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斌狼吞虎咽吃了一碗面,自然就错过了门外的那出好戏,待结算完茶水钱,摸着荷包里所生不多的银子,郑斌有些不是滋味的上了马车。
一进英国公府大门,门房忙跑来献媚:“表少爷回来了!今儿可选着了好书?老夫人才还叫人问你回来没有,若是得空,还请往老夫人的上院走一趟!”
郑斌脚步一顿:“老太太要见我?”
“可不是?谁不知道咱们老夫人这些儿孙中,唯独最疼爱的就是表少爷!喏,刚刚还打发了人来叫,说表少爷只一进门,需立即过去呢!”
郑斌心中暗嘲:需立即过去,分明就是斥责的口吻。看来自己今日去会什么客,见什么人,老太太心里大约也是明镜儿的。
他便随手将装模作样买来的新书丢给门房,命其送去小书房,自己径直去了武家老夫人的上院。
武家是长安的老世家,太祖进京时候分得了这个福地,繁衍几代,人口鼎盛。按照祖宗规制,嫡出长房的便占据这前头主宅,旁支就聚集在后街。托赖武贵妃的鸿福,武家凭空得了个英国公的爵位,还是世袭罔替,便越发将宅院往四周扩散,几年功夫就形成了另一种规模。
老夫人所居处是内宅中心的正堂,黑瓦屋顶,朱红色的柱子,砖砌台基。正堂外墙用了红色香料涂抹,远远便闻着一股异香。
郑斌理了理衣襟领口,先请门外的小丫头去通报,这才敢往里走。
“今儿天气炎热,老太太去了二楼迎风纳凉。表少爷来的瞧,大老爷和二老爷也在呢!”小丫鬟一面讨好的说着,一面挑了竹帘。
郑斌一听两个舅舅均在,心里便不自在。然而想退出去却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老夫人后罩房新起的这栋二层小楼是通透的阁楼,在长安也十分流行。长安的冬天虽然不冷,但夏日里却十分闷热,在高处迎风纳凉就成了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就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夫人半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持一柄福寿绵延的双面绣团扇,两侧的小丫鬟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喜庆得很。
正对面两张玫瑰椅上端坐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四十上下年纪,一个三十左右,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郑斌赶忙上前:“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
武夫人冲郑斌招招手:“大热的天,有什么要紧的书不能叫小厮们去买,偏偏要跑这一趟,中了暑气可怎么念书!我正与你两个舅舅商议,眼下的天一日闷过一日,连皇上都要带着咱们娘娘去行宫避暑,不如送了你去庄子上,你也好静静心。”
英国公和武家二爷没人搭话,似乎对老夫人的决议很是赞成。
郑斌大急,忙道:“多谢外祖母关心,只是科考在即,庄子上远不如城里消息灵通,与我交好的儒生早答应,各地有了好文章,愿意誊抄一份借我观摩,若是去了庄子......怕消息闭塞,于外孙的学业无多好处。”
老夫人的脸色就冷了几分:“看来我和你两个舅舅倒是白操心了一场,斌哥儿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外人自然就不好插手。”
郑斌心底发寒,知道老太太话中有话。
武家二爷在一旁笑道:“母亲这是气话了,咱们若是外人,难道谁还是内人不成?”
老太太斜着眼睛看自己的亲儿子:“谁是内人?那一个姓儿的才算是至亲的骨肉呢!咱们终归是外姓,就算掏出了心窝子,也低挡不住别人几句话的怂恿。”
郑斌忙跪倒在地:“外祖母息怒!”
英国公笑呵呵搀扶起郑斌:“知错能改就是好事。老太太早为你想好了前程,便这次没有中第,娘娘也会宣了你进宫给敬皇子做伴读。咱们武家适龄的孙子辈可不少,老太太排除众议,唯独选了你,斌哥可要惜福!”
郑斌惊讶的看着武夫人。
武夫人一瞪眼:“怎么!就为外祖母拘了你两日,你还真记仇了不成!”
“没,没有,外孙只是......”郑斌羞愧的垂了头。
英国公和武家二爷相视一笑,目光中不乏对郑斌的冷嘲。
武夫人瞧着郑斌一身的汗,知道他才打外面回来,必是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便叫大丫鬟领他去换衣裳。待郑斌下了楼,武夫人这才道:“斌哥儿果然起了疑心。”
“那又何妨!”武家二爷不屑道:“郑家早没了人,咱们是名正言顺的外祖家,怎么处置三个孩子,难道还有人敢插手不成!”
