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的治疗,对于秦北来说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战。
从第一枚银针扎进患者的穴位里开始,秦北的眼睛里面,便只有经络和穴位,在一条条淡金色闪烁着荧光的经络上面,有无数的色泽更深的小点,那些小点,便是人身体上的穴位。
如果说经络是一条条小溪,那穴位就是小溪中扩充出来的蓄水池,那些发病的所在,便是蓄水池出现了淤泥的淤积,秦北要做的就是通过外力的刺激,疏通这些淤积起来的淤泥。
中医有云: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经络通畅,穴位的蓄积功能良好,人体就健康而不发病。
从这一点来说,丹田也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穴位而已。
百川归海,全身的气血津液,无不汇聚于此。
太白凝气经的修炼,就是让丹田这片海更加的广袤无垠,用以容纳更所的海水而已。
从无到有,从一个洞变成一个坑,从一个坑变成一片湖,从一片湖,变成一片海。
从一片海,变成一片大海。
从这一点来说,秦北现在的丹田,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坑洞而已,距离一片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别说变成一片海了!
然而大师兄苏远亭的境界,至少也应该是一片湖的水平。
这也是秦北为什么一直要找到苏远亭的根本原因。
以秦北自己现在闷头修炼的水准,想要变成一片海,必定是千难万难。
随着秦北最后一针扎进患儿的身体里面,秦北的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夜七次郎的盘肠大战一般,霎时间就被抽的一干二净。
外源性的真气补充的再多,也毕竟不是秦北自己的,和他自身修炼凝聚起来的真气,根本没有办法比拟,消耗起来,也就更显得快速的多。
这次最后一针,秦北几乎是咬着牙扎进去的,手腕都快有些打摆子了,鼻尖上,额头上,除了汗水,还是汗水。身体就像是忽然间被掏空了一般,再也撑不住自身的重量,眼皮越来越是发沉。眼前一黑,便彻底晕了过去。
“秦北……”
晕过去之前,秦北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声的叫喊,然而秦北只是咧咧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旋即便彻底不省人事。
悠悠醒转的时候秦北觉的嘴里面干渴无比,他仅仅是喊了一声水,随即一杯温热的白水便送到了秦北嘴边。
咕嘟嘟……
秦北想都没想,直接一口气把一整杯水全部喝掉,又道:“水!”
连续喝了三四杯水之后,秦北总算恢复了一点气力,睁开眼睛,茫然问道:“几点了?”
身边传来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晚上八点,你睡了四个小时,如果还是觉得疲惫,那就再睡一会儿。”
秦北听得出来这声音是顾云川的,让一个可以当爷爷的老人如此伺候自己,秦北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此虽然眼皮还是觉得有些沉重,但仍旧坚持着睁开了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洁白,影绰绰的好像身边全都是影子,也不知道附近究竟有多少人的样子。
“醒了醒了!”
“老天保佑,秦医生终于醒了!”
“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可吓死我了!”
议论声纷纷扰扰的响起,秦北缓了缓劲儿,硬撑着坐起身来。
“我就说嘛,这小子属猫的,命大着呢,轻易死不了,就是晕过去了而已,而且这小子也不是头一次晕过去了,不值得替他担惊受怕的!”顾云川故作轻松的说道。
实际上当秦北晕过去的那一霎,最着急的就是他顾云川了,当时在场的医生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当时顾云川吼了一句“你可不能让倾城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
好嘛,现在看到人清醒过来了,口风瞬间就变了,变成了“轻易死不了,不用过多担心。”
最担心的是你老好不好?还有脸说别人呢?
“我没事了。”秦北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孩子怎么样?”
听到秦北说话,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最终还是顾云川大手一挥,把所有的声音都压制下去,道:“患儿恢复的不错,已经脱离了危险,患儿的家属,让我代他们向你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秦北苦笑道:“谢就不必了,别冤枉我故意不给他们治病就行了。”
“瞧你说的,这事儿主要还是怪我。”顾云川不好意思的说道:“明知道你过度消耗真气身体会承受不住,还坚持让你给孩子进行治疗,是我没有考虑清楚。”
秦北笑笑说道:“没事,我这不没事儿么,休息一半天,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大伙都坐下啊,传染病疫情的事情,商量出什么其他的思路来了吗?”
