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离在新安苑静下心来学习,槐嬷嬷嘴巴虽然毒辣,可真功夫不少。一言一行,教的认真,郑离学的认真,没几日就改变了槐嬷嬷对郑离的最初印象。
在槐嬷嬷看来,漂亮的小姑娘十有八九轻浮。
她做了几十年的训育女官,手底下调教的人数都数不清,天生丽质的不是没有,得到三代君王恩宠的不是没有,可最后善始善终,或一路荣宠到底的......却五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这个郑离,漂亮,聪明,要紧的是能吃苦,凭自己怎么骂,都是一张笑呵呵的脸蛋。扪心自问,槐嬷嬷要是个男人,也喜欢这样的。
后宫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皇后亲自选进宫的书女立即引了大家的好奇,一些平日少与槐嬷嬷走动的高阶宦官宫女频频上门,闹的槐嬷嬷整天没有一刻好脸色。小宫女们都不敢靠前,越发喜欢往郑离的屋子里钻。
......
徐云手持拂尘,躬身疾行,丹霞宫中遇见他的小太监小宫女忙站了脚弯腰行礼,徐云视而不见,不多时就进皇后寝殿。
“娘娘歇着呢?”徐云小声问着殿门前伺候的宫娥。
“和云裳姑姑说话儿呢!”
徐云松了口气。皇后近来心情不好,自皇上去了行宫后越发不爱开口,连太子每逢问安,也都是答应几句便遣了人出去。
徐云真怕娘娘憋出个好歹。
眼下却听说云裳在里面,徐云也算宽了心,遂抬脚往里进。不料云裳含泪跪在地上,皇后双目紧闭,半躺在珠帘后的南漆罗汉床上。
徐云与云裳同为皇后心腹,私底下情意极深。徐云涎着脸上前笑道:“云裳惹了娘娘不高兴?这死丫头,奴才这两日就觉着她手脚毛躁,早该教训教训。”
云裳哽咽的越发厉害。
皇后长叹一口气,睁眼瞧徐云:“并非云裳过错,倒是本宫难为了她!”
云裳跪着前行数步,扑在皇后的罗汉床前哭道:“娘娘,奴婢舍不得娘娘,求娘娘别送奴婢出去。”
徐云心下大惊,忙改口道:“娘娘息怒,云裳就算千般过错,还望娘娘看在她在您身边兢兢业业这些年,饶恕她一次吧!”
皇后半眯着凤眼,冷峻的目光叫徐云不敢直视。
“本宫只是想把她送去玄音禅师处当差,天大的好事,怎么心里就这般不情愿?”皇后探手,细长的指甲一下一下划在云裳细嫩的脸蛋上:“莫非你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送去玄音禅师身边的下场,没有人比徐云更清楚。这些年皇后为了探听玄音禅师的虚实,童男童女也送去不少,都是徐云亲自着手料理的。可没有一个再活着回来禀告消息。
云裳若去,十有八九就是死路一条。
徐云为救云裳赶忙道:“娘娘要是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亲自前往。”
皇后静默半晌,嗤的一笑:“你去?你若变个女人,本宫还真盼几分,可惜......罢了罢了,不愿就不愿,倒像本宫故意难为你们似的。起来吧!”
徐云忙使眼色叫云裳躲出去,自己则找了话题把这件事岔过去:“回娘娘,新安苑来消息,说郑书女规矩学的很好,想必不多日的功夫就能来娘娘身边听差。”
皇后点点头:“情理之中,她父亲就是出了名的才子,亲生女儿自然不差。把她安置在新安苑,她心中可有不忿?”
徐云道:“安安静静看不出什么不妥,不过......奴才有件事不明白!”
皇后瞅了她一眼:“你是想问,本宫为何偏把人往新安苑安置?”
徐云连连赔笑:“娘娘用计一向叫奴才们心服口服。”
皇后扫去刚才的阴郁,舒展了连日来的愁眉:“当年元后故去,槐嬷嬷自请去新安苑调教小宫女,本宫一时大意,没有乘胜追击,放了她。后来再想拔这根钉子,却时时刻刻有太后阻拦。槐嬷嬷软硬不吃,一心向着那个死人,本宫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将郑离送去新安苑,一来槐嬷嬷曾经做过秀女礼节教席,郑离能学点真本事;二来也算是投石问路,如若这个槐嬷嬷仍旧执迷不悟,想和本宫作对,本宫也成全她一片忠诚之心。”
皇后暗暗在心底掐算了一下日期,皇上离宫已足足半月,这中间不曾叫人回过一封书信,带过一个消息。
看来她终究小瞧了武贵妃的本事。
“让重云去请玄音禅师来。”
徐云怯怯的看着皇后:“娘娘,那云裳她......”
