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真正的平静下来,即便眼前的形式有多么不利,又或者他真的会死去,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之前那种吊着的不安感觉。
最可怕的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在背地里伺机而动随时等着下暗手的家伙。
“现在,我们闻名A市的斐大少爷,你能站起身,放下手枪走到我们面前吗?”
魏京一把拽过被绑着的顾清,用枪抵在顾清的太阳穴处,狞笑道。
顾清甚至能感觉到那柄还泛着硝烟热气的手枪顶在自己脑门处凸凸直条的血管。
“别试图激怒我。”斐琛眯起眼睛,棕褐色的眸子此刻在黑暗里看来凶狠嗜血,如同一头动了怒的狼般。
“看来我说不管用,”魏京示意身边的人给顾清揭开嘴巴上的胶布,顺手将枪抵的更紧了,威胁道:“好了我的小家伙,现在就和你的情哥哥说说吧,让他快点出来放下手枪,这样我就能饶你一命了。”
阴嗖嗖的冷风吹过仓库,盘旋在半空中,衣服被风刮得猎猎作响,顾清眼前被扬起的尘土糊的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只是斐琛的眼前却像是刻在了心上般,清晰而又深刻。
魏京城大概是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被斐琛养起来的家伙吧,为了钱便能出卖身体的那种……顾清失神的看着与他仅仅隔了几米之远的斐琛,心里有些苦涩,却又带着微微的甜意,他想,魏京大概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他爱斐琛,也不知道斐琛在乎他。
是的,他可以确定斐琛很在乎他了,真的可以确定了。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那个在他心里一直是骄傲自大却又霸道的男人,此刻真的不顾身边人的阻止,慢慢站起了身,将自己暴露在了众多黑黢黢的枪口之下,那双平日里或冷漠或温柔或哭笑不得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平静,浓稠的情绪像是要将他包裹起来般。
“看不出来他还挺在乎你的嘛,”魏京嗤笑一声,催促道:“快,快点让他放下枪,我就放了你。”
即便斐琛放下枪,你也不会放过我的吧?
顾清垂下眼帘,心里如是想道,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都平静了下来,平静的像这里并不是一个还飘散着血腥气味的屠杀场,而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般。
他扬起头,视线牢牢的锁住不远处那个与他凝望着的男人,募然扬起一抹笑容,无声的说了句话,见那人骤然紧缩的瞳孔以及涌上来的恐慌震惊的神色后才满意的拉开了腰间的东西。
“砰!”
“轰隆隆!”
震天的爆炸声响起,偌大的火云在黑暗中仿佛是沉重的血色般染红了半边天,透着不祥的感觉。
阴冷的寒风助长了这突如其来的火势,烈火熊熊的燃烧着,偶尔迸发出几点零碎的火星以及爆炸声,身边残余的手下们都围聚了过来拽住怔然出神像是丢了魂般的男人,急促道:“斐少,我们该走了,这里一会就会呗爆炸殃及到的。”
他们拽了拽,可是却丝毫拽不动那个沉默中的男人。
男人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般,浓重的悲哀痛苦从身上散发出来,发红的双眸像是要溢出鲜血来般,让人不敢直视。
“斐少!”候在一边的手下再次喊道。
良久,男人才声音嘶哑的开口道:“你们先走,我过会再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会,又看了看那猛涨的火势,都咬了咬牙留了下来没有走,谁知道他们走之后斐琛会不会直接就这么站在这里给那个少年殉情?!
他们作为斐琛的手下,即便没有接触过几次顾清,却也能从斐琛的身上看出斐琛真的很在乎对方,如果他们走了之后,斐少想不开真的殉情了怎么办?
这群忠心的手下都默默的守在后面,沉默的看着他们眼中的天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般在隐忍着痛苦着。
血红的火焰像是要灼痛瞳孔般,前一刻还有几十个人端着枪围着他,此刻却空旷的只剩下一片火海,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没了。
斐琛心想,他是很爱顾清的吧。
即便两人在一起还没到一年,这个少年却以一种强势而又细致的姿态慢慢的侵入了他的生活,乃至他的心房。
他喜欢对方对他狡黠的笑,羞囧的脸,喜欢对方早上起来的时候给他一碗暖胃的粥,喜欢对方明明很在乎他却口是心非不愿意承认耳朵倔强样子。
啊,他忘了,其实对方已经承认了。
就在前一秒。
他爱着的人被夹持在敌人手里,而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威胁,被人用枪抵着脑袋。
他会不会恨自己?
