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抬手掖了掖郑离的被角,轻声安抚道:“皇后娘娘打发了云裳姑姑来瞧过,知道你还未苏醒,云裳姑姑十分焦急。她带来了娘娘的话,说叫你暂且在这儿安心养伤,等痊愈后再回宫不迟。”
郑离一惊:“怎么好在王府养伤!”
“傻孩子,你虽然有三品的封号在身上,可毕竟不是宫里面正经的主子,想要看太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皇后娘娘体恤你,早想到这些,所以才打发了云裳姑姑来此。”
郑离忙解释道:“世子妃误会了,郑离只是不敢叨扰府上。”
说的急了些,郑离的气息开始显出不平稳,世子妃忙叫人去把外面候着的大夫叫进来。一时间又是把脉又是开药,倒把刚刚的话岔过了去。
郑离重新敷了金疮药,又灌下去一大碗又苦又涩的汤药,世子妃交代两声,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待到院中,世子妃又嘱咐屋中看护的丫鬟:“我已经叫小厨房熬了米粥,你们盯着郑姑娘用下,另外,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们不用多问,只管来和我要。我若不得闲,问菊香要也是一样的。”
菊香是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二十多还不出嫁,誓要一辈子服侍在世子妃身边,比那些老嬷嬷们还有脸面。
几个丫鬟一听,不免笑道:“世子妃对这个郑姑娘可真好。”
“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世子妃轻叹:“况且这事儿又有咱们家的几分不是,理应善待人家女孩儿。”
她轻瞥一干人:“你们不要因为人家借住在这里就怠慢小瞧,能叫皇后打发云裳姑姑亲自来问,这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
郡王府因为太后的原因,从不敢和皇后走的过于亲近。每逢大节庆进宫,世子妃总能看见伴随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云裳,所以心知云裳在丹霞宫中的地位。昨日见对方关切的语态,便知郑离在皇后心中不可小觑,所以当着这些丫鬟的面多嘱咐了两句。
府中虽然还是王妃当家,可世子妃也是说一不二,有时连王妃都拗不过她,要在世子妃面前偃旗息鼓。所以有了世子妃的叮咛,这些在客院里伺候的丫鬟们无不点头答应,暗中更是提起了小心侍奉。
且说郑离一觉睡到午时,被腹中鸣鼓似的饥饿闹醒,郡王府里的丫鬟忙端来热好的米粥:“大夫说,姑娘这伤不能吃辛辣,所以小厨房预备了几碟小菜,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口味。”
郑离被扶着倚在迎枕上,床上支起矮脚小方桌,上面布满了一只只巴掌大的菜碟,十分精致。样式也多,金丝白菜,香椿拌豆腐,核桃仁炒韭菜,蜜烧番薯等。
虽都是素菜,却色香味俱佳。
丫鬟服侍了郑离用了米粥,待要盛第二碗时,郑离却摇头笑道:“我问妹妹一句,府上的三少爷可在?”
“三少爷去了衙门,这会儿多半还不曾回来!”
“不知三少爷在哪个衙门当差?”
丫鬟颇为自豪的笑道:“我们少爷在金吾卫任左翊中郎将,手底下管着三四百人呢!”
郑离了然!怪不得是他救了自己。
皇宫两侧历来有左右千牛卫把守,宫中更设有禁军侍卫。金吾卫的职责便是日夜巡查警戒长安城,三十六坊坊间更有遴选出来的武侯日夜巡逻。
郑离是在崇仁坊外出的事,千牛卫虽然有错,可金吾卫也难逃追究。
她微微颔首:“劳烦这位姐姐,我想见见随我一并来的两个小姑娘。”
那丫鬟为难的看了郑离一眼:“这......世子妃吩咐过,叫姑娘多多休息!”
“我见了她们才能放心,还请姐姐辛苦辛苦。”郑离原本穿着的那身宫装早沾满了血渍,此刻换上的都是郡王府的衣裳。不知是世子妃有意亦或是无意,她原本戴的首饰一样不落的都留在了身上,包括那支珠钗。
郑离随手从发间摘下,将珠钗塞给对方。
“郑姑娘,你千万别这样,我,我去给你唤人来就是!”丫鬟哪里敢接,又不敢使劲儿挣脱,唯恐撕裂郑离的伤口,只能狼狈的抽身去隔壁客房。
郑离刚趁着大夫换药的时候瞧过,伤口虽然触目惊心,但正像大夫所言,不幸中的万幸,骨头保住了,要是悉心调理,两三个月功夫便能痊愈。这叫郑离一时间有所迷惑。
精骑卫是皇帝的心腹暗卫,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就算当时自己躲的快,可一根翎毛羽箭也不至于射偏。
自己留下的这条命究竟是侥幸,还是刻意呢?
