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英特去香城的大道上,正有一群死囚在前进,正是屠轮率领的三夫军团。以屠轮的打算,准备后天启程,顺便给吉乐捎些东西去,讨他的欢心,哪里想得到,女王突然从宫里传来旨意,要他立即启程,一刻也不得耽搁。并且,女王严令,要他在天亮之前必须离开勃英特一百里路程,不然的话,就军法从事,以贻误军机论斩。
屠轮是个优秀的军人,丝毫没有犹豫,召集死囚,带上女王要他宣给吉乐的诏书,匆匆出发了。屠轮知道,这些死囚长年生活在污秽不堪的监狱里,受尽折磨,伙食给克扣,营养不良,一晚上赶一百里路实在是太难了,不早点赶路的话,完不成任务,女王一道诏令下来,自己和一千死囚死做一道,太不划算了。
为了节约时间,屠轮连伯爵府也没有去,带着队伍,在黄昏时分就出发了。在出发之前,为了鼓舞士气,屠轮简单地说了女王的旨意。
结果适得其反,这些死囚一听要赶一百里,不干了,坐在地上耍赖,原因就太简单了,“长官,我们这么瘦,走路没力气,怎么赶路啊?”
无奈的屠轮只好下令做饭,让他们吃得天饱地饱的,才下令要他们赶路。
死囚还是不走,坐在地上喘气,理由却是,“长官,我们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饱的饭了,吃得太多了,走不动啊!”
看他们那模样,就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因为有不少人坐在地上呕吐,吃得太多了,肠胃不适应,能不吐吗?
长年生活在监狱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半饥不饱的,乍见好吃的,还有不狠狠地吃的道理。有些吃不下了,用筷子往喉管里捅,好像是在夯地。
无计可施的屠轮只得调来军队,拿着明晃晃的武器,下令说,要是他们不走,就把他们马上处死。
屠轮不说这话还好,死囚一听,站着的就成了坐着的,坐着的变成躺着的,理由就更直白了,“长官,我们是死囚耶,退早要死,与其死在荒郊野外,给野狗吃了,还不如死在城里好,件作还会给我们收尸,埋在乱葬岗也好,总是落得个全尸,比给野狗吃了好。长官,谢谢你的好,给我们吃了一顿饱饭,你就再行行好,把我们的脑袋砍下来吧!”
刀疤脸不停地用手搓脖子,看着手上像面条儿似的污垢,道:“长官,我的脖子搓得很干净了,你不用担心把你的刀弄脏了。”好像活得不耐烦似的。
屠轮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人,算得上见多识广,就是没有和死囚打过交道,束手无策。对这些死囚儿,打不得,杀不得,骂不得,还得当祖宗一样优待他们,可就算你当祖宗一样优待,他们就会自认为是你的祖宗,你这个孙子孝敬他们是应该的。反正,他们是要死的,早死点,晚死点,有多大区别,心一横,给你耍赖,看你怎么办?
郁闷得想撞墙的屠轮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大声传令:“夏华大人有令,先到香城的可以领到一千金币,后到香城的当奴隶。这金币只发给最先到的十个人,并且,夏华大人要行使领主权力,赦免他们,他们可以获得自由之身。想不想活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摆出一副由你们自己选的模样。
屠轮这一招还真有效,有人不怕死,并不是说他想死,好死还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愿意去死,有这个活命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都从地上站起来,充满希冀地问道:“长官,是不是真的?”