英国公摇摇头:“郑微之虽然死了,但娘娘想要的那些线索却也断的干干净净。也不知道皇后给郑微之下了什么迷魂药,叫那小子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和咱们翻脸。”
武夫人面色阴狠:“那个白眼狼,凭空得了我的好女儿和一笔陪嫁,反过来处处与咱们武家作对,死倒成全了他。”
“母亲,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倒是郑家那庶出的小丫头怎么办?难道真叫她进宫去做女官?”武家二爷问道。
武夫人思忖良久:“暂且不去理会,毕竟郑斌还在咱们手上,我就不信,她还能不顾自己亲哥哥的生死?倒是那个扫把星......”
英国公忙笑道:“老夫人说的是郑译。我瞧,不如直接送去田庄,究竟是妹妹拼死生下来的骨肉,叫几个婆子照看,大些再接回来不迟。”
武夫人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叫她日日对着害死自己女儿的孽障,她也不自在。
武家二爷却不赞同:“母亲,郑译的生辰八字实在不吉利。咱们接回来无妨,就怕克了宫里的娘娘和敬皇子。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咱们不能错一丝一毫,错了一步,那就是满盘皆输。母亲......皇后得势,绝饶不了武家。”
武夫人想到皇后那些手段,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我儿说的不错,那丧门星接不得!”
英国公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武家二爷忙笑道:“大哥你想,好容易安抚下郑斌,若又弄个郑译进来,前者必定不再和咱们一条心。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我可不成了笑话!”
武夫人偏心自己亲生的二儿子,也跟着变了风向,甚至还来劝英国公:“这件事就叫你弟弟去办,他主意多,必定不叫咱们操心。倒是你,娘娘去行宫避暑,你必要安排妥当。”
武夫人欢颜一展:“万岁爷难得这个兴致,关键是只带了咱们娘娘一人。这可是莫大的荣宠,想必皇后气的要跳脚呢!”
英国公和武家二爷大笑,一扫刚刚的阴霾。
郑斌换了衣衫再来请安时,二楼上就只剩下了武夫人在假寐中。
绿衫丫鬟冲郑斌摆摆手,示意他出去等。郑斌会意,悄步下了楼梯,只在门口处守候。不多时,那绿衫丫鬟也尾随而来。
“绿釉姐姐,老太太她......”
绿釉一拍郑斌的肩膀,娇嗔道:“你真是个呆子,刚刚把我吓了半死,以为老太太真要送你去庄子呢!你早上前脚才出府门,你的长随平贵就来给老夫人送消息。去见什么人,在哪里见,老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能不动怒嘛!”
郑斌已知自己的行踪被老太太察觉,却不想原来内鬼就在自己身边。
不但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自己最信赖的平贵。
郑斌心头涌起阵阵无力感,忽然觉得庶妹郑离的话不无道理。他在这个家是没有一点地位的,待郑译被接进来,那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
郑离先一步回了怀贞坊,彼时彭晏并不在家中,郑离乐的少了些被追问的麻烦。
小阿译早起不见姐姐,也不见萱姑姑,有些闹腾,乳娘无法,只好抱着他在院子里溜达。
“姑娘回来了!”从里屋端水出来的芬儿一见郑离,心下大喜,连阿译也不闹了,伸着小胖手要亲姐姐抱。
郑离将小胖子拦在怀中,吃了芬儿递来的冰镇酸梅汤,梅子熬的水儿,加了冰块在其中,饮下去透心凉,驱散了大片大片暑意。
“给萱姑姑和翠儿都来一碗。”
芬儿笑道:“早预备好了。”
小阿译是没机会喝这种东西的,但见姐姐舒服的样子,便也用小胖爪子去抢。指头一碰冰冰凉凉的碗壁,忙又抽了回来,小脸上满是错愕。
郑离起了玩笑的兴致,把碗轻轻往小胖子的脸上一贴。阿译脸上的表情真丰富啊,先是张开嘴巴抽了口冷气,然而发现蛮舒服的,便缓缓吐了出来,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得很。
郑离大笑:“这个鬼机灵!”她将碗交给芬儿,乳娘趁势接过心有不甘的小阿译。
“姑娘,大少爷怎么说?”芬儿关切的问着。
“他倒没说什么,不过私下瞧着,他在武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人都存着私心,阿译真被抱去,咱们大少爷的处境只会每况愈下。”
芬儿琢磨琢磨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这么说,大少爷为了叫自己好过,也绝不会让二少爷去武家!姑娘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彭先生那里也可以有个交代。”
郑离莞尔:“所以说,眼下只要等着大伯母进京,我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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