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离回宫,暂且仍旧被安置在了新安苑。槐嬷嬷被皇后叫去叮嘱了一番,三个女孩儿受惊不小,要好生安抚,至于外面那些或是好奇,或是关心,或是无中生有的“客人”......一律先挡着,少叫她们往新安苑溜达。
皇后的主意正合槐嬷嬷的心思,从那之后,但凡有借故去瞧郑离等人的,都被槐嬷嬷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之中也难免有些不识趣,非要探个究竟的。
好比雁妃娘娘,仗着肚子里怀着龙裔,处处与皇后针锋相对。皇后越是不愿意叫人关注郑离等三人的动向,她偏要逆行而上。不但打发了二公主来瞧病,更叫心腹大宫女来宣郑离去栖鸾殿说话儿。
槐嬷嬷搪塞了两次,等第三次雁妃身边的大太监总管亲自来请,郑离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槐嬷嬷一面打发人去丹霞宫,一面暗中问郑离:“不然......我陪你走一趟?”
槐嬷嬷在宫里几十年的老资历,就算雁妃荣宠加身,但也不敢轻易动槐嬷嬷。
郑离笑道:“我这伤已经好了大半,雁妃娘娘无非就是关心些,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绝不可能难为我。这些日子的遭遇,我在皇后娘娘面前怎么回禀,在雁妃面前也不用遮着瞒着,一样的话,一样的说法,雁妃娘娘就算想听出个花样儿来,我也不会胡乱编排。”
槐嬷嬷暗暗点头。听着小姑娘话语说的明白,她倒显得多心了。
亲自送了郑离出新安苑,见雁妃的人渐渐走远,槐嬷嬷转身又找了个不打眼脸生的小姑娘:“里屋我那桌子上有些新鲜的果子,你带去送给睦元堂的银翘姑姑,就说新安苑的果子已熟,叫姑姑尝个鲜!”
小姑娘很是机灵,笑着应了,自去取果子不提。
这边郑离顶着炎炎烈日往栖鸾殿来。前面引路的大太监不时笑眯眯回头:“暑天热,我们娘娘也睡不着午觉,忽然想起了郑书女来,便打发我们来请。要说起来,娘娘对郑书女那真叫不错,多少人求我们娘娘一星半点关怀都不能,哪像郑书女这样,娘娘时不时就叫人来问问。不过......”
大太监吊着尖锐的嗓音,笑嘻嘻道:“郑书女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些,三番五请都不见书女赏脸。”
郑离忙笑道:“公公这是哪里的话!哪里敢叫娘娘三番五请,都是郑离自己身子骨不中用,没好利索,娘娘又身娇肉贵,不敢唐突。”
大太监听这郑离说话还算有几分识趣,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将至栖鸾殿时,迎面跑来一行人,雁妃身边这位太监总管一见是二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忙迎了上去。
“怎么慌慌张张的?”
“公公快去瞧瞧吧!娘娘,娘娘她小产了!”
大太监立即变了颜色,他出来的时候娘娘还好好的,不但用了一碗燕窝粥,还吃了两块香芋饼。怎么一眨眼功夫便小产了?大太监顾不得理会郑离,甩开两条腿便往栖鸾殿冲,二公主的宫女又折路去给皇上送消息。
刚才还浩浩荡荡押送郑离的一行人,眼下一个也不见,将她丢在了大路中间。
郑离用帕子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还未痊愈的伤口渗透进了汗液,痒痒的,像蚂蚁在小口钻咬。眼瞧着大路左侧有一片浓荫碧绿的香樟树林,翠叶层层叠叠盖住了密阳,只是远远瞧着就觉得绿意无限。
郑离才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在林子里暂时避避,却看见老熟人暖姨娘站在里面冲自己含笑招手。
郑离心头一突,脸上笑意却更深:“冯妈妈怎么在这儿躲清凉?”
“哪里是躲清凉?是专程在这儿等郑书女呢!”暖姨娘在岳家一个模样,在宫中一个模样,在囚禁郑离的小院儿里更是另外一个模样。这百般的幻化,郑离只觉得每一个影响都叫人印象深刻。
此刻暖姨娘一笑,眼角的鱼尾纹细细密密的布在眼梢。
黝黑色的脸蛋和宫中这些女子们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是个干粗活儿长大的。
“冯妈妈找我有事?”
“哎,见郑书女一面不容易!”暖姨娘嗔道:“要不是借了雁妃娘娘的机会,我哪里能得见你呢?”
郑离眼右眼皮子一跳,似笑非笑起来:“这么说......刚刚栖鸾殿里是冯妈妈的杰作喽?”
“什么杰作不杰作?就是点小把戏!”暖姨娘并不否认,只嘿嘿笑道:“雁妃娘娘自怀孕起就每日用着搀了银松粉的膏脂匀面,那肚子里的宝贝疙瘩是保不住的。与其叫小皇子在她肚子里活活受罪,不如早早托生极乐世界,也是我的慈悲之举吧!”
