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又谈了些话,见时间不早了,巫雪儿便安顿孟童他们在一个大间里歇了。那屋子里处处奇花异卉,空气中满是淡淡香味,沁人肺腑。纱窗迎月,微风暗度,夜虫低吟,真个是神仙所在。
次日,孟童他们起床洗漱了,又安排早宴吃了。然后巫雪儿请入画苑中观赏。那画苑中有百余幅中国画,或鱼虾,或花卉,或鸟兽,不一而足。皆笔墨生动,大有天趣,气韵扑人。众弟兄四处转看。巫雪儿向孟童问道:“公子觉得此处如何?”孟童道:“你们高雅啊,坐在画苑书房中,仿名帖,学正碑,谈诗论画,说古道今,偶是羡慕不已啊。”巫芳睃他一眼,道:“公子莫非也是行家?咱们抛了砖,但愿能引玉呢。”孟童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偶对这些是一概不通哈。”
巫容儿故意拖长了声调,道:“那你每日做些什么呢?”孟童道:“每日做什么,亏你问的出,为了将来赚大钱怎一个忙字了得,难不成不吟诗作画就不过日子了?”巫容儿大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跟咱们根本不是一路的!巫芳摇头叹息道:“也是俗物一个!”巫明暗中伸手碰了碰巫芳,道:“此人不简单,三姐莫要将他看扁了。”巫芳笑笑,道:“小妹就最会关心人的。”巫容儿道:“小妹会关心人,也懂得什么人需要关心呢。”巫雪儿道:“随他如何说笑吧,那不是更见了真性情?”
巫明笑一笑,悄悄对巫雪儿道:“邦主好象喜欢他,何不以佳作赠之?”巫雪儿脸上红霞飞起。马上叫丫环拿一个扇面来,上面画彩蝶红叶,色彩淡雅,笔墨生动,一看便是上上之品。孟童眼睛陡然大了一圈,道:“呀么哈,这个好哩,若是送到拍卖行,准定值几十万!”
巫容儿听了,撇嘴道:“瞧他那惊讶劲儿,果然是个眼中只照见银子的家伙。此人眼窝子浅哈拉子长,胸无点墨只想当土老财,就是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主。邦主可看好了。”孟童笑道:“不错,一点不错,偶就是个眼中只照见银子的家伙。”说罢喉咙里发出两声类似火鸡叫的声音。巫芳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挥一挥袖子,似乎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巫容儿叫道:“树怕空了心,人怕没良心;此人德行如此,邦主何必频频看顾他!”巫雪儿却面色温和,并不计较,只问道:“此扇为本姑娘亲手所画,情意寄之,如何就要卖了?”孟童道:“作画卖画,这很正常啊,你若是每日只会画画,一张画都卖不出去,岂不是要饿死?”巫容儿指头差点戳到孟童额头上:“你太爱钱了!“孟童可劲点头,道:“偶是爱钱,活在现如今,没有钱可是寸步儿难行的。”说着眼前又浮现宣城古玩街店里那块仙石王的模样。
巫容儿向巫雪儿道:“狗肉包子上不了席,蛤蟆的尿做不了药,如此轻贱情感之人,大姐为何还要留他?”巫雪儿注视着孟童的脸,道:“他不是那种人,他象是个有心思的;人若求财,或有种种目的,未必就只是贪婪嘛。”巫明对巫容儿不满,故意对孟童说道:“我看公子未必就是贪婪之人,有事尽可告之,我等或可相帮。”
孟童却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道:“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偶就是那个什么贪婪之人啊。”巫容儿冷笑问道:“你就是贪婪,对不对?”孟童冲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巫容儿嗤之以鼻道:“贪婪!”巫雪儿瞟巫容儿一眼,问道:“大妹,你相信他真是贪婪之人?”巫容儿道:“他自己都承认了,何必别人证明?”巫雪儿笑道:“老二,你叫他耍了,世上哪有这样明火执仗标榜自己是贪婪之人的?”