屠轮没好气地说了两个字,“假的!”跳上战马,控缰就走。
一千死囚弄不明白屠轮的话是真是假,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之间,呼啦一下,像涨潮的潮水一样冲了过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屠轮心中暗暗好笑,心想你们这些可恶的死囚,自认为必死,我就给你们一点希望,不怕你们不上道。他一夹马肚,战马跑得更快了。
为了活命,一千死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拚命的追上去,双腿迈得飞快,一溜烟功夫就是老远一程,比兔子跑得还快。哪里是营养不良,哪里是吃得太多跑不动,纯粹就是精力过剩。
屠轮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摆脱困境而胡诌的赦免,竟然成真,让这一千死囚大多活了下来,而且还载入史册,为帝月王朝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许多人位在封侯,成为了帝月王朝的名将宿老。当然,战死沙场的人也是有的,不过,就算他们战死了,他们的功勋,帝月王朝也没有忘掉,给他们的亲属发放了优厚的抚恤金,他们的爵位由他们的至亲继承。要是没有亲属,就让他们的好友继承。
最让人们乐道的是,帝月王朝在军事博物馆里另辟一个专馆,就是“三夫军团专馆”,因为这一千人封侯得爵位的比率是百分百,是任何军队所无法比拟的,堪称历史上的奇迹。
历史,有时是由于巧合而发生,这是历史学家们喜欢称道的一条规律,对于“三夫军团”封侯一事,究竟是巧合,还是天意,历史学家是避而不谈。原因太简单了,历史学家无法解释奇迹是怎么发生的。
“爹,女儿最后一次叫你爹。”琴心抬起头来,站起身,在费要多罗的脸上亲了一下,道:“爹,你要保重,女儿走了。”
琴心的声音轻轻的,话里的绝决之意是不容改变的。
她和古斯的伉俪情深,一听费要多罗说出这样的话来,决心不再求费要多罗,激动的心终于冷静下来,举步就往外走,走得是那样的平静,仿佛至亲没在眼前似的。
对于琴心的心事,身为慈母的丝黛娜哪有想不到的,狠狠给了费要多罗一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数说起来,“你看你,像个当父亲的吗?你终年带兵在外打仗,没有带过琴儿,就当不是你的女儿。你知道吗?她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这中间有多少辛酸。我告诉你,要是琴儿出了问题,我和你没完没了,我死给你看。”
“娘,女儿求你别说了。娘,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了。”琴心平静地说,艰难地跪在地上,给丝黛娜叩头,道:“娘,女儿对不起你了。”
费要多罗眼圈一红,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胸口急剧起伏,几次想站起来,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丝黛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扶着琴心站起来,道:“女儿,你快别这样。你看看你的身子,哪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女儿,你就当没有这个狠心的父亲,可还有娘啊!呜呜!”
“娘,报仇的事,还有小叔。佩蒙家还没有死绝,小叔风华正茂,在香城大败北方四国朕军,收回了香城。香城,已经成了佩蒙家的领地,小叔是帝国最大的领主。小叔,他一定会给古斯报仇的。”琴心说完,掉头就走。
“什么?你说香城丢了?香城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丢?”费要多罗一下站起来,急急地问道。在这种时侯,他居然还在关心国家大事,真不愧是忠心耿耿,就是有点亏欠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你看你,就知道你的军国大事,就一点也不关心我们母女。呜呜!女儿啊!我们娘儿俩的命咋就这么苦?”丝黛娜说到最后,已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法尔莉,我们走,这地方让人气闷。”琴心平静地说。
法尔莉可就为难了,忙道:“小姐。”
“那你留在这里吧!”琴心冷冷地抛出一句话,就往外走。
费要多罗急忙地问赫连管家,“赫连辛,你说,你给我说,香城是怎么丢的?”
“哎呀!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这事,先把小姐留住再说吧!”赫连辛顿足搓手地道。
“这都是古斯那家伙害的,要不是他,香城怎么会丢?他死得好!”费要多罗嘴里又说出一句不近人情的话。
琴心一下站住,回头看着费要多罗道:“他,是死得好,你开心了吧!”
