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尚迟,风声颠沛,陌轻言未曾看见身后的人在黯然神伤。
叶希和默默坐回去,看着那碗倒了的抄手发呆,指腹擦拭过下唇,还有她的余温。
明明想和解,可每次都被自己弄砸。
或许如她所言,他真的很惹人厌,难怪那么多人想厌他,恨他,想杀他。
母妃说得对,感情这种东西,可叫人坚强,也可叫人生不如死。一沾染上了,就别想抽身。
船只微微晃动一下,一个黑影立在外面。
“王爷,查明了,是君越翎的人,薛永和季英,那晚两人在黑市争夺,王妃最后被薛永带进宫。”
她那身伤的来源。
叶希和想起那日猎会时,李雪月极力殷勤的样子,原来是为了引诱他去。
还有那个大坑,君越翎说的那些嘲讽的话……
他青筋暴得更为厉害,顿时想到那个大坑是想害死陌轻言的。李娘描述过陌轻言手臂上的伤口,和那些尖刺吻合。
一想到陌轻言从那里浑身是血的爬出来,他心头一紧,茶杯活生生被捏碎,掌心旧伤未好,又添一道新的。
“追踪薛永,务必活捉他。”
“是。”黑影嗖嗖离去。
陌轻言还是没回王府,觉得自个像个流浪的小孩,走到哪算哪,看着帝都的风貌,她靠坐在城墙下的一家茶馆里,柳枝枯萎无人知。
从热闹中抽身后,往往会更加寂寞。
她属于这样的人,从来人间蹉跎少年人,多日的经历让陌轻言有点力不从心。帝都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直在拖着她。
每次顾心平让她去的时候,她心里的愧疚一次比一次深。
说到底,她就是一事无成。这么嘲讽自己后,陌轻言重新打开了伞,回到了王府。
里面吵吵闹闹的,吵得她头疼。
两个鼻青脸肿的丫鬟跌倒在她脚下,呜呜咽咽的哭着。
王府里,哪怕是最高权力的主子,也没有随便把人打成这样的道理。
一看见她,两个丫鬟看见救星了一样,不断的给她磕头!
“王妃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您最菩萨心肠!”
陌轻言扶她们起来,脸上的伤惨不忍睹,让人看了心里一寒。
“谁打的你们?”
两丫鬟一哭脸就痛,早已分不出原来的样子。
“侧王妃打的,就因为我们送茶送慢了点,她罚我们。”
陌轻言冷笑一声:“一件小事就把你们打成这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雪月是在借其他人撒气!硬的她打不了,只能挑软柿子捏!
“拿什么打的你们?!”
“藤条……”婴儿手臂粗的藤条,还让她们跪在地上不准动,她们实在忍不住才冲了出来。
“死丫头!给我回来!犯了错还不服罚是吧?”红梅在那趾高气昂,活生生跟个大小姐似的,一见到陌轻言站在那,顿时怂了一半。
“王、王妃好。”红梅糅杂出一个笑脸。
陌轻言冷冷地看着她。这对主仆,也只会在她和叶希和出门时胡作非为。
李雪月哪一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
“你也有打她们的份?”
红梅有李雪月撑腰,虽然主子被罚面壁思过,可她丝毫不削减嚣张气焰,反倒理所当然说道:“侧王妃说打得手疼,换奴婢来打,奴婢自然要效劳。”
陌轻言轻轻抬起手,当即赏了她一巴掌!
众人惊愕住!
“为什么打奴婢?!”
还不仅如此呢。
唤香赶来,立马把红梅摁跪在地上!
“因为你懈怠。见了本王妃,连礼数也不做,谁教的你这样?猖狂!”
红梅身子一哆嗦,捂着脸不服,哼哼道:“唤香姐姐见了王妃,照样不行礼,为何单单罚奴婢一人?”
陌轻言抬起她那张脸,打扮得比旁人都要艳丽些,也不知道是想吸引谁的注意。她扭着打量,笑道:“她乃贴身服侍本王妃的人,而你又是什么身份?”
不外乎在讽刺她的主子,名不正言不顺。
红梅咬人的功夫可厉害了,道:“侧王妃虽出身不高,可也懂得什么叫分寸。”
这世上什么字眼落在李雪月身上都好,可唯独“分寸”两个字,她不配。
陌轻言把玩着圆润的指甲,歪歪斜斜靠着门,道:“唤香,上次我画的枫叶图,上色了没?”
唤香机智,摇头道:“叶子的颜色还没上呢,因为王妃说,那些色都不够艳,要找更好的。奴婢听说,天底下最厉害的画师,是用人血入画。那血描在叶子上啊,就跟真的一样。”
陌轻言扶了扶鬓发,笑得很开心:“是吗?既然如此,那就用红梅的血,染一染本王妃那副未竣工的画吧。红梅,倒也应了你的名字。”
她立马冷了脸:“拖下去!”
红梅慌了!她出来时,李雪月还在院子里训人呢!四下没人可以帮她!
“王妃!奴婢未曾做错什么!为何罚奴婢!”
陌轻言“东施效颦”道:“这件事恐怕要问问你们侧王妃咯。为何两个丫鬟送茶晚了点,就要把人家打成这样。你见了本王妃没行礼,罪行更重,打四十下板子,不算重吧?”
她语调轻快,不知道的以为在说什么喜事。
“拖下去,立马行刑!”
唤香立马道:“奴婢这就去取画来,沾一沾血,枫叶画出来肯定很好看。”
两旁的守卫把红梅架下去,不顾她挣扎。
陌轻言心情大好,又觉得四十板子太轻了,应该打一百下,一千下,打死这些为非作歹的人。
她真的厌恶极了这样的人。
不一会,院子里传来红梅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惊起了树枝上的鸟群。
李雪月赶到时,红梅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而陌轻言那副红梅白雪图,在今日彻底竣工。她盖章,满意地看着。
“用血染的枫叶,果然好看。”
“哦?侧王妃来了。你们怎么不禀告?”
王妃正在专心做画,谁都不敢打扰。唯有红梅的惨叫声,像是伴奏一样,陌轻言听得很是舒心,“唤香,去外面找工匠,把这画裱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