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齐灏紧紧闭着眼睛, 身体无意识挣扎,铁锁链发出哐哐哐的厚重响声,他的双手双脚全都被牢固的锁链桎梏着,在药效发作的时候, 十几个人都制不住他, 就连那粗重的铁锁链都被他挣断了几根。
他的手腕和脚踝上全是被勒出来的一圈圈血痕, 胸前的铁链从胸口一路缠绕到腹腰, 窗外的日光从竹叶的缝隙中射进房间里,在他的脸上留下几点光斑。
一只竹编小鸟静静地待在他的脸庞附近,微风拂过时,竹篾编成的尾羽随风而动。
阿玉拿起木盆里的毛巾, 拧干, 垂着眼眸替他擦拭身体,齐灏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俊美的五官纠结在一团, 挣扎着拖动身上的锁链哐当作响。
放下毛巾,阿玉拿起手中的青玉笛, 白皙如玉的手指按在笛孔上,薄唇贴上温凉的笛身,轻轻吹奏出悠悠扬扬的笛声,那笛声的曲调轻柔而舒缓。
他鬓角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狭长上挑的凤眸半开半合着,当笛音的曲调变换时,阿玉轻轻偏过头,低垂着眼眸继续吹响手中的青玉笛。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锁链哐啷的声响消失了。
一个蓝色的身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齐蘅放下手中的木盆,低着头抿唇一笑。
齐蘅走出屋外,灵婆拄着拐杖立在栏杆边上,看着不远处吱呀流转的水车,她见到齐蘅后忙问道:“阿灏这孩子怎么样了?”
——没事,阿婆,您也一晚上没休息了,回屋里歇着吧。
灵婆叹息着点了点头,她揉了揉太阳穴,拄着拐杖往前走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齐蘅连忙扶住了她,灵婆推开她的手,“我没事,阿蘅。”
齐蘅摇了摇头,搀扶着灵婆去屋里休息。
“阿蘅,住在竹楼里的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走还是留?”
——我会处理的,阿婆。
——阿灏已经见过他们了。
“如果他们对族里……”
——那我会亲手了结他们。
灵婆点了点头,任由对方搀扶着进屋歇息,齐蘅给阿婆捏好被子后,提着一个竹篮向着东北边的小竹楼走去。
她踩过竹阶梯,走到栈道底下,来到了竹楼的第一层,第一层虽然不宜住人,却适合住一些其他的东西。
齐蘅打开门,眼前的地上墙上都爬满了东西,长条条身体缠绕在竹竿上,一条黑蜈蚣从她的脚下穿过,齐蘅将门关上,打开自己带来的竹篮子,她将里面的东西撒在这些小家伙身上。
这些都是毒木碎末,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见血封喉。
喂过这些小家伙后,齐蘅走到屋子最里面,打开一个白罐子,一条青色的蛇沿着她的手臂缓缓向上爬,蛇身有人的手腕粗细,齐蘅将它抱在怀里,豆蔻红的指甲摩挲过冰凉的蛇鳞。
青色吐出蛇信子,“丝丝丝”叫着抬起蛇头,它的眼眸与齐蘅持平,长长的蛇信子扫过齐蘅眼下的红色泪痣。
将手中的东西喂给它后,齐蘅将青蛇重新放回了罐子里。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齐灏睁开眼睛,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窝在他的胸前,齐灏想笑,却是没笑出来,反而呛咳了几声,把怀中人吵醒了。
“灏……”阿玉揉了揉眼睛,想抱他却又不敢抱。
齐灏抬起手,却听到了一声哐啷的清脆响声,桎梏他手腕的铁锁链在摇晃中互相碰撞,“怪不得我觉得身体好重,还以为是阿玉你变胖了。”
“差点忘了这些东西。”
铁锁链的钥匙就丢在一旁,阿玉连忙捡起钥匙,慌慌张张地学着邢叔他们的动作开锁,他不太熟练用这些东西,钥匙半天插不进锁孔中。
“别急,慢慢来。”齐灏见状也不催促,含笑在一旁看着他,有耐心等着对方帮他把所有的铁锁链打开。
将最后的那根铁锁链移除后,阿玉愤愤地将这些东西扔到一旁,右脚在巨锁上猛踢了一下,他还嫌不解气,拿起一个小喷壶噗嗤噗嗤在锁链上喷了些水。
齐灏失笑,他低头转了转手腕,手腕上还有一圈红色的血痕,而那伤口却已经开始结痂,之前和邢叔几人打斗时受的伤也消失许多。
昨天灵婆让他吃下了族里流传下来的秘药,那秘药究竟能在他身上起什么作用,谁也不知道,目前齐灏感觉自己的恢复力比以前更强了些。
齐灏松了松筋骨,伸手将眼前的阿玉抱在怀里,眷恋地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昨夜里他一直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包围在身周。
“灏?”