皇后没好气的将手里鹅黄色的锦缎帕子往徐云脸上一摔:“就你们那点子小心思,还当本宫不知?快去办正经事儿是真,真惹怒了本宫,连带着你们一并送去浣衣局。”
徐云连连谄笑,忙不迭出去办差。
午后,玄音禅师一身白色僧袍入宫,先去明瑟殿见了太后。诸多孙儿中,太后最爱元后所出的嫡子,这些年太后不断与皇后争锋,存的什么心思,除了皇上大家心知肚明。
老太太揽着孙子说了许多悄悄话,待听说是皇后召玄音禅师入宫,立即沉下脸心中不悦。
“这是打算联你的手一块儿对付武贵妃呢!”太后冷哼:“别上她的当,眼下她失宠,才是咱们祖孙俩上位的机会。”
玄音禅师笑呵呵道:“孙儿一身淡薄,她所求又能为何物?不过就是父皇对太子殿下的关注罢了。”
一提到太子,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太子之位明明就该属于嫡孙,都是继皇后使的下三滥手段。
玄音禅师为整盘大局,忙安抚太后,祖孙俩约好一并用晚膳,太后才肯放人。
明瑟殿邻近太液池,是太后安享晚年之所,距皇上的紫宸宫、皇后的丹霞宫隔着太液池。徐云亲自接玄音禅师进宫,自然要把人平平安安送到娘娘面前。
“殿下,已经预备下了渡船,咱们这就启程吧!”横穿太液池是最快的捷径,徐云一得知玄音禅师绕道明瑟殿,便紧着叫人调船过来伺候。
玄音禅师似笑非笑的看了徐云一眼,脚尖一点,人便从岸边十来丈的地方飘飘然跃上了船。千牛卫重云不甘落后,也快如一道闪电,紧随其后。
唯独徐云老脸一红,身后的小太监见势不妙,赶紧给船娘打手势,船靠近岸边,徐云颤颤巍巍被小太监搀扶着上了甲板。
太液池中不时见小船穿梭,那是池中栽种夏荷的匠人。武贵妃喜水中莲,每到盛夏,太液池总是绿意盎然。将入深秋,匠人们便趁着皇上、娘娘不在,赶紧清理了残荷,另有新鲜的藕也顺势摘出来,为后宫诸位贵人尝鲜。
玄音禅师不理徐云,静立在船头。
徐云看着深不见底的池水,波光粼粼让人眩晕,赶紧一屁股坐在船舷。想着这个元后之子最擅阴谋诡计,别故意一头栽进水了,娘娘担下谋害元后嫡子的罪名......徐云赶紧朝重云使了个眼色,命其看紧玄音禅师。
重云暗中苦笑。
他曾有幸和玄音禅师交手,五招之内便败北。要是玄音禅师存心要往太液池里跳,十个重云也拦不住。
眼前一片赏心悦目的碧水茫茫,由近及远,是银白,淡蓝,深青,墨绿......界限分明。匠人们的小船见了这艘大船,多半远远的就退避了。唯独一只轻舟在水中打旋儿。
玄音禅师嘴角一扬,却是个熟人!
虽然一面之缘,但对这个小姑娘,玄音禅师却印象深刻。
......
郑离有些懊恼的用船桨拍着水,可见不能说大话。刚刚和花缘、花镜等聊天,说这时候太液池的莲子一定特别甜。大家便央了郑离来采。
郑离倒是识水性,可驾船的本事实在不高明。几个小姑娘齐心协力将船推出船坞,一开始倒好,等到了荷花丛中,这船就不怎么听使唤了,陷在其中一圈一圈打转。
看着脚底下摆的一堆新鲜的莲蓬,郑离开始唉声叹气,抓了一只开剥。莲子颗颗饱满,一咬一股甜水儿在口腔内四溢。
“姑娘可否舍贫僧一朵莲蓬!”
郑离一喜,忙回头去瞧来人,却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一艘大船。
是这船上人在说话?
她努力撑着小船往对面靠近,船舵打旋儿的更厉害,撞到好些将要凋谢的红莲上,花瓣瞬间飘散。
大船上纵身跃出一道白色残影,眨眼间就落在了郑离的小船上。
船身陡然多了一个人,却不见半点晃动。
“玄音禅师!”郑离的惊呼并不是刻意做作,是实实在在没料到太液池中惊见此人。
“女施主别来无恙!”玄音禅师居高临下,笑眯眯看着小姑娘诧异的神情。他弯腰撷取脚边一朵莲蓬,花瓣早就凋谢,倒是剩下几根淡黄色的花须。
郑离赶紧笑道:“大师,新鲜的莲子,快尝尝!”
“女施主这般热情,可是有事相求?”
玄音禅师如同逗弄一只小猫般逗弄着跌坐在船心的郑离。
“大师慈悲为怀,您瞧,这船不听使唤,转的民女头晕目眩,就是不肯前行。”
玄音禅师哈哈大笑:“女施主无撑船之能,强要往这将倾的小舟上来,纵然落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郑离听这话透着隐晦,忙道:“那就请大师本着慈悲心肠,救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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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远方l的平安符,(*^__^*)今天是腊八,大家记得要吃腊八粥呦!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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