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左右宽的河,想要拦住北方的旱鸭子还行,想要拦住在码头讨饭吃的南方泼皮,却是异想天开。
但如果,河上烧起了火呢?
水火相容了呢?
在这真正的异想天开实现之后,便是当年纵横大江的东吴水军,恐怕也要退避三舍!
“撒上火油,全部抛到河里面去!”
秦歌再度开口,同时,他更是迅速将手中的一捆稻草洒了火油之后便抛了下去。
干枯了的稻草和茅草落在河面上,轻轻的便漂浮了起来。
李三儿等六十四人也迅速将手中的干草倒上火油之后,朝着河里面扔了出去。
秦歌摸出了火折子,静静的看着河对岸越来越近的百余泼皮。
他淡淡的开口道:“李三儿,你们再去弄一些稻草茅草过来,我盯着他们!”
“好!”李三儿答应了一声,迅速带着庄户们朝着仓库跑去。
秦歌静静的看着河对岸的泼皮们。
看了一会,他便朝着龙二郎所在的两百步开外的地方看了过去。
那边,开始骚动起来了。
无数火把摇摇晃晃的,不时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怒骂声从那边传来。
而眼前河对岸的百余人有人跳进了河里!
紧接着,噗通噗通的声音连绵不绝起来。
秦歌冷漠的看着这一幕,缓缓的打开了火折子。
他将火折子放在嘴巴前方,轻轻一吹,一缕火苗升腾起来。
随手一弹,燃烧的火折子被抛飞了出去,落在了河面飘着的干草上面。
“噗”的一声响起。
火油迅速燃烧起来。
刹那间,火焰便引燃了干草,瞬间连绵开去,又在风势助力之下,只是瞬息之间,河面便成了一片火海。
李三儿等人赶来,再度朝着火海丢进干草。
这一下,火势彻底剧烈起来。
还没跳河的泼皮瑟缩着退后,跳进河里在河底屏息躲着的,在发现没法熬到火焰熄灭之后,也迅速扑腾着往回游,爬上了岸,远远的退了开去。
此刻,这一百六十多人,是真的进退两难了!
而在两百步开外,恶来的怒吼声响了起来。
秦歌淡淡的笑着,成了!
以恶来的武力,那是真正的百人莫当,何况龙二郎身边只有区区二三十人!
但与之同时,南边的火把压了下来,同样是百来人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里的武器。
一场流血事件即将爆发。
秦歌满脸平静的回头,直直的看着那一百余泼皮,慢慢的走了出去。
“诸位兄弟,都是讨口饭吃,何必搭上性命?”
那一百余泼皮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闪烁了起来。
秦歌接着开口道:“给辛某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若辛某没拿下龙二郎,尔等要杀,便来!”
“但若是半个时辰后,辛某拿下了龙二郎的话,辛某只诛首恶,杀了龙二郎之后,奉我李三儿哥为头领,尔等以往的一切,便可在之前的基础上,增加三成!”
说着,秦歌拍了拍李三儿。
至于三成什么的,都是暂缓之计罢了。
等到李三儿入主这群泼皮老大的位置之后,迟早是要对以往跟龙二郎亲近的人出手的。
到时候,杀鸡儆猴,这三成的增益也得变成零。
空头支票罢了,随时可以撕毁的东西!
…………
泼皮们却不知道这些,他们在听到秦歌的话语之后,眼神闪烁了起来。
提升三成的薪俸和待遇?
他们心动了!
“你真能拿下龙二郎?”有泼皮问道。
秦歌轻笑:“如今前后都是你们的人,辛某已然插翅难逃,给辛某半个时辰,诸位且看辛某到底能不能拿下龙二郎!”
“我等若不答应呢?”泼皮笑了起来。
秦歌冷笑:“若是不答应,那便一战,你们百余人,可我们也有六十五人,纵然我们必败,也要尔等搭上数十条性命!”
“这与我等陪葬的数十条性命,你觉得会是你们中的哪些人?”