郑离听着暖姨娘这等龌龊之语,心头一阵鄙夷。
暖姨娘挑着媚眼瞧郑离,轻哼:“怎么?郑书女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哈!我这可都是救她一命!万一雁妃真熬过怀胎十月,生下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怪胎......皇上雷霆之怒,雁妃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我这何苦来,还不是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郑离偏过头,淡淡道:“冯妈妈不会专程来和我说佛吧?”
“瞧,差点忘了正经事儿!”暖姨娘眼珠子一转,用帕子掩住涂满猩红色胭脂的血盆大口,轻轻笑道:“银翘姑娘怕郑书女吃亏,巴巴儿打发我来救你!”
静园和暖姨娘果然是睦元堂在东宫的暗哨。
“静园小主惦记着郑书女,她让我嘱咐书女几句话。”暖姨娘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郑离身上,嘴巴吐出的浊气喷溅在郑离的耳垂上:“殿下交给郑书女的差事要紧,要紧,要紧!”
她一连说出了三个“要紧”,语气也更加的冰冷。
“郑书女干不来,就别挡着别人的路。”暖姨娘一捏拳头,骨头的关节被捏的啪啪作响,目色一厉,似乎只待郑离说出一个不称心的答案,就有将郑离捏扁的意思。
......
心事重重回了新安苑,花缘和花镜双双坐在台阶上,见郑离进了院门,忙扑上来。
“外面都在传,说雁妃娘娘她小产了!”花镜忧心忡忡看着郑离:“槐嬷嬷被皇后娘娘叫去问话。临走时候叫我们嘱咐郑姐姐,你回来后千万不可再出门。”
郑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我还没到栖鸾殿就听说了消息,这事儿怀疑不到我身上。只是......栖鸾殿出事,怎么槐嬷嬷却被叫了去?”
花缘低声道:“栖鸾殿里有咱们新安苑分派出去的小宫女。槐嬷嬷是训育女官,所以皇后娘娘差人来问。”
“哦?是哪个姑娘被派去了新安苑当差?”
“郑姐姐怎么忘了?就是和我们一同住过的花蕊呀!”
郑离猛一听这个名字还不觉什么,可后细想想,隐约有些印象。她刚进宫的时候,花蕊就跟在槐嬷嬷身边当差。郑离刚刚熟悉了几日,这个花蕊也学好规矩,被分派去了别的宫中当差。
至于去了哪里,郑离还真是不清楚。
原来在栖鸾殿!
到傍晚,新安苑这边就传来消息,花蕊的尸体在太液池东端被找到了。人泡的不成样子,手中却还紧紧攥着一个小瓷瓶。虽然灌满了水,但太医还是一口咬定,瓶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害雁妃娘娘小产的毒药。
槐嬷嬷被皇后不问缘由的拘押了起来。新安苑顿时人心惶惶,几个大些的宫女纷纷来请郑离出来坐镇。
郑离见这些女孩儿们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个个梨花带雨,不免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虽然不断说着安抚的话,可她心里明白,槐嬷嬷多半参与到了雁妃落胎一事中。
可是槐嬷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像暖姨娘所说,既然雁妃的胭脂里掺杂了东西,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只要等雁妃花熟蒂落,一切都可以妥妥当当的解决。
今天这个举动只会暴露槐嬷嬷,将矛头直指新安苑。
不论怎样说,槐嬷嬷待郑离有半师之谊,郑离乘着夜色去求见皇后。可皇后根本不予理会,听说郑离跪在大殿外只是发出阵阵冷笑。
徐云偷喜在心,待皇后安寝后,他才慢慢踱步到殿外,一见郑离故意做出吃惊的模样:“哎呦,郑书女怎么还跪着呢?娘娘不愿意见你,也是为你好!这会儿为雁妃娘娘的事儿,大家躲还躲不及,谁敢往上蹭?”
徐云俯下身子,低声在郑离身边耳语:“万岁雷霆震怒,正愁找不到花蕊的同党!槐嬷嬷算一个,难道郑书女还不明白?皇后娘娘是叫你和槐嬷嬷划清界限,免得祸患引到咱们丹霞宫!”
徐云的手不安分的摸在郑离的肩头,太监身上长年累月有着一股子怪味儿,那是阉人身上的腌臜味。
郑离下意识一躲,徐云便坠下脸子冷哼了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完,偏着头啐了口痰在郑离的衣襟上,趾高气昂回了大殿。
郑离脸色阴沉,目光灼灼的盯着紧闭的大殿殿门。不知什么时候,云裳提着一盏宫灯站在郑离十米开外的地方,橘红色的烛火将云裳的影子抻的很长很长,明明灭灭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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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中国队又得一枚金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