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一闪,火苗摇曳,没几下就触到酒面。
“篷”地一下,那杯蓝色的酒,竟然滚了起来,就像是一座蓝色的火山,自底下往上喷发出团团熔浆,可是任凭杯里怎么滚动,那八分满的酒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这个杯子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里面燃烧般的滚动,外面却仍如在冰柜一般结着霜。
冰火两重天,杯里杯外却是不同的现象,如同这间房和这个宅子,这儿发生什么事,外面丝毫也不会知道。
灼热的酒滚进喉间当然与那冰冰的酒水不一样,那“嗤嗤嗤”的声音仿佛要将你的食道烧个痛快淋漓。
酒本来就呛喉,度数高的酒也很容易被灼着,可是这红酒也不过二十来度,喝起来就像是饮料一般。
他不好酒贪杯,但并不表示并不会品酒。
古人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岳武穆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想起之前与她喝番茄汁的时候,她就说“我又不是僵尸。”红色的番茄汁与那“红粉佳人”同是红色,不知为何前者,他喝了隐隐欲吐,而后者却想一饮再饮。血浆和鲜血或许就是这般的区别吧。
可是这蓝色的液体呢,还真的像是兑了水的蓝墨汁呀。不过那隐隐透出的醇厚酒香,却又让人不敢拿其去与那带着锈味的墨汁相比,倒似是埋藏在地窖中数十年的佳酿。
“如何?”
对面的佳人自是很期待他的答复。
“入口醇香,却又有……几分细腻。”
吐气之间,那几分淡淡的甜中带酸的酒气自腹中倾了出来,化入了带着古檀香的空气中。
“你想说酒不够烈就直说。”
他的答案,仿佛并不能如她的意。
“这酒若然烈了,倒失去了那份古朴。”
他是实话实说,酒太烈,喝时固然觉得浑身起劲周身是力,可是那后劲也不容忽视,那横冲直撞的洒气乱扫周身十二经脉,撩了四肢不止,还直达脑门,不游上一遭,势不罢休。所以对于酒,他只会浅尝辄止。
“嗤——”
抬眼望去,只见烛火下对面那低垂的双眸微微弯起,如苍穹中的新月自云间探出头来窥视大地。稍往下,那轻轻抿着的双唇浅浅地翘了一下,却又瞬即拉低,开阖间似乎听到那低低的声音。
“果然是古人。”
“嗯?”
他微微一挑眉,佯怒般地轻嗔着。
“嗤——”
“咳咳——”
凌天恒急忙拈起杯酒,稍稍举高挡在他的面前。看来他还真的不是演技派,或者说在她的面前演的都像是为了逗她一乐般。
“这酒好像并不呛喉呀。”燕若梦轻轻呷了一口酒,便放下酒杯,慢悠悠的道。
她一手平放在桌面上食中二指轻轻点着,另一手则轻握着拳头托着下颔,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可是她的对
面并没有大戏,只有一个长得俊朗的男子,正拿着杯酒举到面前。
“定——”
突然,她二指一敲桌面,嘴中猛喝了一声。
凌天恒呆了呆,举着杯,想喝不是,想放下又不是。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却见她正笑得灿烂。
“格格格……”
“怎么了?”凌天恒不明白她喊定做什么。
燕若梦瞧着他,笑眯眯的道:“这个姿势好。”
什么?凌天恒把眼往下瞧了瞧,也不觉得有什么。
“格格格……”
忽然间,凌天恒觉得被人捉弄了,他轻轻一笑,抬起另一只手隔着桌子略略将身子倾前,手指上曲起来的关节刚好点中燕若梦的额头。
“哎呀,你打我。”燕若梦揉着额头,嘟起嘴满脸的不满。
凌天恒放下酒杯,轻笑道:“谁让你先取笑我的。”
燕若梦努了努嘴,不满的道:“谁取笑你了,我那是欣赏,懂不懂。”
“哦?”