就在那一秒,他脑海里突兀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应该是恨着的吧,本来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卷入这场危险之中,怎么会不恨呢……
他站起来了,怕失去对方,更怕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怨恨。
可是没有,那个孩子的脸上没有怨恨,平静的仿佛只是去参加个宴会般。
他对自己笑了,那张总是让他爱不释手的薄唇微微动了动,无声道:“斐琛,我爱你,对不起。”
斐琛心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爱我的话我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窒息,窒息的仿佛要死掉般?
下一秒,他知道了那个孩子的意思了。
那颗藏在他腰间的*竟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更是想象不到,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足足比自己小了五年,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下定决心拉开那只*,将自己葬身于火海之中?
他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人了。以强势的姿态闯进他的生活,再次以霸道的姿态从他的生命中抽离,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一个血色的烙印。
真的就这么走了,一个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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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琛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惨白的天花板以及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本该是让他厌恶的一切,却奇异的让他生不起丝毫的情绪。
早在那个孩子离开他的时候,他的所有一切就都被带走了吧?
“斐少,你醒了?”旁边的人明显发现他睁开的眼睛,惊喜道。
“什么时间了?”斐琛支起上身,哑着嗓子问道。
“已经是下午了。”守在一边的张妈连忙插嘴道。
“我是说,离那天过了几天了?”
他这话一问出口,病房瞬间就沉默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丝忐忑与沉默。
“怎么,不记得吗?”斐琛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狼狈的扭过头去,不敢只是他的目光。
“已经过去了四天,怎么,你们都是哑巴了吗,说话都不会了?”斐老爷子推开病房走了进来,杵了杵拐杖不满道。
“老爷。”张妈连忙退到一边扶住斐老爷子坐好,恭敬的站到一边。
斐老爷子这才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向斐琛,这个他最为疼爱的孙子,道:“小兔崽子,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暗地里查这么大的事业不跟我这个老头子说,怕我拖了你后腿吗?!”
“爷爷.对不起。”斐琛突然开口道,这话一说出口却差点没惊呆屋子里的所有人。
尤其是斐老爷子,这么多年来,他多希望对方能喊自己一句爷爷,可是一直都没有听到,现在乍一听见他喊自己爷爷,原本到口的教训瞬间全部吞了回去,激动的眼睛动摇有些湿润,却扭头别扭道:“知道错了就好。”
“我有些累了,想要再睡会,张妈你送爷爷回去吧。”斐琛有些疲惫,道。
“这……”张妈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斐老爷子。
斐老爷子怎么肯现在就走,可是再一看斐琛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色,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只好瞪了瞪让步道:“你先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纷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伴随着病房门卡擦一声被关上,房间再次恢复了一开始的寂静。
秘书站在他的床边,犹豫着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李宁。”
淡淡的嗓音唤回了他的神智,李宁一个咯噔,立刻应道:“我在。”
“顾清……找到了吗?”斐琛闭着眼,心里翻滚了许久,始终不能把尸体两个字说出口。
终于问出口了!
李宁听到这个问题,骤然心神一松,像是一直在等的事情终于有落了般,他收敛了心神回道:“已经派人找了,只是……那里只剩一堆灰了。”
“是吗。”斐琛攥紧了被角,半响道:“你下去吧。”
李宁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好沉默着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斐琛康复出院,好在他本身只是因为心力交瘁而昏迷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多么重的伤势,所以很快便出了院。
城外的郊区,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墓园门口,一个新做的墓碑前,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站在那儿,其中一个还捧了一束新鲜的花。
不知何时,墓园里飘起了雨丝,轻轻淡淡的像是泪水般,让人无端的心酸而又悲伤。
斐琛蹲在墓碑面前,抚上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有着短短的黑发以及灿烂的笑靥,明亮的眼睛像是蕴含了暖人心扉的阳光般,让人一片心动。
“我来了……”斐琛轻轻叹息道,眼神温存。
只可他这样的温存,那个人再也看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