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诚对着蜓翼天蚕一掌拍下之际,哪只虫子,在网中本来也有腾挪的空间。以它的敏捷,不可能避不开这个形同死人的陈思诚那一掌。也正因如此,任平生才放心袖手旁观,若是岑三亲自出手,去击杀哪只怪虫,他倒是要管上一管的。尽管他任平生对道教中人无甚好感,但即便是因为自己对捕捉此物出了举手之劳的力气,在不明所以之前,他也不会任由明显居心叵测的岑三他们突然将蜓翼天蚕杀死。
再说了,灵异之物,必有大用。你们不要,我任平生也是可以笑纳的,捉回去慢慢琢磨就是。
却没想到哪只长了巨大蜓翼的虫子,竟是一心求死一般;对那凌空打来的一掌不闪不避。陈思诚整个身体,直挺挺的跌落在地,将哪只蜓翼天蚕压在身下,生死不知。
岑三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颇为惊诧;却旋即了然,虽然不是猎人,但也多有听说,山中常也些高贵物种,一旦失去自由,便即一心求死,绝不肯在温室牢笼中苟且偷生。想来哪只蜓翼天蚕,也是有此雅量吧。
岑三回过头来,颇为诧异地看着那一对身陷重围,却依然不哭不闹的年少姐弟俩,脸上毫无预兆的就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这个小妮子,倒是有意思得很哪;要是换个地方换种因由,让咱俩有这一番萍水相逢的缘分;我岑三必定好好珍惜,好歹咱们也先做一会那风流快活的神仙道侣再说。”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很唐突地冒出一句,“岑师兄,你这样不太厚道吧!你带着一帮兄弟办正事,还能半路弄出个道侣来双修一番,让弟兄们一旁干瞪眼看戏啊?”
引得原本神经紧绷,杀气腾腾的几人,哄堂大笑。
若不看那双已经杀意昭然的眼神,任平生也好像在跟着没心没肺地一脸傻笑。那严阵以待的六名修士,各人的身材容貌,所在位置,气机强弱,他早已了然于胸。不用转头察看,便已知刚才说话的,是任平生左边的一个高大道人,三十上下年纪,满脸坑洼。
只不过,任平生无意再去了解此人的身份来历;反正,都是西乔山的修士就是了,至于姓甚名谁,待会享年多少,都没关系。
岑三却没有注意到那个持剑少年神色的微妙变化,没忘记随时不花一颗铜钱地收买人心,“老蒋啊老蒋,我就知道你好这一口。这不我就故意开个玩笑,你就自个儿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放心,先把那小子干掉,一会让你先来;咱哥几个,在一旁给你加油压
阵。”
那高大道人嘿嘿干笑几声,一双眼眸在李曦莲身上瞄来瞄去,豪不掩饰那一脸的猥琐神色。
另一个正好立在李曦莲侧边的年轻道人,吞了几下口水道,“蒋师兄,弟兄们都一旁替你出力加油,难道你就好意思一人独吞了?”
那高大道人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小子在山脚那村子里,祸害了多少村姑。要说吃独食的本事,我老蒋可真要甘拜下风了。这小妮子既然参和了咱们的事,难道还能留?我老蒋也就想尝个鲜而已;至于到时谁跟后谁收尾,我可不管。但收尾的要是不把事情办利索了,我估计首先岑师兄就不答应。对吧岑师兄?”
岑三笑着点头道:“还是老蒋明白事理。只不过真要成就好事,各位可得抓紧了,咱们总不能在这拖上一整晚是不?到时候信号发晚了,章师叔怪罪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曦莲看了身旁的任平生一眼,见他轻轻摇头,便即收敛起满身迸发而出的杀气;她不大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那六人正待动手,却见那一直神色漠然的少年猎人突然喝道:“且慢。”
岑三面色一沉,冷冷道:“小子,倒是蛮淡定啊。想拖时间等帮手?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像你们这种野路子的猎人武夫,再来十个八个,都是送死而已。”
任平生淡淡道,“虽然误闯各位的猎场,但好歹我们也帮了点小忙;回报就不敢奢求了,但怎么说也不该刀兵相见吧。那什么天蚕,各位若不想要,随便动个手脚让它跑掉,甚至都没人能发现你是有意的。就这么一件破事,非要弄个同门相残不说,还要杀人灭口?”
