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玉飘落在项金身前,把一只手放在他伸出的手里,“走吧。我早就让人备车了。”
“坐什么车啊,平常不都是走路出门吗。”
“这次要正式点啊,讲讲排面。”
……
宝马香车到了大将军府。
项金看着这座比淮阳老家那淮公府气派许多的宅院,“好久没回家了。”
这里严格来说不算是家。大将军府是大将军的官邸。如果大将军换人了,这里面住的人也就要换了。
淮阳那宅子才是家。
对于项金来说,在两处住的时间都不短,情感上是差不多的,现在他母亲在这里,这里就是家。
项金要进家门。
门卫士卒不认识他,不过看他和项英面貌很像,将信将疑去通报了。
内堂,侍女转达门卫的通报,“夫人,外面有人自称是世子,门卫说看长相像是真的,是乘宫里郡主的车来的。”
“是他,他昨天就回来了,镇东将军的儿子死在城外这事儿满京城都知道了,不是提到他了吗。”穆慧急慌慌站起来要迎出去,刚走了两步,又板起脸坐回去,“叫他来见我。”
三年前项金走的时候不到六尺高,现在比他父亲还要高。穆慧看着眼前恍若项英年少时的身影,想起那个送她一件廉价珠花的笨男人。
他面对十倍的敌军都有办法取胜,却在面对她时说不出三句以上的情话。
“我又要去打仗了。等我打赢这场,我就能升四征,我就配得上你,有底气娶你了。等我以后挣个爵位,就能让你享受尊荣。”年轻的将军拿着便宜的珠花忸怩着,“现在,我只能送你这个。”
她笑着接过来,大方戴在头发上。这是她戴过的最粗糙的首饰。
“平安,保重。”她没有多说,因为多说无用。
“放心。”他的背影是那么坚挺,一提到战争他非常自信,“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因为,他们不配赢我!”
穆慧被壮得像熊的项金拥在怀里,怀念的心思被打断。她抱了抱现在又高又壮的儿子,又推开他,“磕头行礼!”
项金乖乖磕头。荆玉也要在一侧跟着跪下,被穆慧拉着手到一旁坐下。
项金磕完要起来。
“跪着!”
项金只好不起来。他不问也知道为什么。
“你昨天回来,今天才来看我。这还没娶呢就忘了娘了!”
项金看着母亲像孩子一样撅着嘴委屈的样子,“您这么大人了也跟我来这套,我这日子也太难了吧!”
穆慧把他晾在一边,握着荆玉的小手关怀备至,“玉儿,这小子回来有没有变啊,比如是不是长脾气了,有没有欺负你啊,尽管说。你受了委屈我就罚他!”
“我才是亲生的好吗!”项金在一边抗议,不过很明显被无视了。
“没有啊。金哥哥对我最好了,您就让他起来吧。”
项金听着很欣慰,小美人真懂事儿,不枉这些年心甘情愿受她欺负,关键时候还是知道对谁好的。
“这还没成婚呢就你黏着她,她怜着你了。这一个搬到深宫里,不和父母住一起,一个离家三年回来还不着急回家。你们互相有了对方,就用不到父母了。你起来吧,省的有人心疼。”
项金慢慢起来,捂着肚子**,“娘,我难受。”
穆慧焦急地过来扶他,给他揉肚子,“这是怎么了,突然就病了,都是娘不好!来人呐……”
“你干脆去演戏得了。”荆玉毫不留情拆台,“夫人不要理他。你看他气色多好,像是有病的样子吗。以他现在的修为寿命能有接近三百岁,他现在更是力壮气盛生龙活虎的年纪,不可能生病的。”
穆慧关心则乱,此刻定下神来再看项金的气色,红润得不能再好了,轻轻打他一巴掌,“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装病,你想急死我啊!”
项金笑道:“我只是怀念娘温暖的手啊。只有娘才会这么关心我。”
穆慧握着荆玉的手,“你有了这双香软的小手,就不会再想娘的大手了。”
“怎么会呢。你看看她,嬉皮笑脸坐在那里,哪有一点点关心我的样子,每天就知道欺负我。”
穆慧轻描淡写道:“欺负你就受着。”
“我是不是亲生的!”
“你这孩子有点傻,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生的。”
“我哪里傻了!”
