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砖塔约莫有二十几米高矮,就算是身负绝顶轻功的李伯然来了,这么跳下去也难逃一死。
张雷自然不会傻到为了不进监狱而去寻死,他只是从塔顶跳在了五楼的塔脊,之后再往四楼跳。
可即便如此,其危险程度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模仿得了的。
刀疤见人犯脱逃,更加确凿无疑,顿时探出头去,招呼塔下的追兵,"你们几个使出吃奶的劲儿给我截住他!"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号炮,甩手就扔了出去。
他找知道对方敢如此作为,一定身负武功,自己这十几个捕快可不是对手。
"咻...啪!"
一道白日焰火发出,顿时漫天华彩,周围巡逻的驻军登时死命往这里赶来。
而他那些手下早就转身朝塔下跑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千万要把这家伙抓住。
刑部已经下了死命令,一旬之内破不了案,兄弟们少不了挨鞭子,指不定天子震怒,自己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这些捕快本就是朝廷招募的江湖高手,多少都有些武艺傍身,在加上这七八个家伙配合得当,张雷一旦落地立刻陷入重围之中,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脱困。
耳听得不远处响起马挂銮铃之声,他才顿时惊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军队可不比捕快,跟你在这里刀剑相交,只要一波饱和性攻击,那一场箭雨就能让你变成一只刺猬。
没了师父和老顽童的策应,他怎么敢托大?
于是他只能猛下狠手,立时有两名捕快先后受伤,张雷趁着对方气势稍稍有所松懈,转身就走。
此时,那些赶来的驻军已经开始整队,张口传达着各种军令。
张雷边打边退,一边朝寺庙的高墙缓缓靠近,却没有立即脱离战圈。
在他想来,只要自己和这些捕快纠缠在一起,对方就不能乱箭齐发,否则就会伤了自己人。
没想到现实妥妥打脸,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那支将近百人的军队已经弯弓搭箭,想都没想就是一通无差别攻击。
和张雷一样,这些捕快也没想到朝廷竟然为了抓捕凶犯,连自己人的性命都能不要。
顿时伤亡惨重,有三个人同时中箭,一个家伙被七八只利箭穿胸而过,眼见是活不成了!
"我入你娘,怎么连我们都打?"
这些捕快喊归喊,可此时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这些家伙是真下得去狠手啊!
而张雷因为面朝那支军队,就在他们弯弓搭箭的一刻,缩梗藏头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十分侥幸地躲过了这次攻击。
眼见这些家伙如此凶残,张雷再不恋战。
他几个快步"噔、噔噔"朝一道高墙出扑去,腾挪至半空后,耳听得身后箭声呼啸,顿时又一个侧翻,爬上对面一座屋檐...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虽然金人得了中原天下后,因为承平日久后军纪废弛、行为松散,可深入骨髓的尚武好好战,以及天生的弓马娴熟却没有多大退化。
是以这两拨箭雨之下,有三人当场送命,还有五人受伤,这其中就包括刚刚逃走的张雷。
"你们...你们,怎么能对自己人下手呢?"
刀疤刚从塔上下来,就见到如此惨状,立时急了,抽出钢刀就要和对方拼命。
却被身边的一位捕快拉住,"刘头,你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一般卫队,这是亲王府的卫队!"
刀疤这才气得一跺脚,朝自己人跑去。
眼前这支百人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爆头亲王的直属卫队。
这些捕快要是在期限之内不能将案犯捉拿归案,少不了一顿毒打。
可在卫队而言,找不到凶手可就不是一顿打的事儿了,那是掉脑袋!
何况眼前这些捕快都是汉人,在他们眼里,汉人怎么能算人呢?
像这样的江湖人,只要给钱,街面上随时都能找得到!
张雷闪展腾挪攀上房顶,小腿却中了一箭,此时他也不顾疼痛,一个纵跃从高墙跳下,然后顺着一条街巷跑了下去。
此时正是白天,又在洛阳城的中心,这么大一个目标根本就没法摆脱追踪。
没过多久,喧哗声四起,更多的军队朝张雷这边围拢过来...
你大爷的!
张雷骂了一句,然后忍着疼用箭刺穿小腿,从另一头把折断的箭头取了出来,果然是有倒刺的狼牙箭。
他刚才疾行一阵,又穿街过巷,总算暂时挣得了一瞬光阴,于是赶紧处理伤口。
服下九花玉露丸,又涂抹了云南白药,用绷带扎紧伤口,这才一瘸一拐继续狂奔不止。
...
东大街,距离那座亲王府不远的一处高大院落里,一位二十出头的俏丽少妇正在一棵樟树下发呆。
"主人,老主人请您过去吃饭。"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婢站在身后轻声叫道。
少妇美目一瞥,懒懒回了一句,"我不饿,你们吃吧!"
她不动,小婢也不敢走,只能轻声劝道:"主人,还是吃点吧,身体终归是自己的,要是亏空了还不是自己受罪?"
少妇微微叹气,"与其去那草原上受苦,倒不如死了干净!"
