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充满怨恨毒辣的目光直射郑离。
不错,都是她。没有她的多管闲事,自己也不会被老爷囚禁起来,二房更不会犯人似的被紧锁在这一方偏院,任凭小结巴逞凶得手。
郑微之那小妾就是个红颜祸水,害的原配夫人一生悲苦,她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大夫人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郑离的手腕往前拖,芬儿和翠儿两个来不及多想,赶忙抱住自家姑娘的腰身,两方逐力,一时竟不分胜负。
小结巴大叫:“快放开郑姑娘,不然......”她将刀身往一横:“不然我就再割下你儿子一块肉。”
这一番话把大夫人吓的立即松了手:“慢着慢着,我放开就是。”
大夫人心有不甘的松开,临放手之前还不忘借机狠狠掐了郑离一把。
郑离被痛的打了个哆嗦,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小结巴身上,却没人注意。
“郑姑娘,你过来,我不信任她们,唯有你能说几句交心的话。”
郑离缓缓上前,离着三四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菊生姑娘,如今你的心愿可了却了?”
“心愿?”小结巴惨烈的一笑:“我的心愿是叫姐姐活过来,能实现吗?”
“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苦苦纠结呢?”郑离道:“死于你手下的亡魂不止二三条,莫非今日你还没看明白,杀人解决了不事情。”
“至少我能叫这个妖妇尝尝心痛的滋味。”小结巴咬着牙根看向大夫人。
“可那些小厮们的家人,壁画的家人又何其无辜?即便他们行为不轨,却罪不至死。”
小结巴语塞,良久才道:“我替天行道,收拾了这起坏人,也免得他们将来为非作歹。”
待到此刻,小结巴还在执迷不悟,郑离才深深感到了悔意。
当日她同情菊生和木莲的遭遇,明知道小结巴就是菊生,就是岳家前后宅几桩惨案的幕后凶手,却还是变相的替对方隐匿了身份。
细细想来,她该为自己的行为反省。
郑离在世为人,总会不自觉地想把自己置身事外,以图来个旁观者迷。可实际上,她这个旁观者永远都斡旋在复杂的岳家后宅之中,根本不能独善其身。
今日岳临书若惨死在小结巴手中,不但岳爷爷不能饶恕自己,就连郑离自己也不会安心。
“菊生,我说句公道话,二伯父也许有对不住什锦的地方,可什锦就全都对吗?她瞒着众人怀了二爷的孩子,若是光明正大,心中又有何惧怕?你口口声声说那些小厮们对什锦心怀不轨,可只要什锦行的端做得正,给小厮们十个胆儿,也不敢调戏老爷的大丫头。”
小结巴鼻孔出着粗气,听闻郑离诋毁自己姐姐的名誉,便立即想找几句反驳的话,然而却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蹦不出。
“老话儿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菊生,你细想想,你姐姐又害了多少人日夜难眠,寝食不安。”
“你胡说八道!”小结巴厉喝:“我姐姐是最清白无辜的,都是岳家这群人,害的她死的不明不白。”
一直在人群中被吓坏的二奶奶忽然冷笑起来。
“清白?这个词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我也无话可说,但若说什锦......她就不配!”
二奶奶撑着女儿的手一步一步来至近前,郑离顺势扶住了她另一侧的臂膊。二奶奶有片刻迟疑,岳三娘垂着头,看不出眼中的神色。
“你怨不着大夫人,大夫人也被骗了。”
二奶奶的几句话叫众人大吃一惊,小结巴也不例外。
“什么意思?”
二奶奶冷笑:“你那个姐姐心思大的很,早在怀孕之初就来与我炫耀,要我说服大夫人纳她为妾。笑话,大夫人怎么会叫老爷的贴身婢女嫁给自己的儿子!那岳家岂不成了整个青州城的笑柄?我给她分析了这其中的厉害,什锦倒是个有担当的,她愿意打掉胎儿,以求我的支持。”
岳临书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结发妻子,有些不敢相信。
二奶奶丝毫不躲闪,反而直视岳临书:“当日什锦所带来的羞辱,妾身至今不忘。”
“那,那你也不该叫什锦打下孩子,怎么说也是条小生命啊!”岳临书期期艾艾道。
“父亲,你怎么还不明白!”岳三娘一跺脚:“什锦用那孩子逼着母亲去与祖母求情。母亲为了你也会接纳什锦,至于要求什锦打下孩子,根本不是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她是怕这个孩子累的你官声受损,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
小结巴脸上阵阵茫然。
姐姐怎么会心甘情愿打掉肚子里的小宝宝!一定是这些人编的谎话。
可事发之前,姐姐确实高兴的有些异常。她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去过人上人的日子,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小结巴记得分明,当时二爷刚刚进京述职不久,不可能为姐姐撑腰。姐姐有心为妾,难免要过二奶奶这一关。
自己真的错了?