话未说完,琴心一下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慌得吴妈和法尔莉忙把她扶着,才没有重重地摔在地上。
丝黛娜急得不得了,一下冲上来,叫道:“快,快,扶琴儿出去。”
“琴儿。”费要多罗的心终于软了,叫了一声,冲出一步,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你,你还有脸叫琴儿。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没有爹,只有娘。”丝黛娜还待继续数说,一声洪亮的儿啼传来,琴心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分娩了,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琴心此番前来,心神激荡,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动了胎气,竟然分娩,堪称奇事。
丝黛娜哪里还顾得上数说费要多罗,忙从琴心胯下抱起孩子,脱下衣服包着,交给吴妈道:“走,快去给洗洗,把脐带处理一下。真是个好乖乖,给外婆笑一个,嗯,乖,笑得真甜。
吴妈接住,转身就往外跑,她是过来人,知道怎么处理婴儿,丝黛娜把娃儿交给她,很是放心。
望着躺在地上,一身血污,昏迷不醒的琴心,费要多要的胸口急剧起伏,经过几番天人交战,慈父亲情终于战胜了固执,一下纵过来,把琴心抱在怀里,泣道:“女儿啊!不是爹不原凉你,也不是爹心狠,把古斯那家伙像狗一样轰出家门。那家伙是很聪明,也挺喜欢他的,可是,他坏了爹的大事。要不是他,香城不会沦陷,他是罪魁祸首。”
费要多罗何等样人,从赫连辛的一鳞半爪中悟出了香城沦陷的前因后果。
费要多罗的话音一落,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响起,“元帅此言差矣,不是古斯坏了元帅的大事,而是另有曲折。”
费要多罗抬头盯着迎面而来的三个美丽女人,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大胆费要多罗,还不接驾?陛下驾到!”唐昭娴适时亮出女王的身分,喊上一嗓子,让他们明智地不要纠缠。
“陛下。”费要多罗跪下,就要给女王叩头。
女王扶住他道:“元帅请免礼。大家都免了,先救琴心。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你住得惯,一住就是十多年,你还真行啊!”
“是,是,臣不是人。”费要多罗忙道。
“元帅,事实上,和你想像的差得很远。”女王抛下半句话,转身就往外走,帮法尔莉扶着琴心,出去了。
费要多罗站在原地,喃喃地道:“难道我错了?难道我错怪那小子了?”一双虎目中精光四射,威猛之极,喊道:“我要查出真相!陛下,你等等我,给我说清楚。”
女王当没听见,迳走不停。费要多罗无奈,只得撒丫子跟了上去。
费要多罗忠实的部下,赫连辛笑了笑,忙跟了上去。眨眼功夫,石室里空无一人,除了满地的血污,表明曾经有人分娩以外,什么也没有。
琴心醒来,已是身在床上,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娘,一个是她的父亲。
让琴心欣慰的是,费要多罗关爱的眼神是那么的慈祥,那是每次出征归来,哄她玩的时侯才有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忍不住激动起来,叫了一声“爹”,一下扑在费要多罗的怀里。
费要多罗把琴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地道:“琴儿,都是爹对不起你,是爹错怪了古斯那孩子,我们是给奸人害的。都是爹糊涂,琴儿,你要原凉爹。”眼泪从虎目中滚落。
在琴心昏迷时,费要多罗已经从女王的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以前真的是错怪了古斯,回想自己当年在气头上时,把古斯像狗一样从家里轰出去,气得琴心饭也不吃,最终离家出走,实在是后悔得要命。要不是自己的一时意气用事,古斯也不会身死。
“爹,都是女儿的不是,女儿让爹吃苦了。”琴心抽泣着。
“老头子,你看你,就知道提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尽说这些伤心事,惹得琴儿伤心。琴儿的身子多虚,能伤心吗?你说点好听的,行不行?”丝黛娜充分发挥起“相夫”的美德,数说起费要多罗。
女儿归来,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女,当了外婆的她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再说,牵挂多年的丈夫也从地府中出来了,一家人团聚是天大的喜事,真可谓双喜临门,丝黛娜精神大好,一脸的喜色,年轻了好多,走路居然不要人扶,更不要拐杖,还健步如飞。
“琴儿,你放心,爹一定要捉住普瓦,给古斯报仇。”费要多罗安慰琴心,心里暗忖:“这总算是好事吧!
可是,是不是好事,要老婆说了算,丝黛娜给了费要多罗一个白眼,嗔道:“你怎么老这么说话呢?十多年没说话了,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了?你以前说话,总是那么惹人开心,今天说的话,总是让人伤心,你的岁数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还不是好话,那好话是什么?”费要多罗可有点迷糊了。
“娘,你不要怪爹,女儿挺高兴的。爹,谢谢你!”琴心着着母亲一副嗔怪之态,知道母亲以前也是这般数说费要多罗,其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忍不住笑了,为费要多罗开脱。
费要多罗大起好感,忍不住说:“还是女儿好。
丝黛娜拧着费要多罗的耳朵。轻轻地来个全频道,脸上却装作一副母老虎的样子,“就女儿好,我就不好了?”