“傻孩子正好需要一个聪明又真心对你好的女孩子做一生的伴侣。她虽然会欺负你,但绝不会害你的,还能时时刻刻陪着你,教你不被别人害了。”
“我不傻!”
“傻孩子,有了她陪着你,我也能少担心你落进别人的算计,她欺负你这种小事就别计较了……”
项金无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不傻,瞪了一眼努力憋笑的荆玉。
荆玉就低下头去,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她不像是欺负人的,反而像被人欺负的。这分场合给面子的功夫深得凤宇真传。
项金看着心里舒坦。
“你们还没吃饭吧?”
项金荆玉摇头,“我们不需要吃饭。”
“那就算陪我吃一顿。”
今天的早餐堪比午餐丰盛。
饭桌上,穆慧听着儿子聊这几年的生活,也不禁对这个师父有些责怪,聊到前几天救项英的事,她更是担心。
“我本来想留在那里,不过被赶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穆慧也不赞成他留在那里,即使她现在焦虑不安。
“对了,听说你昨天与人约战,怎么样,不会受伤吧?”
“夫人不用担心,一个小屁孩儿而已,金哥哥一只手就能打哭他。不过这个小屁孩儿要什么公平一战,不过也就是多费点儿力气,没什么大不了的。”荆玉安慰她,“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他,有些事我不会让他傻傻的去做的。”
项金很小声地说:“我不傻。”
饭吃到一半就散了,因为二皇子亲自来请,帝烽想他了。
路上,荆玉一边应付帝俊与项金聊天,一边用神识私下与项金交流,“小屁孩儿,你说你不傻,那我就问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每当你父亲领兵在外的时候你母亲要住在京城吗?”
“京城的生活自是比淮阳好得多,宫里也经常关照。这是陛下与我父亲情深,皇恩浩荡呗。”
“还说你不是个傻傻的小屁孩儿,你已经十五岁了,还天真像个小屁孩儿,在你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都这么美好吗?”
“那该有多复杂?”
“人质啊,笨蛋。”荆玉真想敲他脑门,可是在有别人在的时候是不能跟他动手的,“其实,你母亲她也明白自己算是个人质,只是她这个人质没人敢瞧不起,没人敢欺负她一个妇人独住。她质在京城里,上到后宫妃嫔下至文武官眷,谁也不敢得罪她。执金吾统领京城防务,她的安全和后宫一样重要。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你史书、演义之类的也读过不少,不要傻到让我嫌弃你啊。”
“就是因为我父亲领兵在外。”项金这种事情读过不少,只是他不会往这想。
“总算是开窍了嘛,还有的救。”
“陛下可是你舅舅啊,你把你舅舅想得这样善使手段,不太好吧。”
“你!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对你比对亲娘舅都亲,你倒是个善良的好人,嫌我有小人之心!混蛋!不理你了!”
“因为我傻啊。你就别跟一个傻傻的小屁孩儿生气了。不然这么傻能把你气个半死。”
“欠一顿打,先记账上!”
“好啊,只要别不理我就行。”
“我再问你,陛下为什么总让帝俊哥哥跟你套近乎?”
“帝俊哥哥本来就是一个亲近任何人的人,在我小时候就很亲近我,这不是陛下安排的吧?”
“这也是一个方面的原因,但是你不记得陛下让他做一些关于你的小事吗?比如给你送新衣服,还有宣你进宫,这需要劳驾堂堂皇子之尊吗?你不觉得陛下有深意?”
项金很不解,“有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和帝俊感情很好?如果他需要你帮,比如有刺客,你会不会帮他?”
“会啊。”
荆玉突然很严肃,“金哥哥,我问你,假如,我是说假如,未来他们五兄弟争那个位子,你觉得帝俊这么过于仁善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可是我也不善于争东西啊,而且太子不是陛下早就定了吗,当今太子不是软弱无能之辈,能有什么争端。”
“可你有能力保他性命周全。你在,我也就在,没有人能杀死他。不管是暗杀投毒,还是伪造事故,甚至某个人登上那个位子之后要名正言顺要他上刑场,我们都能救回他。”
项金一时还难以消化这些想法。
荆玉继续说:“太过仁善的人其实不是太适合做上位者。现在还算盛世,仁君在位也好,如果是乱世那就真的不合适了。陛下确实很中意现在的太子,只是从生病以来这些年都不放心,他有不好的预感,不得不为这个最不会争的儿子想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