小婢立时脸现惊色,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国主已经答应...贵方使团,您要是有个好歹,咱们...咱们这些下人个个难逃一死!"
"下人,我何曾把你当过下人,可你们为了自己的性命,就不顾我的性命了?"
小婢再次急道:"不、不不,主人,你要是不活了,小玉也不会苟活于世的!
只是,咱们国主已经答应了人家,敌强我弱,奈何?"
"你们两个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一位气质雍容高贵的妇人出现在回廊,一脸慈爱地盯着眼看的少妇,"康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国交好,我们这些女人注定是要被当成祭品摆上桌面的。
你别去埋怨国主,要怪就怪咱们生在在帝王之家!
何况现在你父皇遭遇袭杀,即便不是蒙古人所谓,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咱们做儿女的不为父分忧,谁来做?"
少妇听了顿时眉头一挑,"姑母,我完颜氏是来自白山黑水的天潢贵胄,谁要去伺候那些草原蛮子?
只可惜我命薄缘悭,有了如意郎君也没能守得住!"
"是啊,咱们姑侄同命啊!"
说到这里,姑侄俩不由得哭了起来。
这位容颜俏丽的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金国国主完颜珣金宣宗的六女康宁公主完颜淑萍。
她十七岁时嫁于大将阿虎迭,只可惜两年之后,丈夫就在与宋国的一场大战中被流矢所中,重伤身死,十九岁的完颜淑萍就成了一名寡妇。
丈夫死后,完颜淑萍就住进了同样是寡居的姑母昭凤公主府里。
二人都没有子女,只能相依为命。
前些日子父皇遭遇刺杀,虽然没有受伤,可这一顿惊吓再加上偶感风寒,竟然一病不起。
完颜淑萍自然要入宫陪伺身侧,没想到却被蒙古人派来和议的使者看上,非要替自己的主子把这位孀居已久的公主娶回去。
这位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蒙古大汗铁木真的胞弟合撒儿。
她见完颜淑萍不禁容貌秀丽绝伦,而且还是孀居妇人,顿时想着要给自己喜欢的侄孙子蒙哥,讨个天潢贵胄的老婆。
蒙人和女真两个民族有许多类似,其中之一就是都喜欢娶寡妇,尤其是敌人的女人。
这种类似于夺取战利品的娶嫁,也最能彰显一个部族的实力。
今天开春时节两军对垒,金国大败,蒙古携新胜之势应邀前来议和。
敌强我弱,金国自然少补了逢迎拍马,对方提出这个条件后,金国国主完颜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自己这个丫头本来是个寡妇,如果能换来蒙古大军停止进攻,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自古以来,只要是天家女儿不都是如此吗?
不是和亲就是赐婚,其实都是为了巩固皇族的统治。
刚刚守寡两年的完颜淑萍,进宫本来是伺候父皇的,没想到却遭了如此无妄之灾。
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可那个小子才刚刚十二岁,这中间足足差了九岁,难道要自己过去当妈不成?
眼看就要到出嫁之期,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一个人气苦不已。
她姑母见自己侄女儿叹息不绝,就柔声劝道:"康宁,听说那蒙哥虽然只有十二岁,却生得孔武有力,有搏击虎豹之能,也是个英雄人物!
而且他还是铁木真的亲孙子,将来未必没有继承一统的机会,你若嫁了他,自小就在一起的感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姑母,可我们年龄差距如此之大,怎么可能有感情?"
昭凤公主再次叹息道:"女人啊,总得编个谎儿来骗自己,要不然怎么熬日子呢?
只是康宁啊,请你莫怪你父皇,有时候皇帝也是身不由己啊!"
完颜淑萍微微点头,"姑母,我懂得。
事到如今,我说了不嫁就能不嫁吗?
咱们街巷之外,就有不少于三百的兵马驻扎,恐怕就是父皇为我准备的吧?
姑母,你莫要骗我,我丈夫是军中大将,我又岂能看不出兵马调动?"
昭凤公主顿时一愣,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身为国主,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那就必须做到,即便是骨肉至亲,事到临头也绝对不会高抬贵手。
停顿片刻,她才再次开口,"康宁,你从小到大都是最懂事的,国事当前,请你莫要怨怼你父皇!"
刚刚止住哭声的康宁公主完颜淑萍,此时眼睛再次泛红,"我不怨父皇,只可惜我是女儿身,不能驰骋沙场,不能杀敌擒王为国报效!
我的白虎山神啊,请你发发威,好带领你的儿女打退蒙古人的进攻,再现咱们女真满万不可敌的英姿!"
那小婢急急过来阻止,"主人,慎言,此处左近都是王侯之家,难免会有耳目!
要是给人听了去,上达天听,那...那可就不好了!"
完颜淑萍气极反笑,"我要去草原上伺候那些野人,我还有什么怕的?
我现在最期盼的,就是有个英雄能从天而降,然后带着走我!"
她话音还没落,只听轰的一声,一道黑影如大鸟一般跃过墙头,直朝她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