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离正色道:“这就是了,能够逃出大军的围剿,肯定有通天彻地之能,斗将军都无可奈何,你一个校尉能承担多大的责任?不过,众盐商是五公子的客人,财大气粗,能量不小,申邑是令尹大人的封地,此事还比较麻烦,你要有思想准备。”
包盛连连点头:“卑职明白,给屈先生添麻烦了。”
屈离沉吟片刻,问道:“你与景将军、斗将军的关系如何?”
包盛苦着脸说道:“包氏出自申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申家衰败了近两百年,几乎被人遗忘,包氏也散居各地,沦落为布衣小民,景斗两家却长盛不衰,当然瞧不起卑职,两位将军又是面和心不和,我夹在中间,日子很不好过,凭军功,我完全可以升至俾将,被斗将军暗中压制,五年没有升迁了。”
屈离拱拱手:“失敬,失敬,原来是申大夫之后。”
当年伍子胥叛楚入吴,带领吴兵入侵大楚,攻破郢都,申包胥到秦国哭请援兵,挽救了楚国,他的后代便以包为姓,申包胥的故事流传千古,为后人敬仰。
包盛苦笑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先祖的荣光与我们无关。”
屈离暗叹一口气,双指搓了搓:“是不是缺点这个?”
包盛点了点头,愤愤不平道:“他们贪得无厌,认钱不认人,喂口又大得吓人,没有十块、八块郢爰看不上眼,我在寿郢略有祖业,价值不过五块郢爰。”
屈离笑了起来,耳语道:“笨蛋,升官就是发财,倾家荡产也要送,不送的话,你干到老还是校尉,俾将再小也是将军,比你现在的校尉强一百倍,捞钱的机会很多,如果办到好差事,一年半载就能赚回来。”
包盛张大嘴巴,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当大官的好处,但是没想到收益如此丰厚。
屈离暗笑:“这位老兄还是个老实人,少见,真是少见。”表面不动声色,缓缓道:“这样吧,暂时不要见鄂老大,最好能抓住奸细,立一大功,为斗将军脸上增光,私下里暗示一下,回到寿郢送一份大礼。”
包盛有些为难,嗫嚅道:“包家没有富户,亲朋好友都是勉强维持,肯定凑不齐。”
屈离皱了皱眉头:“先承诺再说,钱的问题嘛,回去想办法,实在不行借高利贷。”
包盛大惊:“不可,万万不可,高利贷吃人不吐骨头,十块郢爰年息五块,而且利滚利,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屈离眼睛一瞪,斥道:“怎么一点不开窍?官一升,赚钱的机会太多了,权力就是金钱,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白混了半辈子。”
包盛不敢争辩,迟疑道:“立功的事也比较麻烦,王卒将申邑围得水泄不通,斗将军亲自坐镇全城搜索,却一无所获,他命令我回到翠园。”
屈离没招了,苦笑道:“老狐狸,这家伙滑得很。”包盛并没有违反军令,斗介自己不想出面处理,也不想与鄂家发生冲突,干脆置身事外,把包盛重新打发回翠园,让鄂无金看着办。
包盛不傻,早就明白斗介的用心,可怜巴巴的说道:“先生救我。”
屈离安慰道:“我还是那句话,鄂先生正在气头上,你千万不要触霉头,这样吧,带一些官兵隐在楼下,暗中保护鄂先生的安全,其他人继续搜索翠园,外松内紧,反复盘查每个人的来历,任何地方、任何疑点都不放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包盛讶道:“奸细已经逃走了,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屈离气道:“笨,走了难道不能回来?谁知道翠园隐藏了多少奸细?只要没有全部落网,翠园就是危险区,鄂先生身份高贵,一个小盐商算什么?”一拍包盛的肩膀,耳语道:“找几个贴心的手下,干漂亮一点。”奸笑一声,转身上楼。
包盛呆了呆,右脚一跺:“他奈奈的,与其冤死不如放手一搏,豁出去了。”立刻召集手下心腹,按屈离的计划行事。
出了一记歪招,屈离心里舒坦得很,不管包盛愿不愿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嘻嘻,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希望包盛的脑袋开窍,办事机灵一点,否则太一大神也救不了他。
进入楼道,对面走来一名女侍,端着空荡荡的食盘,见到屈离连忙弯腰让道,屈离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此女身材苗条,眉清目秀,竟有中上之姿,只可惜皮肤黑了点,心中赞道:“翠园的姑娘名不虚传,不错,不错。”
插身而过,刚走出几步,屈离忽然怔了怔,他有一项天赋本能,对别人的体味非常敏感,算得上闻味不忘,那女侍的体香很奇怪,好像曾经闻过,似乎是一个熟人,最起码有一面之交。
回忆起女侍的面孔,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象,屈离可以肯定,以前没见过面,带着满腹疑惑踏级上得三楼,龟奴打开大门,媚笑道:“屈爷,您老回来了?请!”
