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临海,所以空气很潮湿。
对于久居此地的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可对于内地人来说,无疑就是一种煎熬。
男人端着盛满金黄色杜松子酒的杯子,看着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心思却如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自从离开东平时在酒吧大醉一场,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洋酒,那里面有一种松脂的味道,能让他沉静下来。
女人拎着一大包东西从屋外回来,见他盯着外面发呆,没有主动搭话,而是用毛巾随意擦拭了一下雨水,然后去了厨房。
午餐很丰盛,四个菜,有鱼有虾还有排骨汤,这是江雪厨艺的极限水准。
男人却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几口,依旧倒了杯杜松子酒,然后去窗口发呆。
他们到西海已经三个月了,从高老爷子寿诞当天到现在,整整九十二天,江雪之所以能够清楚记得,是因为有人在门口骂她是洗头房招待。
和当初两人相恋时一样,她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可惜初恋时是心心念念的想,现在确是洪水滔天般的恨。
就是因为那个家伙,自己男人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男人遭受磨难没什么,可要是一直这么意志消沉,时间久了会习惯的!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高乐阳心下暗叹,当初爷爷让给他来西海读研,他就知道结果了。
别看老爷子七十高龄,可心里清楚着呢!
在他远离高家权力中心的这几年,大伯一定会掌舵家族事务,之后就是堂兄顺理成章地上位,高家产业轻松过渡到第三代身上。
老爸为了表明态度,把他的车收了回去,零花钱也停了。
不是不能偷偷给,是怕爷爷发觉,在高家,爷爷是绝对的权威,不得忤逆。
江雪从购物袋里拿出两瓶杜松子酒,轻轻放进酒柜,高乐阳回头,江雪嫣然一笑。
她现在打了两份工,一份是超市收银员,还兼职做家教。
不是她有多么勤奋,是不如此供应不起高乐阳的生活,他要上学,还要喝酒,还是那种死贵的进口酒。
高乐阳给她买的首饰已经都当了,还有那些名贵的包包,江雪不是没吃过苦,她家庭本来一般,吃苦吃亏都是家常便饭。
熬过去就好,只要男人不倒,作为高家的孙子,怎么也该混个衣食无忧吧?
江雪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但还是咬咬牙蹲了下去,开始洗衣服。
屋子很小,只有能盛一张床的卧室和盛一个人的厨房,自从去学校报到之后,高乐阳就请了长假,然后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江雪回头望他一眼,他长身伫立在窗前,身形萧瑟,让她看得心疼。
她不是没想过让他赶紧振作起来,为了这个,她在床榻上极尽奉承,好些以前高乐阳让她做,她都不肯的事情都一一做了。
男人有火气,发散出来就好,女人可不就是让自己男人出气的?
这是母亲的原话,江雪记得,父亲打骂过母亲后,她总会这么说为自己宽心。
虽然开始高乐阳还有些兴趣,但很快就冷淡下来,到现在他甚至都不怎么触碰自己了,这让江雪觉得有些悲凉。
匆匆漂了两遍衣服,搭在衣架上,江雪就急急忙忙走了,下午还得上班,晚上还得当家教,要很晚才能回来。
屋外依旧是瓢泼大雨,江雪瘦骨零丁举着伞,就像举着伞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一样,歪歪扭扭却永远都不会摔倒。
看到这一切,高乐阳难得咧咧嘴,笑出声。
江雪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当初他能在张雷和她之间横插一杠子,就认定江雪不会是什么纯情处子。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你为了前途,我贪图你姿色,只要价格合适,自然合作愉快。
他觉得自己不会娶江雪,虽然江雪对他极好,可那也仅仅是一种投资而已,他翻身之后,自然会给她几倍回报,然后从此成路人。
说到底,两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商人,这种关系最好清算。
酒喝完了,高乐阳从柜里拿出一瓶打开,无意间看到角落里有个塑料袋,他信手打开,发现里面有几盒药。
米非司酮,江雪病了?
虽然两人算不上有情有义,但高乐阳还是将信将疑地打开手机查询。
看到结果后,他先是一愣,然后发疯般到处翻找,直到在床头柜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根已经用过的验孕棒。
验孕棒用塑料袋包裹着,高乐阳颤抖着打开...