“嗨,谦谦君子,淑女观之,懂不懂。”
“噗——”幸好嘴里的酒早已咽下去了,要不然肯定会喷出。凌天恒把手再次伸出,想再弹一下。可是燕若梦学精了,见他手一抬起,马上就向后仰了仰,这样他的手自然就够不着了。
见对方打不着自己,燕若梦也得意起来,道:“本来呢,刚才的你还有几分养眼的,现在嘛……”她忽地把话一顿,没再说下去。
等了十几秒,不见她说下去,凌天恒故意把头一甩,笑道:“怎样,是不是更帅了。”
燕若梦依然笑眯眯地瞧着他,但是却一本正经的道:“我眼睛疼。”
呃,算你狠。凌天恒忍着再弹她一下的冲动,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是呀,舌通心,目通肝,耳通肾,鼻通肺,人中通脾。而喝酒伤肝,你呀,喝得太多了。”
“就你知道的多。”
“当然,我是古人嘛。”
原本,在那幽暗的烛光下,是无声地调酒、喝酒。那沉沉的气氛使人异常压抑,仿佛置身于生死两全的昏暗世界。此时话一说开了,倒开始觉得没那么闷了。太亮了未必会好,这点点的烛光、精致的杯酒反而烘托出一种奇妙的情调出来。
对面那曜石般的黑眸隔着桌子正定定地瞧着自己,闪亮而又晶莹,渐渐的,焦点虽然没变,但是却开始出现几丝迷离。不知是不是太过闷热,她那微微翕动的鼻翼有些发红,呼吸间隐约听到有断续的嘤咛。
忽然间凌天恒莫名地硬咽了几下,胸腹之间只觉得有一团热气上涌。隔了这么一会儿,那酒的后劲终于来了,不知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心念一动,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她的身旁。
那双说是疼了的眸子自他一动也跟着转动起来,缓缓地、缓缓地瞧向旁边。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凌天恒努力地想在脑里面搜索出一些应景的话语来,可是,这酒还是干扰了脑部神经的运作。想不到没关系,很多时候,人都是先动手再动脑的。所以,他的手动了。
“沙——”
很轻很轻地一下,几乎连深呼吸的分贝都达不到,可是他却听到了,一瞥眼,见到几步外靠在墙边的香炉。
原来是那熏香烧完了!
“宇说,你想听琴。”
唇边噙着笑意,温和地瞧着旁边的女子。
他终于记起来了,晚间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去吃饭,自己在房间沐浴完后准备休息,天知道他有多少日没好好阖过眼了。可是才稍稍浅眠了一会,凌天宇就叫醒他了,他说她想听他弹琴。
这都什么时候了,夜里寂静,虽说琴音不是那高喇叭般的摇滚,但是也不是那催眠的轻音乐。
这不是山川老林,这也不是偏僻小镇,这只是城郊。
这可是会吵到人的!
他并不想拂她的意,但却不得不没有犹豫。
这宅子还有其他人的,可不能因为她偶然起意,就影响到其他人呀。最重要的是之前的事,他不能不为她着想。
可是凌天宇却是翻了翻白眼,十分不屑他这所谓的理由。之前没日没夜关起门来为她弹奏怎么又不说吵到人了,是欺她当时昏迷,听不到,吵不到她吗?
那个时候嘛。
凌天恒回想着当时,他好像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儿的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现在她醒了,你倒好,一次都没为她弹过。”
凌天宇才不管他在想什么,一个劲儿的说。
“大不了,你们就关起门、关起窗来弹就是了。”
“你不会是忘记怎么弹了吧。”
“还是,你不想为她弹?”
那又怎么会呢。凌天恒当即就反悖了,他都不知有多久没碰过琴了,可是前段时间还不是为了她而弹的吗?
“可是,现在夜了呀。”
他始终顾忌着,尽管他并不想拒绝。
再一次,凌天宇又扔了他一个藐视得不能再藐视的“卫生球”。
“夜了你就不能去吗?”
“我不管,她说了,你就一定要去。”
他忽地爬上床将他拉起来,“还有,你别忘记了,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去她那里又怎么样,还怕人说呀。”
他俩的关系?!
凌天恒心中暗暗一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别人的眼里,好像已成定局。可是在他们自己的心里面呢,真的已经承认了吗?他不知道她确切的想法,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如何。其实他还是不太相信,或者说那就好像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随时都会破掉。
哎,心里暗暗一叹,无论如何总该去面对的,要不然两人都跨不出那道坎。
所以,他来了。
“你想听什么曲子?”
温柔的声音如风拂过,使得那本就不大的烛火微微晃了晃。
(PS:其实俺并不会品酒,也不会品茶,俺只会当是白开水和汤那般,只要不太烫,不太凉,就可以一饮而尽了。所以嘛,非常的羡慕那些会烹茶会调酒的人,那个高雅呀,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