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北看着程颢，好像今天的程颢，似乎特别不一样。
不等苏小北说话，宋迟已经先开口了，道：“我们身为警察，调查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才是我们要做的，哪怕他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我们也必须保证他们受到公正的审判，而不是滥用私刑。”
苏小北连忙给两人倒了酒，劝道：“哎呀，大家不都是为了破案嘛，怎么还杠上了？来来来，先喝酒。”
宋迟和程颢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端起酒喝了起来，苏小北看两人也没有生气的苗头，心里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之后苏小北努力把话题带到破案以外的事情上去，宋迟和程颢也没有再提公事的事情，知道将近凌晨4点，3人才回到专案组休息室休息。
苏小北喝了酒回去倒下就睡着了，宋迟则和程颢两人到了公安局大楼的天台，程颢掏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烟给宋迟，两人点燃烟之后，程颢才说道：“早就叫你不要打草惊蛇，你偏偏不听，现在给自己惹一身的麻烦，今晚上要不是你警觉，恐怕我现在就要去医院或者殡仪馆看你们了。”
宋迟摇头，道：“不会，苏小北在我车上，这就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动手的 原因。”
程颢一愣，道：“这么说，你确定就是苏正秉动的手？”
宋迟道：“是不是稍后看拘留所的那个司机就知道了。”
程颢看着宋迟，道：“所以你故意只是将司机行政拘留起来，就是等苏正秉有所行动？”
宋迟点头，道：“苏正秉已经对我起疑了，所以接下来，只要我还在继续调查，他就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只要他出手，我们就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程颢叹了一口气，道：“苏正秉这个老狐狸要是这么容易就上当，老爷子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机会下手了。”
宋迟看着天空，许久，才道：“我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或许他跟连环杀人案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他才出来不到3个月时间，但想要摸清楚死者的生活习惯，至少也要一年以上，他不具备这个时间条件，而且我也查过，他在监狱服刑期间，没有人去探过监。”
程颢看着宋迟，道：“所以你觉得，连环杀人案或许跟他没有关系？”
宋迟点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就算7年前他是被冤枉的，但我也不希望他在重蹈当年的覆辙。”
程颢又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7年前他不是被抓，而是死在了混战中，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人明白他是清白的，他将含冤屈死，永远都不会有人还他公道。”
宋迟心头猛地一颤，当初宋迟以为他做了叛徒，所以他被判刑之后，宋迟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但程颢说得也对，如果7年前，他死了，而永远都不会有人再记得一个背叛了警察的叛徒，那么他将永远被当做一个叛徒被人唾弃。
宋迟沉默许久，道：“话虽如此，但我是一个警察……”
“我也是一个警察，他也曾是一个警察，但这不代表，警察就不会犯错，有时候，穿着正义的外衣行龌蹉之事，这样的人，更为可怕。”
宋迟知道程颢是意有所指，但他真的会因此放下坚持了二十几年的原则吗？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站在宋迟面前，告诉宋迟，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宋迟真的有勇气朝他开枪吗？
宋迟心里没有答案，因为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何种选择。
程颢道：“宋队长，要当一个好警察，并不只是为了破案和真相，就好像外面再好看的一颗苹果，但它的里面已经长满了蛀虫，它再好看，也只是一颗坏掉的苹果。”
东方渐露鱼肚白，宋迟看着天空，良久才道：“黎明或许会来得晚一些，但它一定会来的。”
程颢摁灭手里的烟头，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会再勉强宋队长，这件事我也不会再跟宋队长提起，这段时间，宋队长注意安全，我真的不想见你最后一面，是在殡仪馆。”
程颢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天台，宋迟站了一阵，之后才回到专案组。
一夜未眠，专案组的同事还没开始工作，宋迟就接到了拘留所那边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简单，但是却让宋迟无法平静下来。
挂断电话，宋迟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愤怒也有不甘心，还有很多无法形容的情绪，他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道：“昨天晚上带回拘留所的那个警察，昨晚上在拘留所突发心脏病死了。”
程颢看了一眼宋迟，道：“我马上安排法医过去尸检。”