孟童半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道:“姑娘说的好,其实呢,偶刚才那句话只说了一半,偶的意思是偶是贪婪之人那还真是奇了怪了。”巫雪儿瞟巫容儿一眼,笑道:“老二呀,你别总把人想的太坏呢。”巫明也在旁笑个不了。巫容儿面露三分尴尬。
孟童道:“偶虽然不是贪婪之人,但偶还是想弄点钱花花。”巫容儿又来了精神,指着孟童道:“此人就是重财轻友,我说的哪有错?”巫明道:“这赖子真会绕。你就明说吧,要钱何用?”孟童一板一眼地说道:“古时候女娲补天,遗落仙石于人间,内有王者,偶要买仙石王,正等钱用呢,所以想卖画,你要是心疼那画,等偶赚了大钱再买回来就是。”巫明眉宇露喜,点头道:“邦主说的很对,他求财必是有用的,并非只是贪婪。”
巫雪儿因问孟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孟童道:“偶爹管偶做梦,偶就跑这儿来了。”巫雪儿问什么叫管做梦。孟童道:“就是偶要找仙石王偶爹不相信所以偶就跑这儿来了。”巫雪儿大笑,只是不相信:“管天管地,还有管做梦的!”孟童心内一动,只觉得巫雪儿说话特别中听。
巫容儿对巫雪儿道:“此人疯疯癫癫,胡言乱语,邦主何必当真?”巫雪儿道:“他并不疯癫,我看此人倒是一身清气,想落天外,且又志向不凡,或是大用之人。”巫芳道:“他们生于俗世,与咱们何干?”巫雪儿道:“我平生要寻之人,或许就在眼前,如何说无干?”因问:“公子要找仙石王,至今如何?”孟童道:“惭愧到死啊,偶虚度二十个春秋,现在也还是菜鸟一只,什么仙石王看都没看过,这不,就又到这里来找了。”巫雪儿话语如温汤一般,道:“兄弟,既然你这么想买仙石王,本姑娘每天作的画你拿去城里卖了,岂不就可以买仙石王?”
孟童扫巫容儿一眼,道:“可是嘛,姑娘这么珍贵的画都卖了,那偶成了什么了?不是有点那个什么‘贪婪’吗?”巫雪儿眉头微皱,孟童以为她不高兴了,心里竟然有点忐忑起来。
没想到巫雪儿却掩口而笑,道:“那都不是本姑娘画的,只是丫环们的信手涂鸦罢了。”孟童大惊道:“原来只是丫环之作,而且还是信手涂鸦,不知道姑娘是怎样的大才呢。”巫雪儿柔声道:“说不上大才,不过是爱好而已。公子虽然言语粗俗,于古不通,但是别有异趣,令人耳目一新;而且细想之下,你的话也还颇有些道理。”因又问道:“公子认为自己一定能找到仙石王吗?”孟童道:“偶不认为那还奇了怪了。”巫雪儿问道:“仙石王难寻,凭什么说你一定能找到仙石王呢?”孟童道:“偶在找,一直在找,一辈子都在找,下辈子还要找,就凭这个。”巫雪儿笑道:“看来你很有自信,而且都自信到下辈子去了!”孟童道:“在下愚钝,想问姑娘:你认为一个人一辈子做一件事时间够吗?”巫雪儿道:“马马虎虎地做那自然够了。”孟童点头道:“姑娘很懂偶心里想什么哈。”不觉又深看巫雪儿一眼。
巫容儿从旁道:“那家伙说话好象很无赖,很无厘头。”巫雪儿道:“此人心中大有痴念,而目前终无所获,所以言语乖谬,此不足为奇也。”
巫容儿向孟童问道:“你要找仙石王,这儿哪有哇?”孟童道:“就是想证明没有,偶才来此地啊。”巫容儿道:“此人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老姐不可信他。”巫雪儿道:“他这话原也不错的。”孟童冲巫雪儿一笑,道:“对啊,还是这位姑娘聪明。”巫容儿道:“‘就是想证明没有才来此地,’这不是逻辑混乱是什么?何谓我错?”孟童道:“偶想啊,天下大多数地方偶都找过,都没有,那离找到不是很近了?”巫容儿语塞。巫雪儿笑道:“我早说过此人大有痴念,不可轻易忖度呢。”