“不,不,你也好,你也好,女儿好,老婆也好,我的命好,妻贤女孝,大丈夫乐事。”费要多罗忙投降。
丝黛娜把头靠在费要多罗的肩上,道:“你现在才知道人家的好?”
“不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为了我的老婆,采了三万六千五百朵花儿,献给你呢?”要要多罗一双眼睛闪着智慧之光。
送三万六千五百朵鲜花给丝黛娜,这是让丝黛娜感动终生的事,乍听老公提起,脸上一红,捂住老公的嘴道。“不许说,羞死人了你这嘴,就是不说好话。”
当年,费要多罗送她花的时侯,还说了很多让人肉麻的情话,一想起来就让她害羞。想着当年的事,丝黛娜不禁有些痴了。要知道,费要多罗天赋出众,少年得志,很快就手握重兵,可以说军务缠身,要采集三万六千五百朵鲜花,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为了采集鲜花,费要多罗腿都快跑断了,还有些花是在战场上采摘的,可见费要多罗付出的心血有多大,任谁都回感动。
看着老父老母幸福的样子,琴心芳心甚慰,识趣地闭上眼睛。
丝黛娜猛然惊醒,白了一眼费要多罗,“你看你,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小孩子。”脸一下就红了。
琴心睁开眼,笑道:“爹,女儿求你一件事。”
不要说一件事,就是一万件,费要多罗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道:“琴儿,你说爹一定给你办到。”
“爹,这件事,女儿想来想去,只有爹能够做到。”琴心思索着道。
一离了地府,女王传下圣旨,从宫中调来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为琴心开方抓药。
当然,女王要太医换了衣服,秘密前来,并且要求他不得对任何人说起这事,不然的话,将被抄家灭门。太医的本职是治病,其余一概不管的,他从女王的旨意里隐约猜出,他已经涉入了一个天大的机密,对这种事情下最好的就是闭嘴,忙不迭地答应。
太医不愧是太医,医术高明,稍一把脉,开好药方,熬给琴心服下,琴心非常稳定,他忙识趣地马上告辞离去。
琴心几番波折,心力大耗,服药后沉沉睡去。
望着睡得香甜的女儿,费要多罗放下心来,心里那个埋藏多年的问号又塞满了脑子,向女王施礼道:“陛下,臣心中有不明白之处,请陛下为臣解疑。”
女王招呼费要多罗和赫连辛坐下道:“赫连将军,你当年放弃飞狮军团军团长一职,为的就是追随元帅,过了十多年的平民生活,有没有重出的打算?”
以赫连辛的才情,足以纵横天下,虽是追随费要多罗而过起了平民生活,内心深处还是想重出,干一番大事,迟疑道:“陛下,臣已是平民,不再是赫连将军。”
“你这么说,朕也明白你的心思。像你这样的人物,人中龙凤,怎会甘于平淡。可元帅呢!为了一点小事,居然愤而辞职,还挖了一个洞,自号幽冥地府,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住就是十多年,你是不是也太过了?”女王看着费要多罗的眼睛。
“陛下,臣的罪孽深重,请陛下治罪。”费要多罗忙站起身来请罪。
“要说到罪的话,你真的很大。你想想,要不是愤而辞职,帝国失去了头号战将,北方四国会那么猖狂吗?香城也就不会丢弃,神封要塞差点给北方四国拿下来了。这是对国家的损失,对你家来说,琴心愤而出走,你的妻子一怒之下不问俗事,专心吃斋度日,一个美丽的女人因此而憔悴,芳华不再,这都是你的过错。”陛下数说起费要多罗的罪过。
费要多罗想起自己的行为确实是太过头了,老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臣错了。大错已经铸成,臣无回天之力,还请陛下治罪。”
女王扶起他,语惊四座道:“于情于理,于国于家,你都是罪不可赦。然而,这都是结果,而不是原因,原因在于,你,还有朕,都中了一个大圈套。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就是连先王也没有觉察出来。”
费要多罗、赫连辛、纪雪妃、唐昭娴,还有丝黛娜,全都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