他对那一脸异色的岑三摇摇头,“就你们这几颗猪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论你们那位章师叔所谋何事,恐怕都没法放心带着你们玩儿的。我敢保证,待会就算你们真能杀得了我们两个,回头一样要被你们那位章师叔就地清理门户了。你们倒好,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别人不但是堂而皇之地得偿所愿,还能在师门里博得一份大义凛然,忠勇双全的好名声。你岑三蠢也就罢了,把师兄师弟一起往火坑里推,算什么事?”
从头至尾,任平生一直冷眼旁观,这岑三他们和那所谓的章师叔之间的阴谋,虽然还不清楚细节,但这些年一直醉心易数推衍的他,对各方互相利用的脉络,倒是有了眉目。他倒不是有意要离间对方,这六七个人,相对于
自己突破剑道三重之前,或许还有些麻烦,但今非昔比,他自问无需李曦莲帮手,这几个人也能独立对付得了。
之所以愿意多费些唇舌,还是想套一些关于这只蜓翼天蚕的内幕。
果不其然,那原本已经刀剑在手,蠢蠢欲动的六人,闻言之后也面面相觑,神色踌躇起来。
尤其是哪个始终神色不定,心生悔意的年轻道士滕小年,眼中便有泪光涔然,一副哭腔道:“这可怎么办,咱们害陈师兄丢了性命不说,回头还是个自身难保的下场。”
“闭嘴。”岑三一声怒喝道,“这事是章师叔亲自交代,上上之策,是先捕捉了哪只蜓翼天蚕,然后弄死。但若是没有陈师兄,以咱们七个,怎么捉?再说了,除了这上上之策,也还有上策中策下策不是?想知道上策是什么吗?”
岑三的目光在六位师弟面上一一扫过,见骑虎难下的众人,惊疑之中,一脸期待之色,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若然因陈师兄在场,不便弄死哪只虫子,便可以如这位小朋友所说的,随便哪个毛手毛脚搞点失误出来。那只虫子,比我们这些人类可要灵敏百倍,只要稍有空隙,就能跑掉。而且一旦被捕逃脱,这种灵物,断然不会再在方圆百里的任何地方出现。”
岑三叹了口气,挤出一脸黯然的神色,沉声道:“虽然这所谓上策,终究还是有所纰漏。这只蜓翼天蚕哪怕远远逃遁,毕竟以宗主对此事的志在必得之势,仍有可能倾整座宗门之力去继续捕猎。但若是可行,拼着受章师叔一顿责骂,我也认了,毕竟人命关天,陈师兄平时对各位兄弟,都不错。而且如果我们只是放了蜓翼天蚕,又能不露痕迹,何来章师叔清理门户之说?对于章师叔的谋划,我们只会有功,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这事,坏就坏在这两人的突然出现。”岑三目光冷冷地往李曦莲和任平生脸色扫过,“他们和陈师兄都是猎人,而且说不好听,既然这小子能帮着我们成功捕捉了蜓翼天蚕,手段比那陈思诚肯定只高不低。我们这些外行人那点手脚,就算能瞒得过陈师兄,能瞒得过他们俩?所以,害死陈师兄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两个没事找事的家伙。”
岑三不愧是老奸巨猾,如此一番滴水不漏的言语,任平生倒是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了,好在这一系列扑朔迷离之事的前因后果,基本上都已清楚。至于那章师叔为何要对一个身为宗主千金的小女孩下次狠手,令其得不到必备药引,重伤难愈,这倒不是他任平生需要关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