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齐灏双眸间的红色越发浓郁, 他扑到了阿玉的身边,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尖锐的红刺已经穿透了阿玉的腹部,红而滚烫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喷溅而出,他自己拿着刀砍断了身上的木刺, 用最后的力气将身上的木刺拔-出。
鲜红的血飞溅在齐灏的脸上, 他整个人踉跄地跪了下来, 努力用手去堵住阿玉腹部上的伤口, 然而那滚烫的血浆仍旧从他的指缝中渗透出来。
这些血太烫了……
他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他宁愿是自己陷入返祖癫狂时候的幻觉。
“阿玉!阿玉!你还在吹笛子是不是?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阿玉……”
齐灏的声音嘶喊到沙哑,他拼命去捂住阿玉身上的血窟窿,却怎么也捂不住, 他甚至感觉到了手底下一个碎壳一样的东西, 他不敢往那个白色的壳上去看。
那个泡在鲜血中的小椭圆上出现了碎裂的血洞,淡黄色的薄膜下隐约包裹着一个颜色粉嫩的小东西……
齐灏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灵魂都跟着动摇了几瞬, 他甚至感觉不到怀中人的重量。
“阿玉!”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阿玉……”
阿玉的嘴里吐出一口红色的血沫, 他十分疲倦地依靠在齐灏的胸前,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抬手摸上齐灏的脸颊。
“灏……火。”
闭上眼睛,阿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苍白的嘴唇里吐出这两个字,说完后,他就彻底倒在齐灏的身上,所有的温度快速从他身上抽离。
他没有任何声息地倒在齐灏的怀里,身体冷得像冰一样。
齐灏抱着怀里寒冷如冰的躯体,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些红色的血液已经在他的皮肤上干枯,他才终于找回控制身体的力量, 缓缓地站起身,小心翼翼抱着怀中的人体走向不远处的背包。
三条银色的小蛇缓慢游到了他的脚底下,雪白的小鼠顶着紫色的呆毛从背包里冒出头,齐灏对它们视若无睹。
他将碳和碎木头堆叠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小鸟窝的形状,而后用柔软的毯子包裹住阿玉的身体。
齐灏把阿玉放进了这个新搭的小鸟窝。
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轻柔地擦干净对方的脸上的血渍,对方紧紧地闭着眼睛,长而密的鸦羽睫毛合在了一起,脑后的长发在他的身周散开。
齐灏将一个银色的星星灯塞进了对方的手中。
对方很喜欢这个星星灯,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检查自己的星星灯是否泡水短路。
“阿玉……”他低低地叫他,可对方却听不见了。
齐灏的双手颤抖,好半天才翻出了一个打火机,黄色的火焰点燃了灰色的毛毯,很快,一阵剧烈的红色火焰将“鸟窝”中的躯体吞没。
齐灏的瞳孔倒映出一片炙热红光,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烈火中的身躯。
一场烈火燃尽之后,火中的人重新睁开了眼睛。
身体被无穷的烈焰燃烧,深入骨髓的痛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数颗尖锐的钉子牢牢地钉进了他的身体。
痛……
真的好痛啊……
求求你们,不要再凿穿我的身体。
身体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股深入灵魂的痛苦,过往那些煎熬的记忆仍旧藏在脑海的最深处,那些痛苦的,绝望的,暗无天日的日子,如冰冷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照进来的一道光。
灏……
一盏凤凰形状的灯。
白玉色的灯芯上燃烧着一簇红色的火焰。
红色的火光忽然向上跳动了几瞬,灯座上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点红焰。
“阿玉……”他轻轻地呼唤对方,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阿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烈火燃尽,重新长成的身体莹莹如白玉,伴生的青玉笛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的身体平躺在地上,这样的姿势让他微微鼓起的小腹变得更加明显。
阿玉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澄澈的瞳仁中倒映出眼前人的脸庞。
他脑海中的记忆混乱,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被凿进魂钉的太子玉,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眼前这个令他心生欢喜的人……是谁?