屈离步入大厅,目光飞快扫视。
厅中摆放了几十张餐案,众盐商分坐两侧,主位有两案,鄂无金在左首,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坐于右首,显然是黄府的朱大人。
屈离多看了几眼,朱英身材不高,衣袍朴素,脸形稍瘦,颌下飘着稀疏的长须,两鬓花白,有几堆明显的皱纹,但精神抖擞,面容颇为清秀,气质高雅,在厅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味道。
各案堆满了美味佳肴,酒香飘逸,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名美女,花枝招展,娇笑连连,气氛相当热闹。
归子辛首先招手:“屈兄弟,你来晚一步,我们先喝上了。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朱英大人,我们大楚第一贤者。”
对于有真本事的人,屈离总是非常敬佩,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草民屈离,见过朱大人。”
朱英和善的笑道:“屈先生请起,快请起,在下朱英,归老弟过赞了,我只是令尹大人的门下食客,诸位是财神爷,呵呵,刚才听鄂老大介绍过,屈先生神卦,在下佩服得很,有机会向屈先生请教。”
屈离拱手道:“哪里,哪里,所谓神卦,只是诸位老哥的吹捧,让朱大人见笑了。”
他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直觉,朱英表面笑容可掬,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骨子里却特别高傲,对自己、众盐商,打心眼里轻视,唯有对鄂无金,态度出奇的真诚。
朱英微笑道:“屈先生不要谦虚,杨老弟一卦可谓惊天泣地,整个大楚能准确算出生死的寥寥无几,观大师、屈君也相形见拙。”他叹息摇头,满脸可惜:“虽说是天意,但是杨老弟真令人长叹。”
一提起杨陵,众盐商们的情绪又调动起来,份份怒斥包盛,一人拍案道:“包盛严重失责,乃罪魁祸首,一定要将他拿下,为杨老弟讨回公道。”
屈离在归子辛身旁的空案坐下,一瞥鄂无金,那位老大面色淡然,一声不吭,只是应付式的点头,不由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会心的笑意:“死胖子,原来你也不想出头,王卒毕竟不是普通军队,牵一发而动全身。”
鄂无金的目光瞟向屈离,似笑非笑:“屈兄弟有何高见?”
大家停止喧闹,齐刷刷的盯着屈离。
屈离暗骂:“死胖子,烂猪头,竟然想两不得罪。”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很认真的说道:“诸位,我本是乡野游巫,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鄂无金狡猾的笑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屈离咬咬牙,当即做出了决断,既然鄂无金有此心意,干脆顺水推舟,帮包盛一把,但是要注意策略,不能引起众盐商的愤怒。
他故作沉吟,过了一会儿,道:“鄂老大有令,我就直言不讳。申邑本有私卒,大王为何动用王卒?我想,诸位都明白王卒的重要性,显而易见,此次前来申邑大有深意,那些奸细肯定非同寻常,关系重大,在奸细未落网之前,我建议大家先忍耐,若是误了国家大事,也许适得其反。”
众盐商又气又急,却不得不承认屈离所言有理,朱英微微点头,明显松了口气,鄂无金赞许的笑道:“屈兄弟高见,在下受教了。”
屈离略一抱拳,从左拱到右,再从右拱到左,郑重其事道:“诸位东家,你们不要误会,小弟完全是为大家考虑,个人感情与国事之间,孰轻孰重?凭鄂老大的身份、令尹大人的权威,收拾一个校尉太轻松了,不过,王卒是我楚国的支柱,他们正在执行大王的命令,如果中途节外生枝的话,难免有人因此大做文章,让鄂老大、令尹大人难堪,诸位受到牵连。当然,杨老哥有点冤,我们不可能善了。”
鄂无金顺水推舟,拍手道:“屈兄弟说得好啊,诸位弟兄,你们放心,这次行动一结束,我会上诉令尹大人、景斗两位将军,为杨老弟讨一个公道。”
朱英也道:“我向大家保证,五公子特别重视此事,若非要配合斗将军,他早就赶过来赔礼道歉。”
一片叹息之声,众盐商份份点头,无奈苦笑:“有鄂老大、五公子出面,我们一百个放心。”
他们都是精明人,哪还不明白鄂无金的意思?
如果不依不饶的追究下去,令尹大人、鄂君倒没什么,盐商们却大大不妙,王卒的军官都有王族血统,杀了一个包盛,他的亲朋好友肯定要报复,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鄂无金不可能面面俱到。
至于杨陵,自认倒霉吧!
人走茶凉,这是没办法的事,况且杨凌的气量小,人缘不算太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