泼皮们沉默了。
一旦打起来,真没人能确保自己不会是死去的那一个。
死亡的威胁,以及更换老大之后,能得到更好的待遇,两相对比,似乎不难选择。
秦歌就这么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些泼皮。
约莫十来个呼吸后,一个看似头目的人在跟几人商量了一阵后,抬头看向秦歌道:“洒家便给你半个时辰!”
秦歌笑了,李三儿等人松了一口气。
时间慢慢的过去。
约莫一刻钟后,恶来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拎着已经昏迷的龙二郎出现在了河对岸。
河对岸百余泼皮各个怒目相向,群情汹涌。
秦歌转头看向河对岸的泼皮,迅速开口道:“辛某只诛首恶龙二郎,其余人等,可在原来的基础上,每月薪俸增加三成!”
河对岸的泼皮跳出了一个人:“龙二郎的三叔公乃是陕西四路安抚使的亲戚,你如何保证人家不报复?”
“阁下难道没听说过我辛十一的名号吗?”
秦歌高声开口:“辛某乃益州转运使周聪门生,更是益州知府文彦博结义兄弟,他陕西四路安抚使岂敢动我?他又岂敢报复?”
这……
泼皮们沉默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利益足够,父子都能反目,何况这所谓的泼皮义气?
但人心是个奇妙的东西。
在做坏事之前,在做自己觉得是坏事的事情之前,如果没法说服自己的心,就没法去开始。
背叛,在这个高度崇尚忠孝义的时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泼皮们的的确确心动了,但忠义二字还横亘在心间,没人愿意背负着不忠的名声。
秦歌看透了这些人的想法。
眼珠子微微一转,他仿佛一个恶魔一般笑了起来:“各位,龙二郎这等只会祸害民生的人,竟然也让你们如此恋恋不舍?莫非,尔等那所谓的忠义,也不过就是嘴上喊喊而已?”
“否则,若尔等尽皆是忠义之士的话,就该彻底摒弃龙二郎这等不忠不义之人!”
泼皮们恍然大悟。
他们要背叛,但想要背叛不成为错误,不称为污名。
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被他们背叛的那个人有错!
只要那个人是不忠不义不孝,只要他是一个惹得人神共愤的家伙,那么,背叛他就是绝对正确的!
一个泼皮满脸精神抖擞的高呼起来:“龙二郎此人简直恶劣至极,以往在帮会内天天欺压大家,每次有生意之后,他自己更是要独占九成利润,剩下的都还不轻易分给兄弟们,兄弟们为这样的人效忠,有什么用吗?”
很快这个人的言论便得到了回应,而且是更加剧烈的回应。
“没错,龙二郎这腌臜货,非要派人杀了人家张秀才,人家寒窗十年,也没招惹他,就因为龙二郎那腌臜货看上了人家小妹,便百般折辱,最后杀了人家,简直就是该天打五雷轰的!”
“岂止啊,龙二郎前年还把王员外的小妾给奸污了!”
“我还听说,刘开的妻子,也是跟龙二郎通奸的,欺负嫂子,不孝不义啊!”
“这该杀千刀的……”
龙二郎的罪状,一条接一条的被数落了出来。
只不过,大多数罪状都是假的。
但此刻,龙二郎若不是罪大恶极,他们这些背叛龙二郎的人,如何能是正义的?
所以,不管真假,只要能证明龙二郎是个人渣就行!
“十一郎除掉龙二郎这大虫,真真是为民除害,我等若还有半分良知,便应该追随十一郎,铲除龙二郎!”
“对,追随十一郎!”
“我愿意追随十一郎!”
“我等愿意追随十一郎!”
“杀了龙二郎!”
“杀了龙二郎!”
“……”
吼声多了起来。
渐渐的,在场三百来人的声音,彻底融汇成了一个声音,融合成了一个要求!
杀了龙二郎!
还益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看着这一幕,秦歌轻笑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而后,秦歌将李三儿拉到了身边,朗声开口道:“辛某不过一稚子,今年方十四,按长辈的话来说,连嘴上的毛都没长齐,实在是做不得大家的头领,但我李三儿哥,为人义气,侠肝义胆,辛某推荐李三哥儿成为帮会老大,取代龙二郎!”