“阿玉!”齐灏用一条毛毯将他的身体包裹,而后将他抱在怀里,他看着怀中人那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嘴角的苦涩更浓了。
【太子玉生来就是个瞎子。
他一生下来就被锁魂钉凿穿骨髓,日夜遭受凤凰精魄在体内灼烧之苦,每隔七日,王都命人在他的身体里重新凿进七十二颗魂钉,等到他二十岁的时候,这具躯体就能与凤凰精魄彻底融合在一起。
到那时,只要凤灯和凰灯不灭,这具身体便能不断涅槃,永生不死。】
是不是他每一次从火中涅槃重生,都会忘记以前的记忆?
“你是谁?”阿玉歪了歪头,好奇地抬手抱住眼前人的脖颈,一股身体本能的亲昵令他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下巴。
阿玉把这句话说完后,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词语。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说出这些?
“阿玉……你。”齐灏摸了摸怀中人的脸,对方亲昵磨蹭的动作和以前一样,只是对方说出来的话却令他感觉到陌生。
他的阿玉说话从来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而眼前的人,说出来的句子却是那样流畅,声音婉转动听。
“玉?”
齐灏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直视对方迷茫的眼睛,“是啊,玉,你是玉,我是……灏。”
“……灏?”
阿玉轻轻将这个字念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好像曾经无数次念出过这个字,当这个字从他的嘴里跳出来的时候,他的嘴边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灏!”
“灏……”
……
他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将这个字念出了七八遍,每念出一次,他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了几分。
对方每叫他一声,齐灏也跟着应一声,他看着阿玉脸上灿烂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
只不过那一双桃花眼里却氤氲上了一层水光。
有什么烫热的东西从脸颊边滑过。
阿玉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水痕,仰着头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道:“你不要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好难受。”
齐灏抱紧了怀中的人,哑着声音道:“好。”
被对方抱紧了之后,阿玉才发觉自己身体的怪异之处,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忍不住戳了戳那一团成型的小椭圆,登时惊奇道:“这是什么?”
“我吃下了什么东西吗?”
“涨涨的……”
“灏,我能不能把它吐出来?”
齐灏抚摸上了那一团微微的鼓起,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认真道:“阿玉,这是……蛋。”
“蛋?!”
“我吃了一个蛋?”
“阿玉……”
齐灏摸了摸他的脸,温柔道:“阿玉,这是你的蛋,不,是我们的蛋,它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也许是一只小小凤凰。”
听他这么一说后,阿玉十分开心地抱住自己的肚子,他裹紧了身上的毛毯,一双凤眸向着四周张望。
齐灏看见他这熟悉的动作,就知道阿玉想找什么东西把自己围起来。
齐灏将背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他先给阿玉穿上了一套备用的衣服,给他梳了梳柔顺的长发,再用背包里的各种各样物件将他包围的中央。
三条银色的小蛇见缝插针钻进了“临时包围圈”,沿着阿玉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小紫鼠努力从缝隙里钻进来,同样爬上阿玉的身体。
阿玉歪着头看了看三条小银蛇,又摸了摸小紫鼠柔软的身体,而后斜着靠在背包上,他闭上了眼睛,右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睛向齐灏看过去,“灏,我能睡一觉吗?”
“我好累啊……”
齐灏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温声道:“睡吧,阿玉。”
“可我醒来的时候,我想看见你。”
“会的,阿玉,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我。”
阿玉点了点头,疲倦地睡了过去。
齐灏静静地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垂着眼眸无声地笑了一下后,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那一根巨大的红木。
上面沾血的红木刺让他的眼睛登时又变成了血红一片,手背青筋鼓起,齐灏提着手中染血的刀刃站起来,绕过地上的五个蛇头,走进了红木桩。
虽然上面的蛇头已死,可这根诡异的蛇藤木还活着,它的树根处长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白色细小根系,齐灏在一块祭坛的碑文中发现了彻底弄死这根蛇藤木的方法。
或许是木燚族的人相信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圣木”永生不死,所以才会将消灭蛇藤木的方法记录在上面。
圣木有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粗细不一的根系,当蛇藤木上的蛇头死后,必须在十天之内斩断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支根系,蛇藤木才会彻底枯死。
只要这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系不被斩断,圣木很快就会长出新的红蛇头,经过细心的“浇灌”,圣木会重新焕发出生机。
木燚族的人将一千八百六十二万这个数字看作是生生不息的永生象征,于是便将它刻在圣木前的碑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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