巫明道:“这儿虽然没有仙石王,但我想公子久居城中,城中多有人经营仙石买卖,公子如何未见仙石王?”孟童道:“姑娘聪慧,偶在市面上确曾见着仙石王。”递上张仙石照片,是那天在宣城古玩街店里用手机拍下的。
巫雪儿仔细看了照片,笑道:“你那块诚为女娲补天所遗之石,然并非王者。”孟童问:“这么说姑娘知道仙石王所在?”巫雪儿道:“这儿虽然没有,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哪有。”孟童大喜,急忙问道:“哪有?快告诉偶,偶感激不尽呢。”
巫雪儿道:“远古之时,女娲补天,散落仙石各处,唯东南方向最多。真正的仙石王,只在寿山之中。那地方频见凤凰栖歇,麒麟出没,又常有神光射出,璀璨耀目;据我推测,仙石王必藏于大山深处。但若不修成力能劈山之身,难获此石。”
孟童暗喜道:“昔日道仙说仙石王在东南方向,莫非暗合?”因问:“如何修成力能劈山之身?”巫雪儿道:“欲得力能劈山之身,需修紫阳金丹功。”孟童问道:“紫阳金丹?哪儿有?”巫容儿道:“紫阳金丹功非凡人可修,不用痴心妄想。”巫雪儿嗔怪道:“老二,此人大有痴念,行事必成,你又何必扫他的兴呢。”巫明也帮腔道:“我亦觉得此人心志甚坚,紫阳金丹功将非他莫属。”
巫容儿道:“我也是试试他的,你们俩也太当真了。”巫芳道:“你们或是赞他,或是激他,我看就都是一种心思:想让他获得紫阳金丹功罢了。”巫雪儿笑道:“老三说话就是犀利。”巫明一旁暗笑。
却说荫内莎邪魔畏惧仙石王出世,见巫雪儿一味要帮孟童,心中大为不爽,因故意问:“邦主莫非喜欢此人?”巫雪儿笑道:“先不说喜欢不喜欢的,此人一身清气,想落天外,且又志向不凡,此大用之人。”荫内莎道:“他们生于蓝星,与咱们何干?”计智狐也道:“邦主三思,但凡练成紫阳金丹至阳之身,只可成就事业,未必适合做夫君。”巫雪儿道:“我亦知道。只可惜了这一个好男子。”荫内莎看计智狐一眼,计智狐会意,又向巫雪儿大声问道:“邦主真的喜欢此人?”巫雪儿敛容道:“我等处于危境,朝不保夕,岂有爱情可言!”
正一搭接一搭地说,旁边恼犯了李汉墩这个忠直之人,当下叫道:“用着是宝,用不着是草;不要看见大,得得拜;看见小,踏一脚。孟哥是何等样人,他又不是你们说咸道淡的。”过去拉着孟童就走。那赖子却佯装糊涂模样,把个脑袋象驼鸟一样伸着,向各人问道:“你们说什么?偶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巫明就只是笑。巫芳道:“吵什么吵?他来的正事都忘了:此山传说有仙石,公子何不就去寻一寻?”孟童道:“那是,那是,管他什么山,只要有仙石,偶都得去那找找。”说罢,带着众弟兄要走。巫雪儿道:“公子找着找不着,路过时还到这歇脚。”孟童道:“那是自然!偶若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成了世纪大傻?”心中暗道:“就冲你这天仙模样贴心范儿,偶不再来那还奇了怪了。”巫明怕他不回来,因故意道:“此山极深,我看公子未必再来。”荫内莎怕他回来,也道:“世事多变,公子再来时我等或已不在此处了。”孟童大叫道:“不可!你若走了,偶岂不是成了个转面忘恩的小人了?”巫明问道:“哦,此话怎说?”孟童道:“食宿费未结啊,偶们岂能白吃白住?”众美女都笑。当下孟童告辞而去,边走边与巫雪儿四目相望,犹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