秦北昏睡过去的这几个小时,其他的专家们当然不可能一直在他床边守着,而是一直在讨论有关这次疫情相关内容,好在有了秦北两例成功治疗的经验,让这些一筹莫展的专家们也总算是有了点信心。
秦北昏睡过去之后最不放心的就是顾云川了,直到秦北醒来的时候顾云川依旧还是有些自责,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逼着秦北去治疗第二个患儿,恐怕也不会出现秦北昏睡过去的结果。
“我有个方子,几位专家也给出了辩证意见,总体认为还是相当对症的。”顾云川把自己开具的处方递给秦北,这次的病人太多,全指望秦北的七情针法治疗的话不知道秦北还得晕过去多少次才算完,因此顾云川决定修正自己的处方。
不严重的病人就依靠顾云川提供的处方进行治疗,十分严重的棘手病例,再让秦北用针。
顾云川已经在之前处方的基础上,加上了两味保护肾脏的药物,这样的话就算是关木通这味药材会对肾脏产生一定的损害,也会被另外两种药物基本纠正过来。这个处方综合了在场所有专家的意见,纷纷认为再合适不过了。甚至有两位专家,觉得秦北的针法是相当神奇了,但处方用药方面既然已经进过这么多专家共同论证过了,让不让秦北看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
他们并不认为经过这么多专家同时论证过的药方,还能在秦北手里做出什么修改。
秦北目光扫过这份处方,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份处方对于现在的患儿们病症还是相当切合的,期间产生的药物危害也被另外两味药物纠正了过来,但秦北还是觉得这几味药材的添加总归还是有些画蛇添足了,于是说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关木通呢?”
一个专家略带不爽的说道:“教科书上就是这么记载的啊!你不会连教科书上记载的东西都忘记了吧?”这位能使出七情针法的年轻神医,不会是连大学都没有毕业吧?
正规的中医院校对中医这个大类别之下的小类别分类还是相当精细的,比方说中医针灸专业就是五年制的学业,一个中医针灸水平牛笔,不等同于他处方用药方面也同样牛笔。
“教科书?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书上会使用关木通的记载!”秦北惊讶的说道:“什么时候的教科书会这么写?!”
在场懂得中医的专家们都笑了起来,原来这位懂得七情针法的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啊,连教科书上记载的中药方剂都记不清楚!
“那你说应该用什么代替关木通呢?”顾云川若有所思的问道。
秦北纠正说道:“顾老,您说错了,不是用什么替代关木通,而是这个方子,明显是用关木通替代了木通这味药材!”
“木通!你居然说是木通!”顾云川忽然想起什么,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诸位请稍等一下,我给高三登打一个电话!”
高三登也是一名中医,但高三登擅长的不是给人诊病,而是对中医史学的考据与研究。
很快接通了高三登的电话,简单的寒暄过后顾云川直入正题,问起高三登关木通的事情。
高三登笑道:“顾老,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内自然灾害频发,各种粮食作物大面积减产,木通这味药材更是减产的厉害,市面上几近绝迹,倒是关外的木通产量富足,这才调了很大一批入关,而后才被称为的关木通——但我之前研究过,关木通和木通根本就是一个种下面的不同属的不同品种,比方说,关木通含有马兜铃酸,但木通没有。”
顾云川直接开的是免提键,所以在场的医生们也都听到了高三登的话,听完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云川又追问道:“那按照你的研究,立国前的古方上面,用的是哪一种?”
“当然是木通!那时候恐怕还没有关木通这种叫法。”高三登笑着说道。
包括顾云川在内,一众专家不禁讶然,怪不得秦北说他学的书本里面都是木通,原来是大伙学的教材里面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一众专家们登时对秦北敬佩无比,正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并不是记载在书本上的东西,就一定是正确的。
“好!好!很好!”顾云川带头称赞道。
一众医生们也连忙跟着赞叹,说些自愧不如之类的话。
至此再也没有专家组的成员敢小看秦北了。
吴贵成躲在角落里暗自后悔,早知道秦北在中医造诣上如此牛笔,当初何必得罪他呢?!
专家组里,一个流行病学的西医专家说道:“秦医生,我们研究了一些针对此次传染病的流行病方面的调查预案,也同步进行了一些调查,具体的资料全在这里,请您指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