江雪回来很晚,家里漆黑一片,她没有开灯,而是打开手机,借着一点微光去卫生间洗漱。
可没走几步就被东西绊了个趔趄,一双大手稳稳地抓住她,然后问道:"你吃药了没?"
江雪呆愣片刻,然后轻轻啜泣起来,"不要了,现在日子苦,咱们没能力负担。我以后...以后给你生,生一堆孩子,都围着我们!"
随后她被一声凄厉的略带着哭音的嚎叫声打断,那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竟然扑在她怀中哭了起来。
哭声中夹杂了愤懑、委屈、仇恨和不甘,江雪也跟着一起哭。
最终,哭声渐停,男人开口,"我要娶你!"
之后江雪又开始哭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停停歇歇哭到后半夜,这才相拥睡去。
第二天,高乐阳收到一份快递送来的请柬,然后对江雪说道:"走吧,咱们回东平!"
...
于老师是头一次带班,这次学校百年校庆,大概每个老师都有指标,所以他才千方百计找到张雷。
其实于老师也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像学生多过老师,当初他也没少当着学生自嘲,自己其实就是教师队伍中的屌丝。
张雷大学四年,于老师待他不错,从没有因为他家庭贫困就看不起他,反而给他找了不少家教的活。
既然老师有求,哪能不答应呢?
于老师被张雷安排到了上位,让这位平日里只懂得钻研学术的家伙,多少有些局促。
校友会定于周日举行,还有几天准备时间。
张雷问班里有谁会来,于老师说能通知的都已经通知到了,至于谁能来可就说不定了,毕竟都刚刚走上工作岗位,不见得有时间回来。
酒宴过后,张雷亲自开车把于老师送回学校,临下车老师还嘱咐,"张雷,千万得来,要不然老师没个得意弟子撑场面,下不来台!"
青鼎药业已经正式注册商标,第一批九花玉露丸已经量产,正在通过煊赫药业的销售渠道在港销售。
这是赵馨予定下的策略,国人崇洋,一旦在港卖得火爆,国内一定是供不应求,说不定那些水客下次就不捎奶粉,而是一盒盒九花玉露丸了。
经过这些天观察,赵大小姐发现,张雷和姜莱只是比一般朋友要亲近些,还远没到恋人的程度,于是本来沉下去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未婚不是妻,我总要争一争的!
药厂生产线如果全部投入生产,需要的工人要比现在多一倍才行,无常丹还在试药期间,但张雷还是给了曹家坎二十个招工指标。
村长刘宝平早乐得见牙不见眼了,连夸张雷是守信之人,曹家坎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
自从曹黑虎被拘,他那些本家弟兄也叫嚣了几天,刘宝平压不住,只好转过头找张雷帮忙。
张雷二话没说,直接给瘸三打电话,让他带俩人过去问问,他们还有完没完?
他当时也就一句话,手头有事就没顾上去,没想到瘸三一下子拉了几十号兄弟,上去就把那几家给围了。
后来乡***出面,才把事情解决。
经过这么一闹,曹家确实怕了,那些靠曹黑虎接济,在村里称王称霸的家伙,也开始先后离开村子找活去了。
曹黑虎被捕,大个子曹老八就被撂在医院,医药费都没了,眼看着就得被推出来。
张雷得知后,就把治疗费出了,还和他见了一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他走之后,曹老八哭成了泪人。
曹黑虎团伙星散,曹家坎归心,没了后顾之忧的张雷这些天快马加鞭,就想早点把慈善基金和附属医院的手续批下来。
可说到底,屌丝和二代是真没法儿比,在赵馨予眼里顺理成章的事,张雷就和听天书一样。
还好对方没拿他当外人,这笔基金赵馨予也想参与进来,毕竟药业公司的利润惊人,他们老赵家在内地做慈善也从来不遗余力。
既然张雷愿意牵头,赵家索性集合了港岛几个小家族一起参与,香港富商一向有为善不甘人后的传统,自然欣然同意。
校友会的主办者很开明,竟然准备了一场西式酒会,就是端着餐盘到处游走的那种自助餐会。
张雷下午接到于老师的电话,说他手里的十个名额没凑齐,让张雷随便找人凑个数。
事到如今,让他去哪儿找人去?
其他人都忙着呢,他眼跟前也就刘玉霞这么一个闲人,于是让她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刚到校门口,就被迎面一辆奔驰给怼住了。
张雷打眼一瞧,不住苦笑,娘嘞,还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