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长公主今日穿了一件丁香紫密绣姚黄牡丹的宋锦长裙,外罩秋香色立领比甲,以金银二色丝线暗绣牡丹花纹,花蕊处以蜜蜡米珠稍做点缀,华贵又不失艳丽。
“歌儿不必多礼,快起来!”昭阳长公主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扶起云歌,又假意嗔怪道:“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虽为长公主,可既已嫁于你大哥,做了顾家的媳妇儿,那便永远都是顾家的人。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这般守礼的。连皇兄都默许了,可偏你这丫头礼多,次次这般恭谨,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来。今个儿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我可要生气了!”
云歌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却不达眼底:“歌儿知道,大嫂是心疼歌儿,所以才舍不得让歌儿下跪行礼。可大嫂是君,歌儿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再者,歌儿毕竟是晚辈,不比爹爹和娘亲。若传了出去,只会叫人说我顾家不重视长公主,不重视浩荡皇恩。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于大嫂而言,亦是不利啊!”
云歌深深望了昭阳长公主一眼,莞尔一笑:“大嫂,你说,歌儿说得对不对?”
昭阳长公主闻言心中一凛,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云歌的眼神是那般温和,笑语是那般嫣然,可那一瞬间,昭阳长公主却恍如置身数九寒天中,从头冷到脚。
自幼生于宫廷,长于宫廷,见惯了各式各样阴狠之人,也见惯了各式各样杀人不见血的毒辣手段。可方才云歌那一眼,让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的昭阳长公主第一次有了畏惧的感觉。
昭阳长公主不由得觉得心惊,云歌不过一闺阁女子,即便自小与兄长们一同长大,也不过是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男儿的英气和心胸,怎么会……
“大嫂?”云歌甜甜地笑着,打断了昭阳长公主的思绪。
昭阳长公主回过神来,望了云歌一眼,只见云歌笑颜娇美,眼神促狭,与平常并无二致,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云歌不过才十三岁,她一定是看错了。
“歌儿说得有理,大嫂听你的。不过,大嫂的心意,歌儿要明白才好!”昭阳长公主笑着拍了拍云歌的手,俨然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样子。
云歌笑着应是,心中却不置可否。
当年,昭阳长公主奉旨以长公主之尊下嫁于丞相顾彦风嫡长子,紫金宫十万禁军统领,顾云廷。
大婚前夕,昭阳长公主力排众议,坚持携一众亲随陪嫁住在公主府。大婚当日,再由顾云廷携迎亲队以花轿将长公主迎回顾府,行拜堂礼。婚后,昭阳长公主又执意以人?媳之礼侍奉公婆。日日晨昏定省,恭谨守礼,从不端长公主的架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儿。
可顾彦风和顾夫人哪敢给长公主立规矩。他二人日日受着长公主的礼,心中甚是惶恐,生怕哪一日被御史揪住了错处,狠狠参上一本。罚俸事小,若是丢了官职甚至祸及全族性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