宋迟点头，道：“我们马上赶去现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苏小北立即跟了上来，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有苏小北在，他们的安全就多了一些保障，3个人立即从公安局出发，并且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3人开的是警车，法医和其他的警察则是另外开的一辆警车过去。
临潼市拘留所。
拘留所和看守所，通常都是两套班子一套人马，这样既便于管理，也是为了节约资源，苏小北他们开的是警车，所以警车可以直接开进拘留所的停车场。
车辆停好之后，苏小北他们换了进入监区的证件，直接进入监区，狱警带着他们来到司机所在的监室。
拘留所的规模比较大，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同时拘留，司机昨晚被带到拘留所拘留之后，被分到109室，此时109室的其他嫌疑人已经转移到了其他监室，109监室内，有狱警专门守着。
“宋队长，这就是案发现场，今天早上监室的人一醒过来就发现了死者，我们查过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死者也没有与人打架斗殴的情况，所以不存在暴力致死的情况。”拘留所的李所长解释道。
奥迪车的司机昨天送来时还是活着的，而一个晚上之后就死在了拘留所，如果找不到原因，司机就这么非正常死亡在拘留所，李所长也难免要被追责。
“法医。”宋迟立即叫法医过来查看情况。
法医是一个50出头的老爷子，姓秦，秦法医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箱子里就是他的工具，法医将箱子放在死者身边，然后先做了一些尸表检查，道：“死者是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病，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伤痕，不过具体的死因以及详细的情况，要等到尸检之后，才有具体的报告。”
宋迟点头，叫法医做事，萧倾宇则去把拘留所24小时内的监控都调取了出来，做好了备份，准备带回去研究。
宋迟他们则在拘留所做了一一的排查，但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司机仿佛就是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病，没有其他的原因。
宋迟却并不急着下结论，拘留所的事情进行得差不多了，宋迟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宋迟一看来电显示，电话是苏正秉秘书打来的。
宋迟接起电话，道：“喂，我是宋迟。”
“宋队长！苏局让你马上回来一趟局里，那司机的家属闹到局里来了，他们还带着记者，苏局让你马上回来处理这件事。”
宋迟眉头一皱，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之后，道：“程队长，你在这里继续守着，我回一趟局里，局里出了点事。”
程颢问道：“局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回去处理就好了，你们在这里守着。”
程颢还想再问，宋迟已经匆忙的走了，之后程颢跟留在局里的专案组同事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是死者的家属找到公安局闹事，而苏正秉将此事的全部责任都推到了宋迟身上。
宋迟从拘留所直接开着警车赶回公安局，此时，死者的家属以及记者，全都在公安局的大会议室内，除了苏正秉之外，李长城等几位副职领导也在，宋迟一到公安局，苏正秉就立即站起来，道：“这位就是我们公安局专案组的队长，这一次事情，将由宋队长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迟看着苏正秉，苏正秉一脸悲痛，仿佛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局长，而此时，记者的闪光灯全都打向了宋迟，死者家属更是冲上来，对着宋迟凶神恶煞的拷问。
“我老公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心脏病发死在拘留所！一定是你们动的手脚！你们还我老公命来！”
宋迟听到这女人的话，忽然一把抓住那女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老公没有心脏病！”
“没有！”女人情绪十分激动，道：“我老公连阑尾炎都没有得过！怎么可能有心脏病！你们还我老公命来！”
如果死者没有心脏病，又为什么会突然猝发心脏病而死！死者不是正常死亡！
宋迟立即道：“昨天晚上，死者因为车辆使用假的牌照，涉嫌非法伪造牌照，所以我们警方对其处以15天的行政拘留，是合法的行为，还有，死者在进入拘留所之后，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至于死者为什么会突然猝发心脏病而死，我们警方正在调查，请你们放心，这件案子，我们一定会查到真相，给死者，也是给我一个交代！”
那女人一下就懵逼了，本来她是接到电话，让她在这里闹事，然后就能为他老公争取多一些的赔偿金，按照赔偿法的规定，任何公民在依法拘禁期间非正常死亡，国家都会进行标准赔偿，还会酌情予以上调赔偿的额度。
此时宋迟一番话，女人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苏正秉脸色有些阴冷的盯着宋迟，他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百密一疏，给宋迟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