话音落下,秦歌慢慢的扫过一众泼皮:“诸位以为如何?”
如何?
还能如何?
现在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而且早先你就说过让我等奉李三儿为老大的吧?
“诸位兄弟还不快见过三哥!”有泼皮察言观色,迅速参拜起来。
“见过三哥!”
“见过三哥!”
一众泼皮仿佛武林大会结束后参拜盟主一般,一个个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拜了下去。
李三儿满脸愣怔,他还有些接受不来。
秦歌缓缓的抽出长刀,将长刀递给了李三儿,悄声道:“三哥儿,杀了龙二郎,你就是他们的头儿了!”
“我……”李三儿怔怔的看着秦歌:“十一郎,我不敢!”
“别怕,只要你表现得狠一点,做他们的老大,很简单的!”秦歌将长刀直接塞到了李三儿的手里。
李三儿低头,看着手中长刀,他愣住了。
“祭天!”秦歌高吼。
在这声高吼之下,龙二郎慢慢的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众泼皮看了过来,一个个眼中带着一丝畏惧的看着缓缓苏醒的龙二郎。
秦歌再度高吼:“祭天!”
“祭天!”众泼皮咬牙跟着喊了起来。
他们已经反了,越早杀了龙二郎,才能越早让他们放下心中的愧疚。
龙二郎懵懵懂懂的睁开了双眼,他看见一抹寒光朝着他袭来,紧接着,一切陷入了黑暗。
鲜血肆意喷洒着,李三儿握着长刀,任由鲜血淋在了他的脸上。
他徐徐的抬头,看向眼前众人。
众泼皮满脸惊骇,一股脑儿的单膝跪地:“拜见哥哥!”
“拜见哥哥!”
“……”
李三儿回头,看向秦歌。
秦歌微笑点头。
李三儿满脸复杂的回头,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两百来人。
自今日始,他就再不是那个无名小卒了,就再不是那个谁都能欺辱的孤子了!
他将成为益州地下势力的王!
而这一切,都是十一哥赐予的。
李三儿回头,面对着秦歌,直直的跪了下去,字字铿锵的开口道:“十一郎,自今日始,李三儿必唯十一郎马首是瞻!”
秦歌连忙扶起李三儿:“三哥儿,快起来,快起来!”
李三儿顺从的站了起来。
他知晓秦歌的性子,知晓秦歌不喜欢那种婆婆妈妈的举动。
秦歌轻笑,淡淡的开口道:“都散了吧,都回家去睡个觉!”
李三儿点头,回头挥手让众泼皮处理掉那些尸体之后散去,待明日再在此地相聚,商讨之前的承诺。
想到那待遇提升三成的承诺,众泼皮满脸兴奋的开始收拾起来,一个个仿佛过年杀猪了一般的激动。
秦歌转身。
恶来已经牵来了竹筏,秦歌缓步走了上去,李三儿也紧紧的跟上,六十三名庄户也笑谈着坐上其他竹筏。
此时,东边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再度回头看了看这处码头,秦歌终于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龙二郎,至少就能避免日后时不时的就会被一群泼皮追杀的局面了。
只不过,相帮刘开报仇的人还有很多,但却都是文人,都是背景强大的文人。
而这些背景强大的文人,全都动不得!
可你不敢动人家,人家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还是州试,等到通过州试成了举子,那时候,秦歌在官场士大夫们的圈子里面才会真正的有几分分量。
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忽略尹天杰那些人的针对。
当然,保险也还是要必须搞出来的。
虽然龙二郎已经死了,但这保险可不只是为了对抗龙二郎才想出来的计策。
这更是带着一众跟随自己的庄户发家致富,甚至还是加深他和文彦博的关系的一条路子。
在官场,在他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秀才的时候,只有借势才能免除一些麻烦。
而转运使的门槛太高,最适合借势的,只有知府文彦博。
而且,有了地下势力作保,保险的进展应该会更简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