“好。”
齐灏在阿玉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发现不爱洗澡的阿玉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而他自己身上则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昨天邢叔他们将他抬了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即便阿玉给他擦过身体,依旧还是有股味儿。
齐灏带着同样没洗澡的小凤凰一起去洗澡换身衣服。
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齐灏发现自己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把他吓了一跳,他嘴角抽了抽,“我返祖的时候,就是这样?”
阿玉摇头晃脑地点了点头。
洗完澡的阿玉会有一段时间不想搭理他。
“阿玉,你真不喜欢洗澡?那以后就不洗了……”知道阿玉怕水严重,每次洗澡都洗得很折腾,第一次洗澡是“真”折腾,后面就渐渐有点变了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效的原因,身体还依旧处在亢奋中,刚才面对阿玉的时候居然有了反应……其实之前也会有一点,但都会被齐灏压下去,可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忍着。
本来齐灏以为怕水的小凤凰听到这话肯定要开心极了,谁知道阿玉却是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齐灏:“?”
阿玉:“洗。”
齐灏:“……你这会又愿意了?那行,以后我们两个分开洗——”
阿玉更加努力的摇头。
“你要跟我一起洗?”
阿玉的摇头终于止住了,肩膀上蹿出来三条银色的小蛇,三个蛇头开心地点了点头。
阿玉本人却没有点头。
齐灏:“……”
齐灏无奈地笑了一下,把阿玉抱在怀里亲了亲,柔声道:“那好吧,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时齐蘅叫他们两人出来吃饭,齐灏拉着阿玉的手走出去后,发现阿姐居然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桌子的左边是符合阿玉和齐蘅口味的菜,全都加了辣椒,右边则是属于齐灏的那部分,没有放半点辣椒。
想着昨天夜里齐灏受了一晚上苦,阿姐还给他熬了菌菇老母鸡汤,齐灏心中一暖,带着阿玉坐下,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一股热流缓缓从身体里流淌而过。
“还是阿姐你疼我。”齐灏给三人都盛了一碗汤,他自己低头喝了一口,夸奖道:“味道鲜甜,阿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齐蘅只是看着他笑。
“怎么做这么多菜?”齐灏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清炖狮子头吃进嘴里,他嚼了几下,越吃越觉得不对劲。
齐灏的脸色变了,嘴里的东西想吐又不好吐出来,那边的齐蘅和阿玉吃菜吃得欢。
齐灏把筷子搁在银碗上,“阿姐,这些菜不是你做的吧?”
嘴里的菜肴并不难吃,甚至十分鲜美,像是出自某个大厨之手,然而就是过于鲜美,齐灏才确定不是他阿姐做的菜。
族里别的人做不出这样淮扬风味,那么就只有……
齐蘅心虚地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是他做的?”
“谢骁,你,你可真是有出息了,以前我求你下厨,你tm冷着一张酷哥脸说男人远离庖厨,现在人家随便动动嘴巴,你就上赶着给人做大餐……”
“做那么多菜,就给我带回来一小碟?”
许卓郁闷地舔了舔盘子,他以前就知道谢骁厨艺好,每次都是千求万求才能求得谢大爷偶尔下厨一次,最多也不过两三个菜,现在可好了,他居然主动去给别人做菜,一做就十几道菜。
“有异性没人性。”
“我现在就恨我不是个女人……”
中午这一顿饭齐灏艰难地咽了下去,吃完饭后,他带着阿玉躲在屋后偷看瀑布对面的一男一女。
那个姓谢的男人长得很高大,容貌端正英俊,虽然不爱说话,干活却是十分麻利,“殷勤”地帮他姐干这干那。
“这些活,我也能做,我比他做得更好。”齐灏回过头跟阿玉道,阿玉点点头,给他竖一个大拇指。
齐灏又往那边看了一眼,疑惑道:“阿玉,你说我阿姐到底喜欢他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做菜好吃?”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银蛇扭了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是他做的菜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阿玉坚定地用食指点了点齐灏的肩膀。
齐灏:“……”
齐灏知道阿玉应该是情人眼里出神厨。
“阿玉……我们在这里看了大半天,这姓谢的一句话也没说过,话这么少,你说他跟我阿姐怎么交流的?”
阿玉:“?!”
齐灏:“……我不是在说你。”
“灏……我……说……”
“其实两个人不说话也能相处得十分默契,对吧?阿玉。”齐灏笑着拿起阿玉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
阿玉点点头,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欢快地旋转了一圈。
“你看看,阿玉你的心理活动就很复杂。”
齐灏看着眼前的阿玉,就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新闻,一个男子连着心电图打斗地主,拿到“好牌”被心电图暴露,阿玉的情况也和这种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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