......
郑离没有忽略小结巴纠结的面色,她赶紧给岳三娘使了个眼色。岳三娘虽然还怨郑离,可当下要紧,她心领神会,忙冲着小结巴道:“你若不信,可以问我母亲的陪嫁嬷嬷,她也在场。什锦怕我母亲事后反悔,还叫写了一张契书,不信你自己瞧。”
小结巴并不知这是缓兵之计,当下就信了。忙冲郑离哀求:“郑姑娘,你发发善心,帮我瞧瞧。”
小结巴不识几个大字,此刻心思全乱,根本不容多想就冲郑离求救。
二奶奶的心腹婆子赶忙去后罩房,不大会儿就拿回来一张卖身契。
想要现写是来不及的,这是婆子慌乱之下随便抽出来的,担心的要死,就怕露出马脚。
岳三娘压着颤抖的手,将契书交给郑离,手不忘用力紧握对方。
郑离微微颔首,拿着契书径直来到小结巴面前:“菊生姑娘,你自己瞧。”
小结巴不认得字,可见了那上面花花绿绿的大印却有几分发憷。她慢慢放下戒心,左手去探契书,右手紧挨着岳临书脖颈的菜刀就渐渐有了偏离。
郑离两根指头一松,薄薄的契书飘飘荡荡从半空中落下。
小结巴一急,两手去托。
说时迟那时快,彭晏身后的千牛卫一个纵身,眼瞅就要来至近前。郑离用尽全身力气去扯受伤的岳临书,好在岳临书虽然满身是血洞,可也明白此刻是逃命的最佳时机,遂忍痛往前扑。
“你们!”小结巴大怒,已知自己受了欺骗,抓起菜刀便砍。
千牛卫重云剑法精湛,小结巴的身手也不弱,前者的剑锋还没抵达,挥舞的菜刀就已经快一步朝郑离和岳临书劈来。
郑离在乱中却心思澄明,岳家人忧心忡忡,彭先生面色肃穆......小结巴这一刀不管会不会叫岳临书丧命,她今日都难独善其身。
电光火石之间,郑离甩头直视来势汹汹的利刃,来不及再多迟疑,两手一擎,死死抗住了小结巴的下劈的手腕。
然而......
刀锋太过犀利,就算郑离早有准备,还是痛的闷声数声。
从额头一直到左眉心,血口子足有食指长。血珠子滴答滴答往下淌,混进郑离的眼睛,更感惊心怵目。
重云脸色大变,剑一抖,原本只是想要挑开小结巴的菜刀,此刻却剑锋一走,直戳对方心窝。
小结巴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再没能起来,唯独两个大眼睛不甘心的等着翩然而至的重云。
房氏推开众人扑到近前,将郑离抱在怀中,手中的帕子才捂上就被染成了枫叶一般的红色。
郑离几次试图睁开双眼,但失血过多,意识渐渐从她的脑海中抽离,被黑暗吞噬前,她只记得大伯母房氏忧心忡忡的面孔和耳畔嘈杂的议论声声......
再次苏醒而来,郑离眼前仍旧一片昏暗,却明显感觉身下阵阵颠簸。待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她惊讶自己竟处一马车车厢内。
枣黑色的幕布将车厢里外围的密不透风,时而因颠簸而飞扬起来的门帘渗进来些许浑浊的月光。芬儿依靠在门口睡得香甜,翠儿就趴在不远处的小矮几上,也是睡得不省人事。
“芬儿......”低弱的呼喊声立即惊醒了两个丫头。
芬儿一揉眼睛,见姑娘努力抬着头,忙上前:“姑娘别动,大夫说了,让你平躺静养。”
翠儿将小茶炉子上温着的燕窝红枣羹递到跟前,一匙一匙喂着。
郑离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日,就觉得肚中饥渴,眼下的燕窝红枣羹来的着实得到,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了整整一碗。
“这是在哪儿?已经出了岳家?”
两个丫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所措,还是芬儿道:“咱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昨日下了船,是准备一路进京的。姑娘没醒,我们不敢多打听!”
翠儿眼圈儿一红:“姑娘,你可吓死我们了。”
“阿译呢!”郑离忙要起身,芬儿和翠儿赶紧按住她:“姑娘不用担心,小少爷的车马就跟在咱们后头,萱姑姑和奶娘一并看着,出不了大错儿。”
郑离力竭,闭着眼睛侧耳细细倾听,果然不止一辆车马声。
困倦涌起,她只好歇了探究的心思,任凭黑暗渐渐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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