”
“我会记得,以后有机会,宋某定会找花兄弟喝酒。”
花荣与宋江等人一一握手分别。
在两个官差的押送下,杨志顺着官道向北京大名府方向行去。
在京城北十多里的地方,泰山武院院长罗索函等在路边。
“师父!”看到师父,杨志顿时热泪盈眶,纳头边拜。
“志儿,你受委曲了。”罗索函搀起杨志,教导他说,“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挫折,希望你能坚强下来,不要自暴自弃,记住一点,泰山武院的弟子都是有作为的人,没有一个是为非作歹的江湖罪人。”
“请师父放心,杨志会恪守师父的教诲,不管在什么情况,都会努力进去,杨志永远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