她正琢磨着,花缘、花镜两个小姑娘已经是哭天抹泪跑进了屋子,后面跟着刚刚出去的大丫鬟,口中还不忘嘱咐着:“两位姑娘,可不敢惊动了郑姑娘!”
花缘本来要扑上前的动作生生止住在当场,哭的直打嗝,喘一下说一句:“郑,郑姐姐,我们可......可担心你了。”
小姑娘哭的伤心,就算稍显稳重些的花镜也早成了泪人。
郑离抬着右手冲她二人招招手:“别怕,老话常讲,死里逃生,必有后福。咱们三个那么凶险都没事,是老天爷保佑着呢!”
花缘小心的拉着郑离的手指头,眼睛盯着左臂上一圈白色纱布绷带,“郑姐姐当时一定疼死了。”
郑离待花缘像半个妹妹,见小姑娘是真的吓坏了,忙道:“多亏了郡王府三少爷救下咱们,等见了三少爷,一定要记得感谢。”
花缘早郑离先一步昏厥过去,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一概不知,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在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花镜守在自己身边,胖花缘还以为自己已经踏进了阴曹地府。
后来才知,郑姐姐挡下了刺客们的一箭,是襄阳王府的人及时赶到。
刚刚引二人进来的丫鬟见郑离似乎有话要说,忙知趣的笑道:“我去瞧瞧姑娘的汤药熬好没,不过,大夫交代过,郑姑娘还是静养为佳。”
丫鬟一走,郑离这才有机会问当晚后续之事。可惜花镜那会儿早吓得六神无主,郑离昏过去,花镜险些没跟着一并死过去,就连金吾卫的几个人连吓带安抚,也没能叫花镜理清思路。
郑离点点头:“你不说反而好,一说必然露馅。”
花镜明白她指的是孝义亲王。
这件事只有郑姐姐和她清楚,现在想想,幸而那会儿自己真傻了,若糊里糊涂说些什么,事后根本无法弥补。
郑离捡着事情的大致说了一遍,嘱咐二人:“若有人问起,你们就按这个讲。实在逼问的紧,只装糊涂就好。襄阳王府不是久居之地,我的伤势略好些,便会请娘娘懿旨。”
有了郑离的话,花缘、花镜心中才有几分踏实。
这样在郡王府里一住就是七八日,期间世子妃来瞧过两回,带来许多补品,都是补血益气之物,说不上十分名贵,却也是一番心意。
郑离所用的金疮药药效极好,大夫诊治也十分用心,住了这些天她已恢复了三分之一的元气,更可以扶着丫鬟们下地走两圈。
郡王府在饮食用度方面从不苛待她们三人,但渐渐的,郑离发现个怪现象。她每每要去给王妃请安,这小院儿分派伺候她们的丫鬟便找各种借口搪塞阻拦。
郑离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想着郡王妃未必将自己放在眼里,哪里还记得她这个黄毛丫头。可七八日后,她却察觉出了蹊跷。
院门总是紧锁,偶尔开了角门,也只是婆子送饭菜送汤药进来。
这日天气晴好,她特意叫花缘扶着她往角门处来,离着还有十七八步,坐在小杌子上闲谈的两个门房婆子就慌乱的起身:
“郑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花缘有些不高兴,郑离暗暗捏了她的手心,反而与门房婆子笑道:“不去什么地方,见两位妈妈在这儿闲聊的高兴,过来歇歇脚。”
两个门房婆子不约而同松口气。只要不出去就好!
她们俩忙抽自己的凳子摆在郑离,花镜面前,更不忘用手掸去浮尘:“姑娘坐!”
郑离谢过坐下,花缘仍旧陪站着。
“两位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儿?”
“就算是吧!泰和九年进的府,至今也有十余载,算是个半新不旧的老人儿。”
郑离笑道:“在这儿小院里当差,可还辛苦?”
两个婆子见郑离只闲聊家常,便不以为意,顺口便道:“也没什么辛苦,一年下来就是看看院子,咱们这儿本就少人来往,都是主子的恩典,赏我们一个养老的地儿。”
郑离举目四望,高墙底下竖着一排葡萄架子,此时恰是“花绽新红叶凝碧”,偶然窜出几根蔓儿,有结青葡萄的意思。再往下瞧,地上似乎开的是一道道的垄沟,可惜如今被数十盆盛开的月季压的结结实实,看不出种的是什么东西。
再说离着稍远些的西墙角,原有一口水井,不知什么原因用了块大石头堵着。
郑离纤指一挑,状似好奇道:“两位妈妈,既然有水井,干嘛还堵住?那样打水岂不是更费力?”
再看两个婆子的笑意,就透着那么几分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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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来灵感了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